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23、山鬼谣二

　　姜溯流还微张着嘴，笑容凝滞。

　　“……”

　　一阵风卷着落叶拂地而过，巷子里此时只剩他们两人，姜溯流只觉脑中山呼海啸，手脚都麻痹。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当初重获新生时，也没这么大的身体反应。

　　如果换做别人，他或许能很快做出应对，插科打诨再给糊弄过去，不过眼下，他大脑明显慢了两拍。虽然愣神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因为面对的是凤萤，这个反应早就足够向对方表明“你喊得一点儿没错”了。

　　姜溯流有种无所遁形的尴尬，本能之下便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突然说话了，吓我一跳。”

　　凤萤朝他一步走，他往后一步退，很快就退到墙角无法再退了。

　　姜溯流把手护在身前：“那个，我现在灵力还没恢复，你要跟我打，就是以强欺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哎？”

　　凤萤动手从怀里取出一只血玉手镯，那手镯上还有一丝丝裂痕。

　　姜溯流有些发懵，任由凤萤握住他的手，将手镯套在腕上。触碰到姜溯流肌肤的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却并不那么突出，如玉般清寒，晶润得恰到好处。

　　姜溯流：“这是……那时候……”

　　是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在月牙海遭到沧澜之幽袭击时，丢失在海里的血玉佩。

　　凤萤道：“找到时已经被震碎了，所以只能重新修补。改做成玉镯戴在手上的话，就不那么容易丢了。”

　　姜溯流的手微微发颤：“多谢。那晚，你也去了月牙海？”

　　凤萤点了下头。

　　姜溯流想，哦，一定是和凤琪一起去的。沧澜之幽离开后，云天之巅定是会派人在月牙海搜寻他的，哪怕只是尸体。

　　他顿了片刻，道：“为何什么都不问？”

　　凤萤道：“我问了，你会据实相告吗？”

　　姜溯流哑然。

　　凤萤：“与其被半真半假的话糊弄，不如什么都不听。”

　　姜溯流正想开口叫凤萤不要跟其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凤萤却转身走了，当真是一句都不想听的样子。姜溯流摩挲着久别重逢的血玉手镯，心中有一丝好笑，也有一丝动容。

　　呐，也罢，凤萤这家伙，肯定不屑于多嘴多舌，既然都这么“正大光明”地认出他来了，自然也不会刻意暴露他。

　　不过，姜溯流歪着脑袋思考，到底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两天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去苍穹雪境之路。由于边境分布有许多结界和阵法，只宜步行或骑马。出山庄时，白粥望着凤琪截然反向的背影，问：“凤琪大人不和我们一起去苍穹雪境吗？”

　　凤笛道：“姑姑要回云天之巅，和其他王爵商议抓捕郑佶的事。”

　　黑山道：“说起来这个郑佶也真是了不得，连秦晏会这样的高手都惨遭毒手，修为稍微低弱的人，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凤笛道：“修为低的人，他也不屑于下手吧？”

　　黑山：“……这倒是。”

　　白粥打气道：“现在到处都是郑佶的通缉令，连山下的茅厕都贴满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

　　凤笛瞄一眼他道：“想当年云天之巅同时派出十七名高手去郑佶的藏身之地捉拿他，还是让他给跑了，你以为这就是简单的猫捉老鼠的游戏？郑佶可比老鼠狡猾多了。杀手排行榜上排名前几的人，可是各个都有近乎王爵的实力。”

　　白粥木木道：“怎么会……”

　　凤笛咧嘴笑道：“但愿你们永远都不会正面碰上。”

　　凤昀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快上车。”他一拍凤笛，示意对方跟他走。

　　凤笛指着白粥他们的马车道：“我坐这辆不行吗？”

　　凤昀：“那辆已经满了。”

　　凤笛：“啊？”他探头看了眼，嘴角一弯，“哦……”然后走向了凤昀。

　　姜溯流好奇地上了马车，进去后才知道凤昀的意思。原来凤萤已经早早坐在里面了，他端坐在左边的位置上，雪烈剑抱握在怀中。

　　黑山和白粥在姜溯流前面上的马车，他们两个迅速占据了右边的两个位置，姜溯流没的选择，只有乖乖坐到凤萤边上。

　　对面两人同时双手抱胸做瑟瑟发抖状，姜溯流光看口型都能猜到黑山说什么：挨着冰块的感觉是不是很冷啊很冷？

　　姜溯流立刻做了个“嘘”的动作，心想“冰块”是能看得到的好吗？他偏过头，“冰块”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到底能不能看得到？这个念头再次冒出来，像一个小勺子挠在姜溯流心口，他实在忍不住，干脆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到凤萤眼前。

　　晃一下，没反应，再晃一下，还是没反应。

　　“你干什么？”

　　凤萤突然开口，吓了姜溯流一跳。

　　“我我我……我就是想感受一下……气流的舞动。”姜溯流心虚地说，他的手还没有收回来，顺势在凤萤面前抓了一把空气。

　　“我只是不能见强光。”凤萤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扣住姜溯流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下来，“不是眼瞎。”

　　姜溯流：“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凤萤轻描淡写地道：“受了点伤。”

