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字十五

2、风云隐退

　　玲珑峰下，已然有三道修长身影萧瑟伫立。

　　“南宫兄！祝兄！段兄！”杨风没想到他们先到了一步。

　　“风兄弟，你来了！”祝小山一脸惆怅，“快来看看这结界吧。”

　　杨风双眸剑光一闪，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结界不同寻常，恐怕我也破不开！”

　　“这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层结界？”祝小山纳闷。

　　“一定是那傲风云干的！”段瑜双目通红。

　　“应该不是，我觉得这层结界是保护杨兄的！”南宫墨道。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玲珑峰上冉冉飘下了一抹碧色。

　　“小七姐姐，你再不下来我们可都要急死了！”祝小山急火火道：“杨兄他到底怎么样了？”

　　“杨大哥他，已经走了！”莲小七泪光楚楚，“我用天香莲心护住了他的身体。”

　　“小七姐姐，我们怎么样才能进去？”段瑜情绪失控，双手狠狠锤在那道光幕上。

　　“玲珑界一旦打开，只能出不能进！”莲小七摇了摇头，“你们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杨大哥。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玲珑界，你说这百丈峰就是玉玲珑？”南宫墨面如死灰。

　　“是！”莲小七点头。

　　“大哥他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们？”杨风的手紧紧握着七星飞蓝。

　　“只留了一首《莲心决》！”莲小七低声吟唱，“身是泥中藕，心是莲花开。凌波飞双蕸，不染尘与埃。”

　　“不染尘与埃！”杨风叹息，“大哥的意思我懂了！”

　　四人转过身时，已是破晓时分。

　　化莲池中，莲朵正悄然间一瓣一瓣绽放开来。清风徐来，芳菲弥漫。这一刻，众人心胸顿开。

　　黄昏的雾气尚未起来，光阴却已在静寂中渐渐朦胧。月亮已然升起，大大的，仿佛可以窥见传说中的广寒桂影。鸟声起浮于野，满是归巢之意。

　　碧霞群殿一字摆开，连绵百里之多，远远望去，好似潜龙在渊。摇曳的竹丛里，有碧绿光晕点点析出，时明时暗，渺若星辰，这正是云霞山脉一道独特的风景，壁上剑影。

　　素霓阁中，一袭白袍的傲风云负手而立，正在临窗远眺北方云海外的一抹朦胧青碧。

　　他身后站着一位绿衣少年，非是别人，正是他唯一的弟子项楚。

　　“师尊，弟子想去守护中华峰！”项楚请命。

　　“不行，你肩上还有更重的担子！”傲风云摇了摇头，回过身来，“而且你青萍师祖已经去了太岳！”

　　“师尊，我……”项楚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傲风云挥手止住。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眼下非常之时，应有非常取舍！”傲风云道。

　　“弟子愚钝，还请师尊垂示！”项楚微微一惊，已隐约猜到将有大事发生。

　　“梨亭会后，三界势变，纪元转换即将开始。若我所料不差，七国争运之乱，恐怕只在旦夕之间！”傲风云说的极为平淡。

　　“七国之乱！”项楚不解。

　　“自古以来，三界就有七国之说。除了仙、佛、侠、圣四大道国外，上有天庭、中有太华、下有地府。如今三位神人化劫陨落，众位准神又闭起了死关。我料定，太华之中，必有神、人之争；天庭之上，必有分合之战；地府之下，必有幽冥之变；仙、佛、圣三大道国，必有群龙之乱。唯我侠国新扫魔域，或能自稳阵脚，但三宗裂隙犹存，我在尚可，我去必患！”说到此处，傲风云一声长叹。

　　“师尊何有去意之言？”项楚色变。

　　“七国内乱之后，必是七国外战，此乃三界大劫。我不忍生灵涂炭，近日便会前往功德城闭关问道，求索释厄大计。侠门之事，我将从此不再过问。三日后，我就公告天下，正式传位于你！”傲风云正色道。

　　“师尊，不可！”项楚已然伏拜于地，“弟子年纪尚幼，怎敢担此天大重任，还请师尊另委他人！弟子愿追随师尊前去功德城闭关清修！”

　　“乱世雄起，堂堂男儿，何惧时势！”傲风云厉声呵斥。

　　“不是弟子不敢，只是弟子只会御剑，别无他能！”项楚抬起头。

　　“如此足矣！”傲风云一声朗笑，“侠道，就是一把剑！”

　　三个月前，不周山倒，吞天峰塌，坠梦湖几乎在一夜间横空出世。

　　那时的它，汪洋恣肆，像是来自洪荒的猛兽。而如今，它已是碧波粼粼，如诗如画。

　　一座庞大无比、几乎自成国度的万园之园就坐落在坠梦湖畔。

　　山光水色中，渔樵问答；红墙绿瓦间，熙熙攘攘。

　　这就是功德城，已然超越太华的天下归心之地。

　　湖心处，又有一座小岛，曰沉璧汀。汀上群峰叠翠、白云悠悠，更有无数琼楼玉宇雁栖其上。

　　群峰脚下，一方剑形玉碑插天而立，高逾千丈。碑面之上，刻满了斗大的碧绿古篆，仔细看去，分明正是那些陨落魔域的侠客名讳。

　　此碑，便是英雄碑。

　　化瑞纪第六百六十六转壬戌年八月十五中秋节，三界名士云集英雄碑下。

　　傲风云亲自登上封禅台，宣读了缅怀英魂的祭文。

　　“苍穹之大，总有星辰零落！光阴之长，总有英魂飘荡！星辰不坠，暗夜涌光！英魂不灭，梦魇何猖！”

