《白梨短篇》Yosii

9、Bonanzagram

　　填字游戏。
　　你以为空格里的是什么。
　　是彼此的灵魂。
　　你不是他。
　　所以永远填不出我要的答案。
　　所以对不起。
　　所以再见。

　　一

　　她抬起头来看着一片天空。
　　晴朗的，阴云的，落雨的，各种颜色的，她总是在看着。
　　时光一晃六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就算她从空座小学已经走进了高中。
　　就算她的身边早就挤满了各种男孩子。
　　是啊，她的直率，坦诚，爽朗，比起那些同年女孩子的忸怩作态而言，要更加吸引人。
　　像魔法，不由自主就想凑上去看她对自己展露笑颜。
　　黑崎夏梨。
　　她简直是最出色的魔法师。让你看见她的笑容，眼睁睁就沦陷。

　　“喂真是不明白你怎么能拒绝掉一个又一个人的告白，打算一辈子单身么……”游子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
　　“呵呵，”轻笑出声，夏梨戴上耳机，“你要跟你BF约会吧？那我不打扰了，我要去新开的那家CD店……回见吧……”
　　那个人，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啊。
　　你这是想证明什么。
　　你这是想等什么。

　　夏梨步入唱片店，出乎意料的店里正在放一首曲子。总以为唱片店应该放一些很流行或者说是前卫的音乐，但现在竟然只是一首很温暖的曲子。钢琴声声入耳，每一个音符都足以打出一片涟漪。浑身的细胞膨胀起来，每一根神经回路都流动着一些曾经。
　　是某个季节的感觉。
　　夏梨站在CD架前听着耳边的音乐听到入迷，她的眼前晃着无数的影子夹杂着回忆。搞不好是不想忘记还是不想再记起。反正乱成一片。

　　假使你会回来呢。
　　那简直是不可能。
　　完全可以自问自答的问题。

　　“您好我是这里的店员。这位小姐，我看到您好像对我们放的曲子很感兴趣，请允许我自作主张地向您推荐一下吧。”一把斯文有礼的声音自身後响起。
　　夏梨回过头，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冬狮郎？”毫无意识地叫出了口，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眼前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店员，有着和那个人相似的面容，都是精致无二的脸孔，幽碧如潭水般的眸子，只是眼前人有着一头和日番谷不同的漂亮的银发。而且，他现在的这种笑容，是那个家伙打死也不可能摆在脸上的。
　　“啊没有关系的，我叫城村良。”
　　夏梨略带歉意地一笑。“抱歉了，城村君。对了，刚才放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If you were by my side.也叫橙色温度。是一首很温暖的曲子。”男孩子熟练地从CD架上抽出一张来，“就是这张专辑。”
　　随意看了几眼。“啊，谢谢。那我就买下了。”那首曲子好像是装下了太多的回忆，让她觉得买下来就全部都不会忘记。那样就好了。

　　If you were by my side.
　　谁知道在那个人的生命里，自己算是什么。
　　不小心闯进镜头的路人ABC？
　　某个认识的人的妹妹仅此而已吧？
　　或者压根就早被丢在记忆的大气层之外了？
　　谁知道。
　　If you were by my side.
　　如果。只是如果。

　　夏梨拿着那张唱片推门离开。
　　“恕我冒昧，请问你的名字是……”
　　“夏梨。黑崎夏梨。”
　　“欢、欢迎下次再来。”男孩子鞠一鞠躬，喊得稍稍有些羞涩。
　　女孩子低眉一笑，灿若梨花。
　　如果是你。
　　推开了门出去，眉宇间那重笑颜猛地就丢掉。平静或者不如说是哀愁要占了更多。
　　你知不知道，在人前可以说可以笑可以装得毫不在乎，但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着一副怎样的表情。
　　可惜终究不是你。

　　二

　　“喂夏梨，怎么魂不守舍的……”游子瞟一眼过来，“今天第多少次发呆了？”
　　“哈哈，没什么……在想下节课的事情啦……唔，走吧。”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黑崎，放了学去踢球吧！”同学招呼她。
　　“啊，今天不行。稍微，有点事。”夏梨笑着摆了摆手，“下次吧，下次。”
　　自己竟然是这样在意么？
　　宁可翘掉最喜爱的足球……
　　也要……