　　姜溯流把头扭回来，对面两个人已经在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内“睡着了”。

　　从秦家庄到苍穹雪境，至少要半天的行程，但是因为有凤萤在，马车里一直安静无比。虽然少年时期的凤萤就一派老成，但如今他的气场更非当年可比，黑山和白粥不敢说话，姜溯流也因此找不到人说话。不能说话，他的能量就只好放到肢体上。

　　“你不要乱动。”在姜溯流第九十九次站起又坐下后，凤萤终于忍无可忍。

　　“我都坐了一两个时辰了，总得动动呀。”姜溯流十分无辜地说，“我劝你也多动动，我不介意的，你随便动。”

　　凤萤把头别了过去。

　　一盏茶之后——

　　“你把脚放下来，不要踩在板凳上。”

　　一刻钟之后——

　　“你不要乱跑出去，会影响到车夫。”

　　半个时辰之后——

　　姜溯流抢在凤萤开口前真诚提议：“你要不还是把我打晕吧？这样我就不会乱动了。”

　　凤萤：“……”

　　其实姜溯流用不着叫凤萤把他打晕，因为外面及时响起了马车夫的喊声：“我们到了！”

　　凤萤率先下了马车，黑山他们迫不及待地紧随其后，姜溯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掀开了车帘。

　　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脚下的平原覆盖着皑皑白雪，连着广袤无垠的灰白色苍穹，一眼望不到尽头。除了马车刚刚行驶过来的这条路，雪地上看不见一个脚印和活物，到处都是肃杀和寂寥。

　　仿佛一把大刀劈开了大地，众人面前，有一道宽达数丈，深不见底的裂口，断崖，或者直接叫天堑也行。断崖绵延万里不绝，仿佛连接到天地的尽头，硬生生阻断了前路。而遥望断崖另一边，隐隐约约可见建筑群起起伏伏的轮廓。

　　那边凤萤正和凤昀、凤笛等告别，一众凤家人聚集在一处，也不知在隐秘地说什么，这边姜溯流等人便开始闲扯起来。

　　黑山有礼貌地问：“请问，我们要怎么过去？”

　　“我们不用过去。”长孙霏夜走过来道，“我们不进内境，从这儿绕过去。”

　　白粥不无遗憾道：“原来不进去啊。那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长孙霏夜道：“山鬼。”

　　姜溯流：“山鬼？”

　　白粥惊恐状：“是要去捉鬼怪吗？”

　　长孙霏夜道：“山鬼是一座山的名字。”

　　白粥：“啊？这什么鬼名字？！”

　　黑山不以为意：“名字嘛，不都是瞎取的吗。”

　　长孙霏夜摇摇头：“这个名字，还真不是瞎取的。山鬼虽然毗邻苍穹雪境，却不是什么冰川雪山，而是看起来很普通的山林。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山鬼里有许多邪灵厉鬼，并因此而得名。”

　　白粥立刻挥着手抗拒：“啊啊啊，那我不要去了！我再也不想去那种地方了！”

　　长孙霏夜不由笑道：“放心，很久以前山鬼里的确有很可怕的鬼怪，不过自从一百年前经整顿后，已经变成云天之巅的一处考核场地了。”以免大家不理解，他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云天之巅每隔三年都会选拨一批新的猎手，报名通过后会进行长达一年的集训，三个人为一小组，由一名猎手带领。集训后，再由笔试、实地演练等环节选出最后的合格者。其中演练场地分布在修真界各地，山鬼就是其中之一。这么说了，你还不打算去吗？”

　　如此一说，山鬼立马就变成了白粥向往的地方之一，他道：“去去去！肯定得去看看！不过，霏夜大人你不是要去看朋友的吗，那个人就住在山鬼里？”

　　长孙霏夜“嗯”了声。

　　白粥眼睛一眯一斜：“是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

　　长孙霏夜也眯起了眼，笑：“是个很美的年轻女人。”

　　白粥和黑山一齐起哄，这时凤萤总算和凤昀他们告别了。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

　　行不多时，便到了一座不算高大的山。与别处不同，山鬼草木葱茏，并无白雪，犹如平地开砸出了一块绿洲。

　　山脚设有哨岗，即使有凤萤在，也严格遵守规章，每个人都记录在册后方给通行。

　　进到山里，除了一些路标，就再也没有巡逻站岗的了。此地乍看与别处的山并无太大区别，但若细看就会发现，山鬼的花草树木皆是别地很少能见到的稀有植被。草木长得很好，光线水源也充足，但就是没有一只动物。这片山林养着的，大概都是些看不见的东西。

　　白粥道：“霏夜大人，你什么朋友，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长孙霏夜也不说话，只顾闷头走。

　　又走了一段上山的路，走在最前面的长孙霏夜终于停下：“到了。”

　　其他人也跟上去，只见树枝垂掩下，有一个石头堆砌的坟墓，碑上刻着四个字：凤璇之墓。

　　白粥和黑山顿时流下冷汗：“这……这是……”

　　长孙霏夜在墓碑前站定，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姜溯流偏过头，看见凤萤正巧也偏头看他。他微微一怔，接着又望向那石墓。

　　他捏紧拳头，在心里道：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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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不坑。再烂也不坑。嗯，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