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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让人倍感欣慰的是,这几天除了长达七年的恋爱拉锯战终于拉出了点成果以外,事业也有突破瓶颈期的征兆。

      起因是那本我无心插柳的小说,本来在网络上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但近段时间它却平白无故的多了些关注,我一点开发现有好几条评论的时候还忍不住手抖,总觉得这是一件比喝冰红茶开盖抽到iphone10086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后定睛一看——

      【你全家都智障:我要实名辱骂这个作者,你写小说走心还是走肾,倪之长一时凶悍一时弱鸡搞得特别像个精神分裂。】

      【路子霜不甜:明明是四个人的小说,球球这位给路子双加点戏,教导主任存在感都比她强!】

      【纪念念念念:像拖拉机般轰轰烈烈的青春……你能不能修辞别这么乡土,你写的又不是霸道计生办主任爱上我的姐妹款,麻烦改成玛莎拉蒂。还有,纪念哪有这么苦情!】

      好吧,刚刚那个瓶颈期的问题,当我没说过。

      姐妹是自家姐妹没错,但除了这几位为自己权益发声的疯言疯语,还有零星几条不知从何慕名而来的读者。我摸出张小便签记录下他们留言的日期,想着这是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是我们的故事第一次有了素未谋面的旁观者,也是他们第一次在茫茫书海中瞎了眼的日子,他们的评论在我的小说里就好比鹤立鸡群……我其实没有贬低我们自己的意思。

      不过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那么几个人愿意分享我们的青春,已经够了。

      我把便签贴在墙壁上,在心里默默这么想着,忽而被一阵熟稔的铃声截断了深思。尔后饱含怨气的余光轻微扫过手机屏幕,定睛又看了几秒,再看几秒,看到最后我差点用珍视明来给我洗一下脑子。

      ·

      去程北庭家的路上我顺路买了一大袋菜,以此来拯救一下我贤良淑德的形象。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我把差点咽气的自己从口罩和墨镜的武装中勉强救活,然后几次呼吸平复一下自己仿佛蹦迪一般的心跳,抬手按门铃的那一瞬间,门却自己开了。

      我暗自腹诽,乖乖,这门未必还是自动的?

      程北庭站在玄关处,看到我这身装扮目光微微一滞,然后淡淡道:“我请你来帮忙,不是请你来做特工间谍,也不是要你帮忙抢银行。”

      我把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鸭舌帽摘了下来,捋了捋额角汗湿的鬓发:“嗨呀,你不是公众人物吗,我怕被狗仔抓拍到影响不好啊。”

      他很真诚地安抚我:“没关系,狗仔也是有智商的,先不说你这个密不透风的装扮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正常人可能更倾向于你是来我家修下水道。”

      我对他舔了老鼠药一般的日常司空见惯,索性直接从他身边溜了进去,经过他身侧时顺带十分娇嗔双目含水地瞪了他一眼。他严肃地问我为什么眼睛里有血丝还流眼泪,是不是隐形眼镜划片了。

      我笑着表示这日子没法过了。

      程子徐不在家,这件事情我事先并未有所得知,他只是在电话里囫囵说了下自己并未好转的病情,并隐晦地暗示我应该在这种非常情况下有所表现。我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姑娘,于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秉承我一百零八孝的原则杀了过来,但未料是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红灯预警,纵然是四面通透的大白天也实打实地让我这个前母胎单身一阵胆战心惊。

      这种战栗乘着我的血压,在程北庭信步将落地窗的窗帘拉上那一瞬直飚顶点。

      想想这还是奴家七年以来第一次有幸光顾他的府邸……不好意思我这人一激动就容易精神错乱……我的紧张就又上升了几个八度。余光瞄向窗台处的身影,松松垮垮的白色棉质家居服,发尾略带潮气的微微翘起,光线慢慢收拢将亚麻色的发迹渡成墨染的深黑,空气中弥漫着柑橘属清甜压抑着的微苦。在光线被没收之后愈发紧凑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到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惊醒这一片勉力维持着阒静平衡。

      我吞了口口水:“你为哈关灯啊?”

