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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话 墨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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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番谷冬狮郎站在他的十番队舍的屋顶上。他揣起双手,身後羽织翻飞。放眼望去,静灵廷,乃至整个尸魂界,一片祥和,太平盛世。所有的人,事,物都已经从冬季之战的阴影中走脱,都在万象更新地走向一季更渺远的未来。
他想,用我的冰轮丸,换取你灵魂的安宁,是得,是失?
就像有一架天平,时刻在心底衡量着,为了得到什么,可以失去什么,假使付出什么,可以换取什么。
够看么。
首先日番谷冬狮郎并非一个自私的人。当初参加冬季之战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失去一把刀又能怎样呢。更何况,他已经“死”过了。现在的一切,都算是失而复得的,生命,存在,和斩魄刀。他不会为了再次留住这些东西而耿耿。不过,他是个护廷十三番的队长,队长的责任已经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本能地会去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尸魂界会不会有影响。
他在思考的问题就是,如果有朝一日,甚至就是现在,尸魂界的战斗随时打响,世界随时都会颠覆,那这一把冰雪系的王,自己还能不能这样轻易就放手。
要让他放弃自己的刀,可能仅限于太平盛世,仅限于,他的刀不需要出鞘的时候。
所幸,现在四海升平。
所以当夏梨又一次昏迷之时,他伸指挑起夏梨的发丝,乌黑的发从指尖流过,落在安静睡去一般的人颊上。他再也无法容忍自己放任那个人不知何时就会昏厥过去的现状,那是由于他的存在而不可开脱的罪。日番谷冬狮郎终于起身,来到了卯之花队长的门前。
“我要怎么做,才能封闭我的内心世界?”
背对他的卯之花烈转过身,胸前黑色的发辫轻轻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她绽出一个娴美的笑容,一如她百千年来挫骨的温柔。
“我知道你会来的,日番谷队长。你已经想好了,是么?”
日番谷点头。
“为了让你远离内心世界,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降低你的灵压,降到普通人的程度。因为你不可以再拿起斩魄刀,所以,连普通死神都不可以做……你……”卯之花烈看过那双冰一般冷绿的眸,那里正有冰封的火焰安静燃烧,“你真的想好了?”
日番谷冬狮郎再度点头。少年微阖起眼眸,声音湮没于一片无言的安宁。
“已经……不需要我再拿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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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什么人?”
露琪亚紫色的眸子紧紧盯住对面的人,手中的袖白雪紧了又紧。
对面那人立在高空中,黑发黑眸,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星沉浩荡,在空座的夜色中闪着冷峻又清凛的光。有风在黑色的短发间拂过,微荡下来遮住那双眼眸,却掩不住那毕露锋芒。他穿一件清灰狭长的风衣,衣袂翩飞之际,露出腰间一点银色的刀鞘。月色荡涤,带起睥睨的眼神傲气流连,如帝王般压下眉睫逡巡大地。
露琪亚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有这样强烈的存在感。
而那个人的灵压,实在是强得不像话。他就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没有刻意去压制,露琪亚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迟钝,冷汗在滑落。不自觉地就要低头。如果那人是敌人,一百个自己也不够死的。
即便跟随了一场又一场战斗,一点又一点变强,可是在那人面前,依然羸弱得难以举手。
她咬牙握紧手中的兵刃,那道寒光坚持着遥遥锁住来历不明的对手。
可那人丝毫没有战意,只是轻轻摇一摇头。“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死神。”他抬起头,向某个方向侧一下头,“看样子,你的同伴就要赶来了。为了不引起麻烦,我就先离开了。”
在那个方向,黑崎一护的灵压在迅速接近。
“你的目的是什么?!”露琪亚拧眉喊去。
那人轻轻牵起嘴角,飞扬霸气的笑容就如漩涡乍现,汹涌得令人难以自拔。就在下个瞬间,那个人就消失了。露琪亚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样离开的,眼前就一片空白。紧接着橘色头发的少年瞬步出现在她的身边。
“露琪亚,人呢?”一护脸上写着强敌当前的肃杀与觉悟。这样的表情,她早已无比熟悉。
她张嘴,不知道语气该当放松还是更纠结。“已经走了。”
“你没受伤吧?”
