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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忽然透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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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愔打探消息的手段并不高明,她找了一处挨近慕容氏的茶楼,便闲闲的喝茶听书。
街上吵吵闹闹,一阵脚步声有节奏地踏步而来,少说也有百来人,谢愔喝茶的动作停在嘴边,眼睛却是看着下方的情况的。
只见两列士兵排列整齐,手举兵器,喊着“沉宁人君,文成武德,千秋万代,大河清宴。”
“这是干什么呢,搞得像邪教宣传一样。”谢愔放下茶杯,盯着走过去的士兵,开口问苏星明,自个儿心里也在思索着什么。
苏星明道:“这个人君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登基的,来历不明,上任后血洗胡沙,给朝廷换了一批人,虽说性情喜怒无常了些,但花清国在他的治理下确实焕然一新。”
“哦?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苏星明想了想,说道:“譬如解放了很多女性限制,允许女性参政,开放学堂,以往沉宁重文轻武,人君文武皆上好,练兵加强国防,废除了公主和亲这一条规矩。”
“嗯……”谢愔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仿佛是自己的臣子办事得力,苏星明看她样子只觉好笑,悠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说来这事,我老觉得和公主和亲有关。”
“继续说。”
苏星明说话说一半不说了,谢愔察觉不对,眼睛转了转,继续喝茶。
“小妹子一个人喝茶呢,要不要和哥哥喝喝酒?”
身后传来颇似流氓混混的声音,谢愔没理会,那人便兀自坐到了谢愔对面,谢愔一看,这流氓长的是一表人才,一派潇洒,就是眉宇间带着一股邪气,这年头,连流氓也要看脸了吗?
流氓勾勾的看着谢愔的脸,几乎是巴不得贴在她脸上仔细端详一番,那眼神将望眼欲穿诠释透透彻彻,谢愔终于忍不住抬头了,愣了一秒他这种过分认真的眼神,眉头一皱,疏离道:“喝茶一杯,喝酒右转。”
流氓笑了一声,夺过谢愔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仿佛饮下了万千心事,大口喝茶,谢愔注意到他左眼下一抹红痕,颜色与她额间那抹俏似,不禁眯了眯眼,心里打着算盘。
“这位公子,我们以前是见过吗?”
那流氓一愣,忽然扣上她的手腕脉搏,感受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奈松开:“小姑娘你才十五岁,谈什么以前?兴许是前世认识吧。”
谢愔闻言挑挑眉,心说自己好歹在天上混了一百年了,人间这身体也有一百年了,只不过是失戒隐匿了她的真实状况罢了,这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能有多大,当即就问了:“你又活了多少岁了,没事尽伤春悲秋?”
那人一愣,竟仔仔细细的想了一番,吞吞吐吐的开口:“嗯……约莫,五百年了……”
谢愔顿时感到一股腐朽陈味儿扑面而来,尴尬的陪笑一番,“您真的是人吗?”
“哈哈哈……”他笑出了声,“凡世修仙而不渡者虽不多,我却在其中,不过是一百年一次雷劫,等哪一次承受不住了,就魂飞魄散了吧。”
谢愔羡慕,这人修仙不渡还可以这么洒脱,不像自己,残缺魂魄,成了鬼还偏偏去当个透明的神仙。
又听他道:“再说了,要是不想魂飞魄散也不愿飞升,也可以在天雷劈死自己前抹脖子,投胎去。”
“……”不知道天道知不知道有人钻轮回的空子,谢愔:“你到底是谁?又要干嘛?”
流氓一笑:“我么,叫谢无惴。至于要做什么,就是一个人失意了想找另一个人喝酒,不过我看你可爱,就临时起意,想收你做妹妹。”
谢愔头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可爱,微微凌乱:“我凭什么做你条件,我有妹妹。”
“好。”谢无惴就看着她笑,仿佛就在看他妹妹,这种替代似的眼神谢愔见过,天道就是这种眼神。
谢愔心里凉了一下,道:“没有条件,我也不是你妹妹。”
说罢就起身要走了,谢无惴惊叹了一下她的变脸速度,忙起身拉住她,“好好好,不认哥哥,那就叫我一声好吗?我就给你讲刚刚这鬼将没讲到故事,怎么样?”