　　于是放学後，背着书包的她再次被脚步拖上了那条街。
　　纵然我知道那不是你，可还是想见。
　　想见，有着那副面容的人对自己说话对自己笑。
　　尽管都是虚假的都是骗人的。
　　但依旧不可抑止的，想靠近。
　　我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本人了，日番谷冬狮郎。
　　虽然要说“非得等我死了你才肯见我么”这种话实在很丢脸，好像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样的感觉，但这件事貌似是事实。
　　为什么偏偏是死神啊。
　　你这混蛋。

　　“欢迎光临，啊，黑崎小姐你好。”果然他在这里，男孩子很热情的打招呼，“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啊，城村君嘛。叫我夏梨就好了。”
　　“啊，夏梨，”城村很不好意思地挠头，动作很可爱，“上次那张CD听了没有？怎么样？”
　　“嗯果然还是最喜欢那首曲子。不过其他的也很不错啦。”夏梨在心里叹息，自己的脑袋是下雾了么，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和那个家伙说话。幻觉？啊啊，简直是妖怪。
　　一路聊下去，喜欢的歌手，音乐，都很相似，让夏梨觉得真是遇到了知音，千年难觅。
　　如果你真的是他……该有多好……
　　他那个专注地看着CD架的1/3侧脸，认真的表情像极了那个人。尽管没有前额的那一缕雪发。可是要知道，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许冬狮郎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发型了？唔也许真的会变个样子吧……谁知道呢。
　　直到空座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没想到聊得一时兴起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我走啦，下次再聊吧。拜。”
　　“随时欢迎啊，夏梨。”男孩子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呢。”
　　夏梨微微一愣。转身推开了门。

　　开心……开心么……
　　现在想起来，自己曾经有一阵子很後悔站在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没有好好记住那感觉。
　　好像时间就可以那样一直静止的感觉。
　　自己身边站着日番谷冬狮郎的感觉。
　　那会儿根本没有意识到，那种感觉就叫开心吧。
　　那么现在知道了。
　　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日番谷冬狮郎是与众不同的人是念念不忘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
　　又能怎么样。
　　他会回来么会对自己笑么会重新站在自己身边么。
　　别逗了那只能叫白日梦。

　　夏梨想了很久，自己这样擅自闯进别人的世界，如果某天一旦逃开，会怎样。
　　她觉得自己最後简直是一定要逃掉的。
　　不管日番谷冬狮郎究竟还会不会再出现。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回忆好像叠上了那个叫做城村良的人的影子。
　　不可以决不可以。

　　三

　　我叫城村良。在这家店打工的第三天，店里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听着那首有着冬天感觉的曲子，目光停滞在CD架上，好像听得入了迷。她的侧脸在阳光的勾绘下美到令人窒息。
　　我想为她介绍这首曲子。因为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
　　她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好像见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来。
　　她叫“冬狮郎”。
　　是的，她认错了人。
　　我并不是她说的那个人。
　　对不起让她失望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再看见她的那个笑容，
　　凝着全世界的色彩一样。
　　她收起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第二天她再次来了。我和她很开心地聊天，彼此都聊得很投缘。但是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得出另一个人。也许她穿过我所看着的，一直一直都是那个人。那个叫做“冬狮郎”的人。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她有着不可企及的灿烂。
　　从最开始，我就知道，我只是代替另一个人而存在。
　　我知道她惊喜的表情，肯定是属于一个离开的人。
　　我只是在代替他，跟她聊天对她微笑。
　　但如果那个人一直不会回来呢。
　　如果某天她眼睛里看见的就是我了呢。
　　如果她了解我以後的某天真的会喜欢上我呢。
　　If you were by my side.
　　如果我是那个人，一定要让她随时随地都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才是她应该有的表情，不是么。
　　很遗憾，我不是那个人。
　　但我果然还是想告诉她，我的心意。

　　“夏梨，你有在交往的人么？”在女孩子又来到店里的时候，城村下了决心一定要告诉她。
　　喂喂不是吧……难道真的……
　　夏梨把视线转了开去，也总不能骗人啊，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没。”
　　“那，虽然知道我和另一个人很像，虽然我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我想看你的笑容。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那样笑着。我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么？”
　　喂喂这是啥。正式到死的告白么。偏偏还是这个人说的。
　　天哪。真的变成这样子了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
　　晃神间，眼前笑着的就变成了那个人。
　　不对不对，你不是他。你不是你不是。
　　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着哪个人而负罪感十足地接受呢，还是为了永远见不到的那个人而对其他人彻底拒绝呢。
　　夏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晃神间，仿佛时间回到从前。站在那个人身边开心的时光，短暂却足够绚烂。如果要把那些回忆用另一个人替换掉，就算两个人再像再相似，对不起这件事真的真的做不到。
　　你以为一直在心里的是哪个人。
　　“我……对不起……他已经回来了。所以，对不起。”
　　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回来了。
　　而是因为你不是他。

