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1、子夜歌

　　鹅毛般的大雪在天空飘摇而下，凛冬的云天城，犹如一头毛绒绒的白熊，乖巧地趴在墨色的天幕下，舔一舔爪子，还有雪梨蜜饯的甜味。

　　云天东南角，闻名遐迩的小御街，仍是春意盎然。教坊青楼灯火如昼，尽是如花似玉的倾城佳人，宝马香车来往不休，都是轻袍缓带的富贵子弟。街道中心的红袖馆，更是门庭若市，连漫天白雪，都尽数融化在了这销金窟无边无际的温柔里。

　　突然，一道惊雷平地炸响，惊得红袖馆前尖叫连连，人群四下逃窜。

　　“谁都不许动！”

　　一声厉喝在街道口响起，紧接着，两队人马分别从街道两侧而来，气势汹汹地将红袖馆围住。为首一人生得挺拔高大，面如冠玉，一身立领窄袖的水绿色袍服异常惹眼。

　　他正要带头冲进红袖馆，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从门内走出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秦二公子。”女子笑靥如花，“好端端的，一道引雷符往我这门前一炸，客人都被公子吓跑啦。”

　　秦二道：“当然是有要紧事。我们正在抓捕一个凶徒，有人看见他逃到你们红袖馆里去了。”

　　女子惊道：“什么时候？”

　　有人道：“就刚才，我看到他窜进红袖馆的大门了！”

　　秦二正要进门，女子手臂一伸将人拦住。秦二瞪眼，女子贴近他身子，低声赔笑道：“秦二公子，现在馆里的生意正是最红火的时候，你要是带这一大帮子人冲进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女子越说语气越软，涂着丹寇的纤纤玉手点了点秦二的胸口，“秦二公子，咱俩什么交情呀，你就别跟我过不去，砸我的生意啦。”

　　秦二本来紧绷着面孔，此刻被女子点得身体一摇一晃，脸上也露出笑意：“我干嘛和你过不去，只是这人，非抓到不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好锦娘，今晚的损失，改日我再好好补偿你！”

　　锦娘还在撒娇不依，馆内又有好几个姑娘挤到门口，楚楚可怜地或娇嗔或哀求，一口一个“秦二公子”“秦哥哥”的，叫得人又酥又麻。

　　秦二不免心旌摇曳，笑意更深：“好了好了，大家都别闹了，我也是有正事要……”他忽然瞪圆了眼，说不出来话了，鲜血从他嘴角流出，很快将他的前襟染得通红。

　　女子的尖叫划破夜空，秦二低下头，看到了前胸戳出来的那点雪亮刀尖。刀的速度如此之快，他竟然毫无察觉！

　　“秦二哥！”

　　“公子！”

　　周围的人惊慌失措地扶住秦二软倒的身体，这时，又有一队修士将红袖馆团团围住，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就硬生生闯了进去。

　　秦二费力地转过身，错愕道：“你……你……”

　　三米开外的雪地上，一人从队伍里走出。

　　那人着一袭粉缎长袍，下摆用金丝勾出三朵怒放的牡丹，外罩纯色白貂皮，尘埃纤毫未染，乌黑的秀发垂落在白裘之上，如同在宣纸上泼出一墨俊逸山水。

　　他的肤色很白，如玉般通透，却带着点倦怠的病态，一双细长眼深邃秀美，却冷得不近人情。

　　他甫一走出，秦二身边的人都只有发愣的份儿，有人极虚弱地喊了声：“虞……虞宗主……”

　　秦二龇牙咧嘴道：“虞兰！你……你竟敢对我出手！有种你杀了我！”

　　语毕，插进他胸膛的弯刀就倏地横贯而出，飞回到虞兰手中。

　　秦二一口热血喷出，虞兰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从旁边人手里接过一块布，开始擦拭刀刃上的鲜血。一边擦，一边朝红袖馆门口走来。他手指白皙修长，右手虎口处还画着一朵富丽的牡丹。

　　他越过秦二，走上台阶，终于在秦二愤恨的目光下回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道：“杀你？我怕委屈了我的刀。”

　　秦二目眦欲裂，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虞兰将刀递给手下，揉了揉纤细的腕骨，平视前方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都给我有点分寸，否则，下一次，刀锋会准确无误地插进你们的心脏。”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头低下：“是！”

　　秦二敢怒不敢言，只旁敲侧击地讥讽道：“虞宗主真是大义凛然，这么劳心劳力地抓捕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实在是……叫人感动。不过想想也是，姓姜的要是完了，他的位置，就该是你的了，你当然，巴不得他早点死。”

　　虞兰看都没看秦二一眼，继续走上台阶。与锦娘擦肩而过时，他忽地一眼斜扫过去，从下勾的眼角到微微吊起的眼梢，形成一道婉转而锋利的弧度，如冰锥直刺人心，看得锦娘冷汗直冒，忙恭谨地行一礼道：“虞宗主。”

　　虞兰收回目光，抬脚进了红袖馆。

　　馆内被翻找得乱七八糟，客人们抱头鼠窜，外面秦家的人手忙脚乱地将秦二抬走，锦娘则并着一众娇娇弱弱的姑娘退到一边阴暗墙角。

　　眼见着无人注意到她们了，锦娘才松开一直紧捏的手帕，对身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道：“快走吧。”

　　“锦娘，谢谢你啦。”那姑娘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然后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锦娘手里，“只剩这么多了。”

