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岸花》狐墨bzy

6、浴缸养鱼人(下)

　　林筝进了卧室。

　　第二天，林筝醒来。卧室里一切安好，什么也没发生。

　　他去浴室查看，也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查看昨夜的监控，除了新奇地发现自己睡觉时竟然一动都不动之外，一无所获。

　　那么昨天和前天发生的事恐怕只是个超出自己知识范围解释的意外。

　　因不忍再让“公主”住在那样一个小杯子里，又疲于去买缸，林筝就让它待在了浴缸里，没让它再陪自己研究数学。天高任鸟飞，缸大任鱼游。反正明天就是周日，明天再买也不迟。

　　林筝给自己定的工作日是周一到周六，他解释道，自己无法忍受连续两天的休假。陈慎远称他是“没有福气享受生活的人”，他回道：“游于数学世界便是我的奢侈。”

　　陈慎远立即身子贴到他一条胳膊上，说：“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呀？”

　　林筝淡淡看他一眼，说：“你就是钻石上的瑕疵，是我生活中的一点污渍。”

　　陈慎远即刻哭腔道：“分手分手！”

　　于是两个人就分手了，反正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从清晨过到天黑。林筝莫名觉得自己今天疲惫不堪，于是比往常早些去泡澡。浴缸的对面挂着一个电子钟表——林铮家里只有阳台和厕所没有配备钟表。他进浴室时，看到钟表显示十一点二十八分。

　　他花去近十分钟脱下自己的衣服并折叠整齐，然后花五分钟将鱼用玻璃杯捞出来并放掉浴缸的水。之后，他放了一缸水，躺进去，头枕着浴缸边，一动也不动。

　　一般来说，他泡澡是要放些花啊叶啊泡澡球啊，但今天此刻他想想就觉得累。

　　这时万籁俱寂，若不是子时凉风时不时穿过这间屋子，真叫人以为时间静止了。林筝隐隐觉得头有些疼，像是什么很久之前的记忆被人翻箱倒柜地搜寻着，正要用针挑出来一般。

　　很久？也不会太久，他不过在这世上生活了二十六年，而记忆存在的时间，就要更短了。

　　缓了一会儿，林筝发觉有目光注视在他身上。转头，果然是那被放到洗手台上的玻璃杯里的鱼盯着他。

　　身心俱疲的林筝再一次受清醒意识之外的事物所奴|役，他伸手过去把杯子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眼前和鱼对视几秒，心里说了声“公主”，杯里鱼动了一下。

　　下一秒，林筝动动手指，把杯中连鱼带水倒进了浴缸里。

　　反正大家都是泡在水里，一块儿泡也没什么。

　　又过了似是很长时间，林铮泡在水中，闭着眼，几乎要睡着了。心里的另一个意识说道，不能从浴缸里泡着凉水睡觉，快起来。可是身体没有任何行动。

　　他就半睡着，感受着凉水的浸泡。有几回，他感到腰间一阵滑溜溜的，还有点儿痒，似是那鱼贴着他身子游过。后来，他就感觉不到了。他完全睡着了。

　　这时，水中突然泛起圈圈波纹，越泛波纹越大，缸中的水被什么力量所使，向浴缸三周聚拢。唯有林筝枕着的那端仍是干的。

　　聚拢起的水越叠越高，形成一层薄薄的水幕，将浴缸围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浴缸还挺宽敞，林筝掐了头，身子只占了这缸的三分之二。

　　浴缸的那头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闭着眼睛。斗鱼已经不见了。

　　那人容貌很是惊艳，像是漂亮的女子和英俊的男子的面貌相融形成了这样一张脸。他肤很白，穿一身黑色蝉翼纱衣。头发很长，散在肩上、胸前和浴缸里。有一缕发丝散在脸颊边，还往下滴着水。发色是时下流行的银白，发梢则描了一圈蓝。

　　他睁开眼，眨了一下——眼中似是有一片平静无浪的海洋，但并不分明，像是生了一层海雾。和他对视一眼，会让人觉得魅惑十足。

　　他站起来，用手拨了一下头发，头发上的水就全部飞到空中。他回头，透过模模糊糊一层水幕，可以看到电子钟显示着00：05，看罢嘴唇一边勾了勾，又摇摇头。

　　他又俯下身子，一手撑着浴缸边缘，头发顺势滑落几缕，一边望着熟睡的林铮，轻轻吐出一句：“人类湿着身子睡觉，可是会感冒的。”声音低而柔，又透着几分水一般的清冷。说罢，用修长的食指指向林筝下颚上的水滴，往周边轻轻一拨，那些水滴就如被无形的线穿着尽数融进了水幕。

　　那男子又向下俯了俯身，一手揽住林筝的颈，让他直起身来，一手环着他的腿弯，打横把他抱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身旁的水幕。

　　水幕顺势启了一道门，男子抱着林筝走了出去，又不忘拿一条浴巾给他盖上。

　　那人前脚迈出浴室的门，背后水幕就似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哗哗摔进了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