谢愔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谢无惴,抬头:“还要把茶钱付了。”
谢无惴喜笑颜开拉着她坐下,“好。”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相传,沉宁国将军邢梦泽与沉宁国圣女天离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本事天生一对,但事与愿违,天离却要被迫和胡沙和亲,那时沉宁与胡沙交战不休,和亲一成,造福千万百姓,休战百年。于是圣女出塞,邢梦泽却请兵塞上,不成,遂单枪匹马赶往塞上,最后与圣女双双拥抱殉情,两人死后原地化树,成为合抱树。”
“再后来,沉宁人君横空出世,杀了前代人君,踏平胡沙,又杀了胡沙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血染了整片荒漠,那合抱树却是邪乎的很,饮了千万人的血越长越好,叶子鲜红。沉宁人君将树供起来,每年这个时节必会来此祭祀,一百五十年年年不变。”
谢愔听的唏嘘,道:“这个人君也是个修仙不渡的哦。”
“……”谢无惴哑然一笑,“你怕是个缺心眼的。”
谢愔耸耸肩,站起来,“好了哥哥,故事我听完了,后会有期。”
说罢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无惴愣了一下,忙站起来喊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谢愔没回头,挥挥手,“我啊,叫谢愔。”
谢无惴浑身一震,脚似乎站不起来忪然坐到椅子上,眼皮垂下,口中喃喃:“清遥……”
谢愔已经走出老远,竟也听到了这两个字,脚步一顿,大步离开。
等离开的远了,苏星明才从旗子里转出来,看着方才客栈的方向,眸子里阴晴不定。
谢愔也皱了眉头,问:“你认识他?”
苏星明摇摇头,“不认识,但感觉危险。不过他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是谢无惴。”
虽然不想妄加猜测,谢愔却还是在意谢无惴这个“谢”的姓。“他是谢无惴又怎么了?”
苏星明收回目光,他神情微凝,“他是华戚国谢氏的族长。”
谢愔:“然后呢?”
苏星明有些为难:“这个……五百多年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些记载当时的古籍民间没有流传。”
“民间没有?那是哪里有?”谢愔准确的抠字眼。
苏星明吞吞吐吐,谢愔立马助推:“快说!”
“云涧阁!”
谢愔沉思,怎么又是云涧阁……她瞄了一眼苏星明,眼睛转了转,道:“那个,小弟,你先回去,我办点事。”
苏星明依言钻进阴阳幡,谢愔顺势封住旗子,又往巷子里深入走进,见左右没人了,才探头探脑的小声唤:“鬼悲歌……你出来一下。”
“主子你叫我?”
背后忽然冒出声音,谢愔已经习惯着一惊一乍了。转头一看,忽略鬼悲歌做着风骚的姿势,直截了当的问:“你不是云涧阁派来杀我的?”
鬼悲歌忽然涨红脸:“主子,我……我以前是被人蒙骗了啊!我不是要杀你,是云涧阁阁主说杀了苏瑾珞就可以给我聚魂灯,我才想去杀的啊……”
谢愔倒还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缓冲了一下继续问:“谢谢你啊。不过你知道云涧阁阁主是谁吗?云涧阁在哪?”
“呃……我不知道云涧阁在哪里也不知道云涧阁阁主是谁……”鬼悲歌微微心虚。
“什么!那你是怎么找到那里接任务的!”
“我醒来就在那里了。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有种要醒来的感觉,但一直被强行压制,是最近才见到太阳的,没想到一睡就是五百年!”
谢愔一愣,反问:“五百年?你是因为什么沉睡的?”
鬼悲歌张大嘴:“主子你忘啦?你用我自杀,我被你封印了。不过也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说着,他的语气低了下去。
谢愔怎么会忘,她一百年来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那个梦了,先是万箭穿心,后来自杀,最后被剁成肉泥!
所以,那个前世,是五百年前的!
她怔然的看着鬼悲歌,焦虑再不加掩饰,直接抓住鬼悲歌的领子,“我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鬼悲歌看着她,两条眉纠结在一起,为难,又有一丝同情,想说,却什么都不说,这个表情她在很多人脸上见过,天道,卫殃,霍荧,清焰,苏星明,甚至刚刚认识的谢无惴,谢愔一愣,退后两步,她的垂下头,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
他们都想说出来,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说不了,某种强制性的规则。
谢愔抬头看着天空,觉得阳光刺眼,自己被什么笼罩着,是什么,连天道都在束缚,是这个天吗?
“魔尊?”
谢愔回过神,长舒一口气后笑了出来,“嗯,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从此以后,谢愔再也没有看过这片可以蓝天白云,也可以万里星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