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是法师》竹米

2、第 2 章

　　在大陆的东南方向，有一座四面环海的大型岛屿，名为海魔岛。
　　岛上生存着名为海魔的一族人，身上某处会有标志性的鳞片，以剽悍强势的物理攻击能力，和数一数二的泅水本领见长。

　　这是维拉妮卡在海魔岛生活的第十八个年头。
　　任何一个族群，对于异类都是有若有似无的排斥的。就比如维拉妮卡，虽然身为海魔，但由于自身的天赋残缺，而与海魔族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身上没有海魔标志性的鳞片，也没有海魔那不怕冷不怕热的温度耐受性，更加没有海魔那种能够撕碎一切的蛮力和利爪……
　　她甚至对一切有深度的水都有隐隐的恐惧感。
　　这对于任何一个海魔来说，都是相当致命的。

　　维拉妮卡细数她生长的十八年内，不仅仅有对她疼爱有加的监护人博伊尔，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拉莫也分外维护她，她非常知足，从来不因为族人隐隐的排斥而沮丧自闭。
　　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老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学院的毕业论文会有‘研究传说中的鱼类斑斑鱼生活习性’这种奇葩的命题啊？还好死不死被我给抽到了！”维拉妮卡抓狂道，“老师到底理不理解什么叫做‘传说中的’这个词组啊！”
　　拉莫蹲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维拉妮卡那张气哼哼的脸。他伸手从桌上的果篮里摸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抽毕业题目之前没洗手吧？二十多个题目，就一个传说中的，你自己非要抽到，可不是中大奖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维拉妮卡剜了拉莫一眼，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要是博伊尔在就好了……”

　　拉莫哼唧着说：“叔父有事外出，估计还有好几天才回来吧。而且他在也帮不了你，你的毕业论文还不是得自己写。”
　　维拉妮卡皱眉：“博伊尔见多识广，说不定他知道斑斑鱼的生活习性呢？”
　　“嗐，从别人嘴里得知的一点都不切合实际。”拉莫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今天去市场的时候，顺便跟捕鱼的大叔们咨询了一下，听说那鱼也有人见过，好像是在岛的外围，靠近海对面的陆地，可以去碰碰运气。”

　　他居然帮自己去打听了？
　　维拉妮卡内心涌上一股感动，但很快就被沮丧给扑灭了。
　　“唉——”她长叹口气，“但是捕鱼的大叔们也没有捕到这种鱼的啊，想买都买不到，而且我还要活口的……”
　　拉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的意思是，我们亲自去捕啊。”

　　维拉妮卡：“……”

　　见维拉妮卡一脸犹疑和抗拒，拉莫更加真挚地试图说动她。
　　“你过几天就满十八岁成年了吧？我记得你从来没出过海魔岛呢，你对外面的世界就一点都不好奇？”拉莫诱导道，“而且所谓毕业论文，肯定是要实践出结果啊。你都不亲自去寻找一下斑斑鱼，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为毕业论文努过力啊？”
　　“……”

　　拉莫见维拉妮卡表情纠结，知道她已经有些松动了，一鼓作气劝说道：“知道你怕水，我陪你去，保证不会让你出任何问题。而且叔父的小木船我也用过很多次了，非常熟练！”
　　“……”

　　维拉妮卡觉得拉莫在给自己下套。
　　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拉莫，啧道：“我出海抓鱼，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拉莫神态自若：“我们还没一起出过海呢。”
　　“……”

　　维拉妮卡看着拉莫，没有吭声。
　　最终，对从小一起长大且颇为维护自己的竹马的信赖压倒了她内心的茫然，她点了点头同意了拉莫的提议。
　　……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要是时间拖得太长，毕不了业了就尴尬了。

　　倒是拉莫在维拉妮卡点头同意后，热情高涨地准备好了出海的木船，催促维拉妮卡赶紧出海。
　　“我们还得去碰碰运气抓鱼，然后带活口回来养育一下，你才好写观察日记不是？”
　　维拉妮卡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傻愣愣的小竹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了。
　　拉莫说的都有道理，无法反驳，她只能点了点头，敲定了出海的日期。