　　礼毕之后，傲风云当众宣布退出侠门，就此隐居功德城。

　　“拿起这把剑，你就是侠门之主！”

　　“弟子谨遵师命！”

　　碧游剑从傲风云手中传承到项楚手中的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只有一缕光从两人的指间散落。
　　封禅台下，一张张脸写满了震惊，彻彻底底的震惊。

　　很快，傲风云隐居功德城的消息传遍了三界，数日之间，北迁之人，以万计之。或许对于他们来言，人性的辉光远胜于一切美景。

　　皓月如镜，垂在不周山脊。

　　傲风云一袭白衣，静静的站在明月之旁。清辉映出他那玉雕般的脸庞，长风吹起他那乌黑长发。这一刻，身后的楚红靥直接看呆了。

　　风清月朗，长剑如霜。眼前的他仿佛凌身虚外，整个造化都他的俯视之下一览无余。

　　“楚楚，你好像有很多疑惑，问吧？”

　　第一次听到傲风云叫自己小名，楚红靥的脸蛋登时红成了苹果。

　　“太华一役，近乎主人一人之功，又为何让给他们那些宵小之徒！奴婢以为，太华山比这吞天峰可要好上万倍不止！”

　　“太华山，他人视之为胜地，我却视之为樊笼！”傲风云冷冷一笑，“何况太华不分，天下不乱，天下不乱，逍遥不兴！”

　　“原来如此！”楚红靥恍然大悟，“可是主人，还有长生殿那些老古董呢。他们要真是成了神，很可能会跟您过不去的！”

　　“神又怎样！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大道，什么才是盛世！”

　　“主人的心，当真是星空、大海也比不上！”楚红靥感慨万千，“对了，主人，万魔窟里的灵脉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夕死后竟然还在万魔窟留下了一条充满魔性的稀世灵脉。

　　“这几天我要回去一趟，你陪我吧！”傲风云抬起头，目光落在太虚某处。

　　“是，主人！”楚红靥甜甜一笑，整个人在水华妆下娇艳欲滴。

　　岁星，堕尘峰下。

　　傲风云就那么一直站着，目光直刺天心。

　　楚红靥虽近在咫尺，却也无法看透他那一双眸子。

　　他又来到一个长满鬼草的山洞前，长跪不起。

　　第一次，她看到他流泪。

　　三天后，两人到了赢渊。

　　化生池畔，七彩铃兰的掩映中，走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孩子，你找到幽寂水晶了？”静娴上人问道。她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沉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是！”傲风云点头，“可惜还没有找到招魂秘术！”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嗯！最多一年，我一定会找到它！”

　　“主人！师傅！”楚红靥走了过来。

　　“楚楚，什么事？”傲风云微微皱了皱眉头。他难得有这么一份恬淡，却又被打乱了。

　　“小鱼已经召集了大家，就在剑坛！”楚红靥脸颊一红。

　　“前辈，我又要走了！”傲风云叹了口气。

　　“去吧，孩子！”静娴慈祥一笑。

　　剑坛，就在瀛渊谷口，百亩大小，地面上砌满了水晶，远远望去，像是烟波浩淼的镜面。镜面最中央倒插着一把高达百丈的长剑，长剑上绿锈斑斑。

　　就是这一把剑，定住了四海清平。

　　此时，剑影下已有上万人肃然而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除了崇敬还是崇敬。

　　“主人，都到齐了！”越小鱼上前禀报。

　　“好！”傲风云抬起左手，水蓝星心戒上登时射出漫天彩星。

　　“解了，印封解了！”

　　“我的也解了！”

　　“多些傲英雄！多谢傲英雄！”

　　人群自觉五体投地，膜拜叩首如同流波不息。

　　“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出去？”傲风云朗声问道。

　　“愿意！愿意！我们愿意！”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蓝光一扫，剑坛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个是傲风云，一个是楚红靥，一个是越小鱼，另外一个则是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东第九没做到，你却做到了！”傲风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男子。

　　再见楚红靥、越小鱼两人，均是一脸茫然。

　　“就知道瞒不过老大！”男子讪讪一笑，“您知道的，我还有一个梦想没有实现！”

　　“兰陵笑！”楚红靥冰雪聪明，自然猜出了对方是谁，“你，你夺舍了”

　　男子点头，“是，楚姑娘别来无恙！”

　　“你这个叛徒，怎么还有脸活着！”楚红靥毫不掩饰鄙夷之色。

　　“是呀，当年就是你出卖了主人！”越小鱼拔剑就要动手。

　　“两位息怒！”男子连忙求饶，“在下是死是活，但凭老大一句话！”

　　“有梦想的人，哪怕再卑微，也有资格活着！跟我走吧！”傲风云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