      这个东北口音是什么鬼?

      但我这人后知后觉惯了,就连意识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跑出来奇怪的口音都是在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之后。我窘迫地攥紧了衣角,听到他拖着尾音的慵懒语调:“不是你刚刚说被狗仔抓拍到了影响不好吗?”

      其实我想说谢谢你的高看,可能就算拍到了我也更像是从哪里雇佣来的家政阿姨,但作为二十一世纪四肢健全心理健康的正直女青年,他的这一番状似坦然的举止实在更像是挑战我的心理承压极限,实乃罪过罪过。

      所以我干脆自告奋勇地跑去厨房做菜,再三保证绝不会致敬董存瑞把你家厨房当成碉堡一顿狂轰滥炸,他总算是勉强松口放生。然而还没等我细细琢磨一下几十分钟前到底都随手抓了些什么菜,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在外头隐隐传来的声音又再度勾去了我的注意。

      很轻的语调,透着几分四散而出的温柔,与从前他一贯与旁人泾渭分明的立场迥然不同。

      我探出脑袋,想想这样的语调在那时刚重逢的休息室外也有幸耳闻,突然心底泛上一层不安。当然我从没这个狗胆怀疑程北庭练什么江湖绝技脚踏两条船,以他对女性物种与生俱来的嫌弃,应付我一个就已经好几次濒临崩溃边缘,我十分自信他绝对没有再度挑战极限的脾气和耐心。

      但兴许是一种隐隐的妒忌作祟,我特别好奇他这份不寻常温柔的收纳者。

      拆厨房的哐当作响一下子归于沉寂,他目光循着这份突兀的安静扫来,恰好撞见我仿佛做贼一般猫在墙角的伟岸身姿……总之他扯了扯嘴角,眼底却倾泻出一小撮仿佛挪用了哪处灯火般亮莹莹的笑意,然后冲着电话那头轻轻道了句:“是邱筱筱。”

      然后电话那边愣了几秒,片刻后以更加高亢的嗓门应了声:“替我向嫂子问好!”

      ·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一波三折。它就是喜欢使绊子睥睨世间瞬息万变的精彩神情,尔后以此自乐。

      我坐在沙发上认真思考着人生的真谛,余光不偏不倚地瞄到玻璃桌上的一小块熟悉的外包装,于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撕开锯齿封线,是甜到腻味,融得软踏踏的巧克力。

      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前,我猫墙角偷听的猥琐行径被当场戳穿,使得我颜面扫地。于是我只能呵呵干笑着跑回厨房里,立志在研制有害食品和黑暗料理的这条道路上有所建树。但往往事与愿违,我在不知道原因地搞出一道响彻云霄的长鸣爆破声后,程北庭终于忍无可忍地冲破了我的防线跑进了厨房,正好撞见我仿佛做法一般挥舞着菜刀,神色悲壮。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眼睛:“这位女士,你不是说你精通烹饪技术吗?”

      我瞬间偃旗息鼓:“我……做各种泡面还不错?”

      还是个疑问句。

      很显然他没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扯扯嘴角之后考虑再三:“那个,你要不先把刀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瞬间意识到拿着刀的这个形象有些不妥,而且我拿刀的姿势的确给人一种好像下一秒刀把就会脱手飞出去的错觉。于是我转身乖乖把菜刀放回原处,看着他十分利落地接过刀把,再是娴熟不过的刀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流畅。我在他这般贤良淑德的衬托之下自愧不如,是以只能乖乖退场,免得平白无故让自己难堪。

      想想也不能坐在这里白占病号的便宜,我四下张望看看还能帮上什么忙,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沙发一角耷拉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熟悉却老旧的款式,袖口的褶皱尚未抚平,出现在这里未免不合时宜,像是顺着时间仓偷偷潜渡的错位。