　　然而，等到真正被拉莫叫到海边，看着拴在码头上随着海水浮浮沉沉的小木船，维拉妮卡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有点发抖。
　　拉莫推着她的背：“走啦走啦，不会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反悔了吧？”

　　维拉妮卡：“……”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拉莫也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再退缩就太不像话了。
　　维拉妮卡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拽起裙角，踮脚上了船。

　　没等她适应因为承载了重物而摇摆得更加厉害的小木船，就见拉莫从码头哗地一下跳进了海里，溅了维拉妮卡一头一脸的水。
　　“……你！”维拉妮卡瞪着一脸无辜把小木船往外推的拉莫，惊惶地扶住了木船的边缘，“拉、拉莫……”
　　“嗯？”
　　“……我有点怕。”

　　“怕什么？”拉莫灿烂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不是在吗？”

　　将木船推出一定距离后，拉莫翻身上了船。
　　陡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小木船又摇晃了起来。
　　维拉妮卡脸色煞白，她紧抓着船沿，浑身紧绷着。

　　拉莫从船内掏出个苹果，扔到维拉妮卡怀里，安抚道：“没事啦，不用紧张，一会船速会更快的。吃点东西冷静一下吧。”
　　“船、船速会更快？”
　　“那不是当然的？我们现在只是在海上漂着耶，海魔岛都还没离开视线！”

　　维拉妮卡看着拉莫从船内又拽出一个深蓝色微微透明的小精灵来。
　　小精灵浑身晶莹剔透，背后长着三条细长的柳叶状的翅膀。拉莫将它往水里一浸，黏在船尾处，它的三条翅膀就飞快转动起来，推着小木船快速前进，在平静的海面劈斩出一道泛白的波浪来。

　　维拉妮卡感觉自己的头发被风呼啦一下吹在脑后。她浑身僵直，一手用力掰着船沿，一手紧攥着拉莫扔过来的苹果。
　　“那个是水妖精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水妖精是海魔岛附近的一种特产小精怪，在陆地和空中像一个文静的小精灵，只要一入水，就跟上紧了发条的螺旋桨一样，疯狂旋转自己背后的翅膀，被用作船的推进器。

　　拉莫笑着说：“叔父的，我偶尔会借用一下。”
　　“……”维拉妮卡嘴角抽了抽，“他出远门都不带这个吗？”
　　“嗯，这次他是跟族人一起出门，不是单独出去。……这个你不是也知道吗？”

　　其实维拉妮卡确实知道这次博伊尔是跟族人一起出门，一般来说不会带这个小妖怪。
　　但是她现在脑子糊成一团，拼命想跟拉莫说话转移注意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还隐隐觉得有些头晕，恶心胸闷的感觉一阵一阵袭来。

　　拉莫对维拉妮卡怕水早有准备，但在海面一路滑行，他见维拉妮卡除了稍微有些紧张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状，他也就暂时放下了心。
　　他一脚踩在了床头，手搭在额上往远处看：“已经看不见海魔岛了，再多往外开一阵，大概就能找到地方吧，听说是在岛和海另一边山崖的中部……”

　　“你还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海上的哪个方位？”维拉妮卡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不适感。

　　“我可是海魔啊。”拉莫一脸莫名其妙，“海魔可是被称为海上霸主的种族啊，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不起，维拉妮卡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当海上霸主的潜质。
　　相反，她现在觉得自己就要死在海里了。

　　拉莫扭头看了维拉妮卡一眼，脸色一变。
　　“喂，你——”
　　维拉妮卡已经忍不住扭身伏在船边，干呕了一声。

　　拉莫一把拽住维拉妮卡的后领，防止她一翻身滚下船去。
　　“……你这还算是海上霸主吗？！你居然晕船？！”

　　维拉妮卡一边恶心着一边后悔。
　　她真是疯了才会跑出去挑战自我了。
　　晕船怎么了？！叫那么大声？！难道还有人听得到吗？！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晕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