　　锦娘推却道：“姜公子，我不……”

　　“拿着。”

　　锦娘看了看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再抬头时，那“姑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朵烟花在高空炸开，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响，像是拉响了某种极其危险的警报。

　　云天城雪夜的安宁，就此被彻底打破。

　　街道上的修士越来越多，叫嚷声、呵斥声、兵器的摩擦声此起彼伏，百姓们怨声载道，然而，城里地毯式的搜寻还在紧锣密鼓地继续，雪越下越大，仿佛有谁拎起一箩筐的雪就哗哗直往下倒。

　　“快快快，都跟上，别让他跑了！”

　　“给我挨家挨户地搜，使出你们追漂亮姑娘的力气，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子都不能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抓到！”

　　“那小子狡猾得很，要是感觉到你身后有人悄悄靠近，二话不说先给他一拳！打错了怎么办？打错了给你买药……别找我，找长孙霏夜！长孙家有的是钱！”

　　一个体格强壮的男人将铁锤扛在肩膀上，中气十足地给那些被冻得面红耳赤的下属们打气。

　　一根羽毛飘到眼前，他仰起头，看到成群的雪鸮正急速掠过头顶，在大街小巷里飞窜横行。

　　“猎鸢？”男人眯起眼，一片黑影兜头罩下，他蓦然转过身。

　　一只巨型雪鸮正从高空俯冲而下，掀起了一层飓风雪浪。

　　男人被糊了一脸的雪花冰渣。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雪鸮背上跳下，雪鸮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他的面容十分俊美，却也十分阴沉，细看之下，眉目间还有一丝急切的担忧。

　　“长孙霏夜！”男人一边忙着将满嘴的雪片弄干净，一边恶狠狠地瞪眼。

　　“我刚才在空中扫视了一遍，根本没发现他的踪影。”长孙霏夜无视男人的恼怒，面色沉静地走过来，“赵伦，你这边怎么样了？”

　　赵伦咬牙切齿道：“附近都快被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找不到。”

　　两人并肩而行，忽然，后方传来一阵喧哗，又有一批人赶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和长孙霏夜长得颇为相像的中年男人，却明显比长孙霏夜更加刚毅沉稳。

　　“爹？”长孙霏夜立刻停下脚步，恭敬的语气中含着惊讶。

　　“长……长孙隆泽大人……”赵伦显得非常激动，甚至有点手足无措，“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长孙隆泽和自己的儿子一样高，身材却更加魁梧，刀锋似的面容即使不说话，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猎鸢都放出来了？”他完全无视掉赵伦，示意长孙霏夜继续往前走。

　　“是，爹，它们已经顺着味道去找了。”长孙霏夜抿了抿唇，“云天城已经全城戒严，相信很快就能……”

　　“他在那里！”一声激动的叫声打断了长孙霏夜，他心头一颤，扭头望向引起骚乱的地方。

　　不远处的巷子里，光线明暗交接处，一个人影正蹿上红墙。

　　数不清的灵光箭簇齐齐扫射，可惜，没有留下一滴血。

　　“草！”赵伦将弓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个稀巴烂，“给我追！”

　　一队人冲到巷子里，一拐弯，正好撞上一个堆满了酒坛的板车。

　　前面的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后面的人也跟着扑倒，整支队伍轰然坍塌，把原本就狭窄的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伦几百斤重的庞大身躯压得底下的人险些吐血，他狠狠往地上砸了一拳，骂道：“去你娘的！”

　　这时，造成混乱的始作俑者已经顺利逃到了另外一条巷子，他从高高的墙上轻巧地跳下来，青色的草鞋陷进松软的雪地里，他有些艰难地把鞋子拔/出/来，用手拂掉了上面的积雪。

　　这是一条非常安静的巷子，两侧高墙皆是错落有致的堆砌的红砖。

　　靠近一侧出口的地方，坐着一个卖炭的老人。

　　老人的头发稀少，两颊深深凹陷，因为过度的寒冷脸被冻得青紫。他穿着好几件衣服，但是从参差不齐的卷了毛的袖口可以看出，每一件衣服都单薄而破旧。

　　“要买炭吗？”感觉到有人来了，他缓慢地掀起厚重的眼皮，喑哑的嗓音里透出久违的期盼。

　　“我全部都买了，不过我没有银子了，这条金链给您吧。”

　　对方从怀中取出一条坠有嵌金铁券的细长金链，并且试图把金链和金章分开。

　　“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老人指着金章。

　　对方点点头：“当然。”

　　老人伸出红肿到有些溃烂的手，那枚只有手掌一半大小的金章被放到手心。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块精巧的金章，背面的两行小字他不用看都知道写的什么：

　　以我之魂护生灵百万

　　以我之骨镇山河永驻

　　至于金章的正面……

　　老人摸到上面的纹路，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光彩。

　　那是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拥有的梦想，却终其一生求而不得。那是一个称号，象征着无上的荣耀，巅峰王座之下，想爬上去的人数不胜数，头破血流也只能高山仰止。

　　只有修真界实力最强大的守卫，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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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在晋江发耽美，紧张ing，求温柔顺毛o(*//▽//*)q
如果有大大看过红纱裙，应该就知道我第一篇耽美非常扯淡，不要紧，第二篇……会更加扯淡
设定和写法什么的可能都有点奇怪，但还是希望有大大能喜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