露琪亚摇摇头,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微微眯起紫晶的瞳。
原来白哉大哥派自己来现世调查,果然是大有文章。空座不会平白出现这样莫名其妙强大至斯的人。那个人对死神不出手的理由是什么,来空座的目的又是什么,完全不了解阿……而且,他腰间的那把……是斩魄刀吧……
究竟……这里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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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根据你的描述,我根本想不到有那样一个人。或者我去查一查尸魂界的资料吧。”四枫院夜一叉起双手盘膝而坐。派到空座四方查探的人们都集中于浦原商店,交换情报。
“尸魂界的记录很可能不尽不实。”浦原商店的店主摊一摊手,一副毫不在意的腔调,“而且有很多记录,都是被暗中销毁,篡改了的。”
就像蛆虫的巢穴,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就要潜伏于地,渐渐腐坏于黑暗。
正因为他们曾熟络行走于光明与黑暗的罅隙,才得以了解这些刺骨的现实。
夜一瞟了一眼那个神情与说话语气其实呈反比的店长,金瞳中光芒一凛。“放心吧喜助,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查。”
“我觉得,他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任务的样子。”露琪亚蹙眉,伸指捏起下巴,“并且……也许……已经完成了……”
否则,也不会不加隐藏地就出现吧。
可是,明明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之前又为什么偏偏要躲开死神呢?
难道……不是敌人么?
还是……在等待时机呢?
“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概跟空座是重灵地有直接关联吧。空座多次的事件其实都是因这个原因而起。”浦原锐利的目光扫视暖桌边的一圈人。这次派出去的所有人,就只有露琪亚一个人接触到了那个神秘的人。尽管之前这个灵压也在空座多次出现过,但都没有人能及时赶到。也许这次,更应该称作是他故意在露琪亚面前现身的吧。
不可能毫无先兆就出现这样一个强大的人。
不可能毫无目的就出现在空座这事故频出的地方。
“露琪亚,”夜一长身而起,背後紫色的长发帅气甩起,“你跟我回尸魂界。我去查查真央的记录,你去向白哉报告。剩下的人继续行动,随时联系。”
“就是这样。黑崎先生,”浦原啪地一声合起手中纸扇,点住正对面的黑崎一护,然後向旁边一扫,“空座还需要你们几位继续巡逻。还有,最好调查一下那个人逗留过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似是看到一护挑眉的表情,店长补充了一句,“放心,那些地点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石田,井上,茶渡纷纷点头。经历过冬季之战,这些作为一护的伙伴并居住在空座的人们,也成了保护这个地方的得力助手。
黑崎一护起身离开,他眼底沸腾起一片诀着的战意。他只想找到那个强大的家伙,告诉他如果他打算对这个地方不利,就要他身体力行地感受到後悔,後悔于自己曾踏上这片土地。
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地方,是空座。
而他黑崎一护,不是任何一个人,是空座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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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花太郎?”夏梨醒来的第一眼就见到四番队的第七席坐在病房里,守在自己身边。
花太郎见她醒了,忙递给她一杯水。也已经相处了一些时日,她知道花太郎这个人其实很温柔很腼腆。在他面前,可以不用顾虑什么,想问什么就直接说。而他也会言无不尽,就这点而言,花太郎还是非常可靠的。
“冬狮郎呢?”
“我听说,日番谷队长他回家探亲去了。”
“回家?”
“是的,日番谷队长是出身流魂街的。”花太郎伸手接过夏梨递回来的杯子,“以前每到休假的时候总要回去探亲。而且……”花太郎明显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我应当不应当说……”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床上的女孩突然扭过头来仔细盯着他。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是她正在怀疑的,正在被隐瞒的,不可言宣的实情。
既然没有人肯直接告诉她。
那好,那好吧。她会靠自己,一点点去考虑的。
……总会明白些什么的吧。
“告诉我吧,花太郎。”
花太郎又迟疑起来,他向门口望了一眼,才重新开口。“现在的日番谷队长已经抑制住了全部的灵力,变得像普通人一样……就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
黑崎夏梨睁大了眼睛。
忘记了自己本是想对听到的消息进行一下分析的,可现在她只是单纯被这个消息震慑住,就什么都思考不了。
“什……”她怔愣在那里,紧接着咬紧牙关。
她近乎气结地在那里想,你是白痴么,日番谷冬狮郎。
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吧?