　　「对不起。」

　　原来一个人的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一个灵魂。
　　就像填字游戏。
　　她的答案是日番谷冬狮郎。
　　你填不了那个人的灵魂，就给不了她要的答案。

　　「所以对不起。」
　　「再见。」

　　年轻的男孩子沉默了一下，却依旧露出笑容。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呢，那个人的程度。
　　他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
　　既然他回来了，那你也可以露出那样子的笑容了吧。
　　不需要勉强自己。
　　我只想要你开心我只想要你快乐。
　　就够了。

　　「所以，请不要说抱歉。」
　　「我都明白。」

　　四

　　你以为寒冷的季节装得下多少童话。
　　女巫和王子在森林里邂逅，
　　谁能保证女巫不会爱上王子。
　　所有的童话里都写着“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谁来成全你，我沾染着魔法的寂寞的孩子。
　　所以蔓草疯狂生长，所以城堡荆棘密布。
　　因为她也爱他。
　　你知道么。

　　夏梨抬起头，长时间地看着天空。
　　她一直这样看着。
　　因为她记得他的话。
　　所以要用凝视着他的目光，去凝视整片天空。
　　就算他不会在，天空还在。
　　那里有高高的，空旷的风，刮过整个世界的角落。

　　真是很抱歉面对那个人我还是逃掉了。
　　……我有我的坚持。

　　说了各式各样因为所以的关系，她终于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
　　解释那么多思考那么多做什么。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个人不叫日番谷冬狮郎。
　　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仅此而已。

　　算了就这样吧。
　　谁知道奇迹会不会有降临的那一天。
　　至少她不想在那个时候再让自己觉得後悔。
　　终于知道了开心的定义，就是有那个人在身边。
　　如果可能，就要全力奔向那个人。
　　很用力很用力地告诉他自己的开心。
　　是说如果。
　　可惜只是如果。

　　“队长，太好了，又要去现世了呢。”松本凑过来，“我很想念织姬！”
　　“嗯。”雪发碧眸的十番队队长只是吐出一个根本算不上回答的音节。
　　每次去现世都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回忆。比如井上那诡异的料理，比如一角、躬亲和恋次在无聊称呼上的纠缠不休，比如浦原喜助那处处透着神秘的作风，比如自己竟然也曾踢过半场足球……
　　那个……那个……
　　她也该长大了吧……作为普通人类……
　　一晃已经六年了。
　　和死神经年累月的长久截然不同……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普通的人改头换面吧……
　　那，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了呢？
　　“队长你又在想那个现世的女孩了？”时不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向是松本的喜好，对于这种事情她算是牢牢抓住自家队长的把柄了。况且松本乱菊把重音狠狠下在“又”这个字。
　　“胡说八道。”
　　“哦哦空穴来风哦……”
　　“还不都是你说的！快去给我工作松本！”无力地看着自己副队瞬步消失，日番谷冬狮郎坐在桌前托起了腮。

　　那个女孩，只是现世的普通人，虽然是特殊了点。
　　特殊？
　　特殊在哪里呢。
　　你这是在问谁，日番谷冬狮郎。
　　你又想让谁回答你，日番谷冬狮郎。
　　少年抬眼。
　　高高的天仿佛吹着来自四面的风。
　　视线慢慢凝滞于那明媚的蓝。
　　柔和一点，再柔和一点。
　　And you.

　　尾声

　　夏梨一回到家就在饭桌上见到了某个久违的家伙。那家伙竟然在跟自己的家人一起吃饭。
　　“冬狮郎你怎么来了？”
　　黑崎一护满脸不可思议。“哈？你们认识？”
　　“阿……好久不见。”碧色的眸子盯住眼前的女孩。
　　看来回忆终究还是没有消亡的，野蔷薇一点点伸展着枝条，终于够到了些微灿烂的阳光。
　　“这次你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看要有一阵子了。”
　　于是女孩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也许接下来的故事还有待发展。
　　就算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给自己一个答案，但至少，还是在有生之年见到了。
　　那么，就还有未曾破灭的希望吧。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