      ·

      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临大敌的高二的体育期末考试,每每这几个字眼蹦进视野都比自然灾害恐怖一亿倍。想想那烈日暴晒分分钟想与世长辞的的八百米,还有做一次痛一周的仰卧起坐,我就特别希望这个时候天赐一场小型车祸带我去医院绑成个木乃伊。

      但我是一个十分爱惜生命的人,过马路的时候头摆得比拨浪鼓还勤快,是以我没有等到一场车祸,也因为一度害怕一碰就真的与世界告辞放弃了碰瓷的想法,体育考试如期而至。

      我们几个体育神经都极其的不发达,唯独路子双这个异类,听到跑八百米快乐得我特别想扒拉我的黄金狗腿给她两脚。尤其是八百米之前我还跟这玩意儿一起搭档仰卧起坐,她的快乐在我如丧考妣的一张黑脸下衬托的尤为容光焕发,搞得我分分钟想跟她割袍断义然后咬碎一口银牙吐她脸上。

      偏偏这人十分不讲道理,仰卧起坐从不放水。

      这老实孩子颇让人头疼,是以躺下之前我特意把棉质的衣摆向屁股底下压了压。这个馊主意是倪之长倾情提供的,说是防止走光的同时也更好借力。

      口哨一声令下,我开始痛苦地使用我那并不怎么柔软的身躯,据目击者说那副境况特别像在陆地上奋力扑腾的鲶鱼。美观是缺失了一点,好歹速度勉强还跟得上大部队,然而天不遂人愿,时间行将走尽之际,除了路子双计数的口号声像飙海豚音似的越来越尖锐以外,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我那“嘶”地一声——衣摆被撕裂的声音。

      当我起身发现衣摆那一块破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登时泪如雨下。

      后来据说我是建校有记载以来第一个把校服用实力撕烂的学生,有好事者还想给我颁发一块纪念奖章。我以我的荣誉头衔实在太多回绝,并友好的表示谁再敢提这一茬我就跟你割袍断义,把你的校服整成我的同款。

      十分钟后的八百米测试,骄阳不倦地暴晒,搭配上天不怀好意的玩笑。男生熙熙攘攘地围在操场旁边,一副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客姿态。实验班在我们之前,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为数不多的剩下几个正在帮忙抬着体育器械。

      衣摆缺失的一块着实不能忽视,且周围视线众多,如果剧烈的跑动我估计人生也差不多从此结束了。

      罪魁祸首倪之长给出了两种解决方案:第一,要么用肉眼不及的速度飞跃大众视野,但这个方案极其脱离现实并且可行性不强;第二,泪眼婆娑地去博取体育老师的同情心,然而这个老师江湖人赠名“滚哥”,因为除了这个字以外还从没有哪位去请假的有识之士从他口中得到过别的回复。

      于是我微笑着叫倪之长滚远一点。

      时间没有给人空耗的时间,我站在起跑线感受一道道灼热的视线聚焦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夏天没有人会准备多余的外套或者运动服,我只能在不断地认命中做最坏的打算,准备到时候麻溜地扒开我的两条萝卜短腿闪退大家的视线,大不了就是“邱筱筱裸奔”之类的关键词荣登校园论坛头条。而如果运气不错,说不定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理想状况到底有违事实,我在一声哨响后愈发清晰地感知脊背的微凉,以及跑道两旁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样被公开议论围观的状况实在糟糕,然而别无他选,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濒临这样的窘况,下一秒操场倒映的影子却被微微重叠,落下的阴影隔开一大簇阳光,黑色的外套裹挟一股洗衣液的清甜搅动着浮沉的热浪,然后不偏不倚恰好轻巧落在肩膀。

      程北庭迅速错身从我身边跑过,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驻足,连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记得洗好还我。”

      那一块微凉的肌理被覆盖,附着盛夏独有的灼热,干涩,迅速填满那一块裸露的空白。

      还有一点点的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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