这是笔什么交易?你是在为了什么?!
一声轻响,有人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两人都遁声看去,走进门的那个人眨了眨紫晶的瞳,对屋里的两个人露出温良的笑容。
“辛苦你了,花太郎,现在换我来吧。”
“阿,露琪亚小姐,你已经回来了么?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等到花太郎很恭敬地带上房门,病床上的那个人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掀开身上雪白的被单走下床铺来。就在露琪亚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她动作的时候,夏梨平心静气地说。
“露琪亚,带我去流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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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某一处遥远的流魂街上,突发事件总是来得比什么都快。
“日番谷冬狮郎。”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那条街上无声无息就出现了一个人,一袭雪白的长衣,双手插在衣袋中,随意站住。那双墨绿冰冷的眼瞳默然盯住前方不远处的雪发少年。这个声音对日番谷来讲绝不陌生,在冬季之战前颇多行动的破面No.4,乌尔奇奥拉。强大的破面抑制住了全部的灵压,甚至连变作普通人的日番谷都感受不到任何不适。
是的,他已经听从卯之花队长的话,将自己的灵压悉数压制,借以封闭自己的内心空间。利用有效的药物和技术开发局那个不停吞噬灵压的手环,总算将这件事完成了,自此他便如普通魂魄一样。现在,他正穿行于流魂街区,准备回到润林安的家中看望奶奶。大概,今後他就要住在润林安而不是静灵廷了。
他曾笑一笑想,如今自己这样的灵压,怎么还能待在一群死神中间?曾经安然享受着强大灵压的自己,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那个人的声音突兀而起,截断了日番谷所有的念头。少年缓缓回头,那个不着表情的人渐渐落入他的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需知,在茫茫流魂街找一个没有灵压的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我一直在跟着你。”
日番谷暗暗抽一口气。
不管他要做什么,现在的自己其实都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一点也没有。
又何必一定要到没人的地方再现身呢?
他闭了闭眼睛,索性转身站定,揣起双手来看着乌尔奇奥拉。
“那……有何贵干?”
那不起波澜的神色看在乌尔奇奥拉眼中,就连他也开始微感心折于日番谷冬狮郎的坦然无畏。明明是个没有灵压的普通人了,面对自己竟然能够举重若轻,单看这分气度就不愧是护廷十三番的队长。他缓缓抬起手。
“我这次,是要让你看一些东西的。”
左眼被取出,然後猛力一抓。星星点点的碎片就在日光下泛起金光,随着四下里的风弥散开来。某些画面在那个瞬间就显现于日番谷的脑海中。这是乌尔奇奥拉的能力,每一个画面都绝无虚假与臆造的可能。
首先是虚夜宫那巨大宏伟的建筑群落矗立在一片渺远的沙茫中,灰郁的天空与苍远辽阔的视野如实勾绘出虚圈的一脉黑白,广袤无际。画面正中那个身影令日番谷睁大了眼睛。那熟悉的雪白的羽织,背後苍劲的“一”字,正稳健脚步向着虚夜宫走去。流刃若火刀已出鞘,走过每一步都在身後卷起烈火纷扬。
绝烈,强大。
山本总队长?!
等……他不应该前往虚圈阿?他不是一直都在模型空座么?!
他应该……也死了阿?!
还是说……这其实是冬季大战之前的影像?!
画面又一转。如果说日番谷刚才只是震惊到睁大眼睛,那么这一次,他几乎要呼吸停滞。浑身的血管简直都要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因愤懑而难以自制地战栗起来。目光所及,那个幽囚于狭长窗下,浑身沐浴月光的人,身着黑色死霸装,深紫色的发丝在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轻颤。她抬起头来,睁开眼,那漆黑眸中一片平静,却在某人心脉上投下巨石,激越千层不可抑止。
那个面容……
……他怎么可能忘记。
“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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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夏梨是从四番队病院直接跑出来的,只随随便便拿了件浴衣换下自己白色的病号服。这地方只有浴衣这种十分传统的服饰。不过海螺红的衣料缀着白蓝相间的鸢尾纹饰,让她觉得穿这件其实也不差。
露琪亚看她站在静灵廷和流魂街的边界,驻步不前的时候才开口问,日番谷冬狮郎究竟是要回到什么地方。她只是抬眼看了看眼前广袤平和的街区,指了指前方的某个方向。她知道那个方向,西流魂街没有人不知道的,一区润林安的方向。
“我只知道日番谷队长住在润林安。但是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接着,她微微蹙眉,抬手捻起下颌,似是带着些不解地自语,“好奇怪阿,怎么感觉不到灵压?”
