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剑有情》海神醒来

3、相思楼

　　夜。

　　扬州长安街，龙腾钱庄。

　　龙腾钱庄是江湖上最有势力的一家钱庄，据说与朝廷也是关系亲密，许多达官贵人在此开设了不少私户。

　　杨金利便是这家钱庄掌柜的，脚踏黑白两道，掌管天下各号人物钱财流通的命脉，按理说应该财大气粗得狠。

　　他的确财大气粗，但他的腰一点也不粗，偏偏是一个瘦干瘦干的矮子。

　　此刻，他眨巴着一双贼亮贼亮的小眼睛，斜眼打量着坐在这间雅阁内狼吞虎咽的黑衣人。

　　“姓赤的，又来蹭吃蹭喝了？”杨金利没好气地道。

　　赤寒廷不愿意搭腔，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心下暗忖：“这姓杨的总是不待见我，每次都是阴阳怪气的，像是我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要不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早把他揍扁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所有积蓄交给唯一的朋友——万能商人流秦之后，他只能来这儿取钱。

　　每杀一个人，龙腾钱庄便会自动为他存一笔酬金。杀满五个人之后，方可往外取出卖命钱。

　　酒足饭饱之后，赤寒廷摸了一下肚子，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挤出一个微笑道：“杨掌柜，别来无恙哈。我是来取银子的，不多不少，一百万两，想必夫人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

　　“呵呵，”杨金利嘴角一撇，冷笑一声，道：“一百万两？想得挺美啊。钱庄的新规矩，你不懂吗？五五分！”

　　赤寒廷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抽成五成？呵呵，妙极了。还是您这儿的钱庄做生意有方，吸血不吐骨头。”

　　杨金利不搭腔。

　　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但毕竟同在一条船上，没必要撕破脸。

　　赤寒廷毕竟缺钱，道：“五成就五成，五十万两，今夜就取走。”

　　杨金利从库房取出一沓银票，递给赤寒廷，暗带恨意道：“呶，这笔钱够你花天酒地几天的了吧？真是花钱如流水。哼哼，我辛辛苦苦经营这座钱庄，赚的钱都养不活你们这些人。最近又杀了甚么人了？”

　　赤寒廷收起银票，淡淡地道：“夫人的一位故人。”

　　杨金利的眼睛射出兴奋的贼光，喜道：“夫人终于开始出手了。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笔笔地算！”

　　银票已经在手，赤寒廷不想跟他纠缠过多，起身道：“告辞了，请转告夫人，三天后，我便可回到天下第一庄。”

　　话音未落，赤寒廷已然跃出窗外。

　　这位始终看似淡淡的人，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嘁！估计又去相思楼了，天天不是杀人就是喝花酒，瞧这出息，哼！”杨金利望着赤寒廷一闪而逝的背影，掩不住满脸鄙夷。

　　杨金利是一个奇怪的人。

　　从一开始就对赤寒廷充满敌意，特别是赤寒廷与“夫人”接触的时候。

　　莫非，这只丑陋的癞ha ma，对“夫人”有着什么莫名的情愫？

　　夤夜，相思楼。

　　扬州城，自古便是烟花圣地。李白有诗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天下才子，文人骚客，没来过扬州便是枉活一世。

　　相思楼，扬州城最贵的青楼。

　　能有钱常来光顾这儿的人，除了天潢贵胄、富家公子，还有卖命为生的浪子。

　　每当杀掉一个人的时候，赤寒廷都会来相思楼一次。

　　他不喜欢杀人，但又不得不杀人。每次杀掉一个人，心底都会万分空虚，必须找些东西填补一下。

　　每次，他都只会找同一个人——黎绣，相思楼的当家花魁。

　　“你来啦？”黎绣笑盈盈地扑进赤寒廷的怀里。

　　她的眼睛会说话，黑亮的眸子里脉脉含情。

　　她虽在风尘，最喜欢赤寒廷这样的男人，每天翘首以盼，似乎把他当做唯一的、恒久的情郎。

　　赤寒廷对她很好，细心、踏实、可靠，精神与□□上依赖着她。

　　每次相拥在枕边，他都把她搂得很紧，酣睡如婴儿。

　　每次他来找她时，总会带一些有意思的小礼物：北国挖来的千年灵芝，江南背来的上等丝绸，夜市淘来的手镯，山边逮来的野味……每次都让她欣喜不已。

　　黎绣这种从不缺钱的女人，心上人能够时刻惦记着她，哪怕摘片树叶送给她，她的内心也充满莫大的喜悦。

　　她喜欢赤寒廷这种寡言少语、勇猛过人、心细如发的男人。

　　但她深深知道，在赤寒廷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女人，一个不可以喜欢、不可能在一起的女人。

　　他为了“那个女人”而杀人，然后又会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按照她的授意，继续杀人。

　　他的一生似乎都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活。

　　聪明的女人，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黎绣是聪明的女人，所以她从来不会主动提“那个女人”。

　　但是这一次，她决定捅破窗户纸。

　　“你有没有想过，把我赎出来？”她枕在他古铜色的胸肌上，突然问道。

　　赤寒廷身子一僵，沉默良久，道：“等我过两天，干一票大的。”

　　黎绣有些心疼：“会不会很危险？”

　　赤寒廷搂紧她：“放心，在我眼里，没有办不成的事。”

　　黎绣起身，坐在床脚，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夫人，听说貌美如花，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赤寒廷一怔，迎上她的目光，坚定地说道：“当然是……庄主夫人。”

　　黎绣身子一震。

　　眼前的男人，每次都会想法儿逗自己开心，但这一次，却不肯撒个谎骗自己，可见“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刚才那句回答，犹如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次日，赤寒廷从相思楼走出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天气晴朗，太阳初升，一缕阳光抢先照射在相思楼的屋脊上，活泼又清爽。

　　赤寒廷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身体被掏空了，却又感到分外的满足。

　　“黎绣真是女人中的女人。昨日见她有意嫁与我，需要考虑一下。”赤寒廷心中自忖道。

　　相思楼上，黎绣从窗外望着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街角，温柔的眸子里滚动着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