是因为那白痴已经没有灵压了吧。
否则我也不会这样急着去见他。
夏梨挑了挑嘴角,泄露出一丝苦笑来。隐隐有什么地方在撕裂,在剥离,在疼。尽管她并不明白,那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忽视,不能忽视。
比起疼痛,那个人的事情才更加重要。
“总之这次……露琪亚,要靠我们自己找了。”她揪起露琪亚黑色死霸装的衣袖向前走去。
流魂街几乎盛着尸魂界全部的魂魄。即便被分成四个方向的街区,即便每个街区又被分成八十个区,想找一个没有灵压的人,依然是艰涩得无从下手。那些普通的宅区和居民在她走过的时候不断被甩脱在後,惊鸿一瞥便是嬉笑怒骂走马灯一般过尽世间百态。嘈杂纷乱的画面闪过,夏梨错觉间就以为日番谷冬狮郎要变作一滴水,汇入这洪流。自己再也见不到。
她轻轻攥了攥拳,有冰冷麻木的感觉一直从指尖窜上心口,将心里某个地方大片大片染成灰色。眼前恍惚闪过雪发少年翡翠清澈的瞳,他拥住自己的温度,他轻吻自己额头时的光亮,在那些纷乱而窒息的回忆中,她开始举步维艰。
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你说过的。
她倔强地告诉自己要相信这句话,可她再做不到等待。
因为等待是一件没有希望没有终止的事情,她已经享受够了那种滋味,畏惧够了那种感觉。不要,真的不要。
“请问您知道日番谷家么?”
“你知道日番谷冬狮郎住在哪里么?”
“不好意思,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日番谷冬狮郎的人么?”
“那个,请问一下……”
直到夕阳斜倚,直到天色入暮。许是还没有问到他的住所附近,得到的回答统统是摇头,抱歉,不知道,不认识,你还去问问别人吧。夏梨只觉得这样不住重复着,这个身体几乎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冷汗涔涔。可她还是坚持向下一个人走去,敲响下一户的门扉,堆起笑容来询问同样的问题。
……再然後,得到同样的答案。
再下一个。再下一个。
她早就下定决心,就是敲遍全世界的门,也要找到那一个人。
露琪亚终于再也看不下去女孩强自撑起的表情,她阖了阖紫晶的瞳,有些透明的眼泪带着呼啸的风声灌进自己胸口,一直流淌。
那个人愈是露出笑容来,她就觉得愈是悲切。
原来分离是这样苦涩的么。
令人痛得感同身受。
她走了神,不免想起曾经的那个朽木露琪亚。
所以说……自己也曾是这样苦涩的么?
所以海燕大人要在最後将心托付给自己?
所以浮竹队长不惜消失也要见自己一面?
她走上前去扶住女孩瘦削的肩膀,柔声劝她。“夏梨,歇一歇吧。”
夏梨回过头来,目光就仿佛落入一片温润柔和的雨水。面对这样的视线,她无法不妥协。于是女孩子轻轻点了点头,走到桥头的栏杆上坐下,目光垂落映下水面的斑驳。是流魂街灯火初上的晃然与星河灿烂的流光。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个坐在栏杆上,另一个倚着,谁也没有开口。长风而起,穿扬过一点长长的袖摆。黑色飘逸的死霸装,与螺红轻灵的浴衣。
在四下里静谧中,露琪亚突然低呼一声。
两只黑色的地狱蝶不知从何处翩然而至,却完全不像是来传讯的。露琪亚伸了手它们也不作停留,略略转了两圈就轻轻巧巧地围住夏梨,在她身畔飞舞。凤尾蝶翼上暗红色的斑芒在暖橙灯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
夏梨盯着那两只地狱蝶,渐渐神色凝重起来,再柔和下去,那双墨色的瞳染上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来。她张了张嘴,用只有她和蝴蝶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呐,带我去冬狮郎家吧。”
呐,乱菊小姐,市丸银。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