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何遇扶桑

2、女神

　　1

　　我和许素是好朋友。
　　当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我讨厌她。

　　许素是个婊子。
　　她顶着数学女神的称号，只有我知道，这都是她给大家描绘的假象。她每天一大早起来，就是做题，然后死记硬背。一碰到新的题型，她就无能为力。这就是许素，她根本不懂怎么学数学。
　　她是那么的愚蠢，可却总摆出一副圣洁的样子，不知不觉勾走了年级里大多数男生的心。

　　可我还是许素的好朋友。
　　每天和许素形影不离的是我，和许素无话不说的也是我。
　　尽管和许素走在一起，从来没有人认真注意到我。但是全校的人都知道，数学女神许素身边总有一个小跟班。她长得不起眼，成绩也不拔尖，就像是鲜花下的绿叶陪衬。
　　可我心中却有种优越感。
　　你们这些人呐，不论是爱慕许素的，还是嫉妒她的，都没有我厉害。我掌握着许素所有的秘密，我知道女神背后的肮脏。女神根本不圣洁。
　　因为她喜欢徐老师。每次徐老师讲课，她就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似乎也不听讲了，直勾勾地看着徐老师。她告诉过我，她对徐老师的各种幻想。
　　这些幻想，就让她不再圣洁了。
　　我甚至怀疑，她勾引了徐老师。那天在办公室里，他们一定做了些什么。我敲门的时候，徐老师笑得满面春风，而许素双脸通红。我一出现，他俩都一惊，似乎有什么被我打断了。
　　她的竞赛成绩，她的比赛机会，她的项目经验，都是徐知常给她的。没有徐知常，她许素什么也不是。
　　没有徐知常，就没有她许素。我冯怀谷才是数学女神。

　　2

　　我朝思暮想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许素死了。
　　周一的下午，她因为头晕提前请假回家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回家休息了。一直到下一个周一，徐老师发现许素没来上学，而家人却说许素根本没有从学校回来。

　　她被发现溺死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池塘里。小池塘边有一个废旧的工厂。
　　听说警察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已经被池水泡烂了。整个人呈现恐怖的臃肿。
　　真应该让她的那些爱慕者好好瞧瞧，这个样子的许素，还是你们拥戴的数学女神吗？
　　除了令人作呕的臃肿，她的身上还有一些灼伤。
　　警察根据现有的线索，根本推断不出来。只能初步下定论，失修已久的废弃工厂或许发生了电线短路，而许素被波及，衣物燃烧起来。为了尽快熄灭身上的火，措手不及，慌乱之中，她跳进了池塘里。而不会游泳的她，低估了池塘的深度。
　　鲜少有人问津的废旧工厂，角落里的小池塘。或许百米开外就有我们学校的师生来来往往，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绝望的呼救。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阵唏嘘。

　　可我的内心，却欣喜若狂。
　　鬼才知道她去那个废旧工厂做什么。说不定是偷情呢。
　　只要想象她在那个废旧的工厂里的绝望，我的内心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许素是个婊子。她活着有多风光，就该有多卑微痛苦的死去。
　　她终于体会到了我之前经历过的绝望。
　　当我看到我喜欢的男生害羞地向她递上情书，而她转身将情书扔掉。当我看到徐老师永远对她如此和颜悦色，把一次次珍贵的机会和资源捧到她的面前。当我看到她靠着背诵习题一次次拿下考试第一。当我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女神旁边那个女的是谁啊？长得真一般，好像也不是很有名吧。和女神一点也不配。”“啊，她在瞪我们，快走快走。怎么这么凶啊。”
　　我的绝望，我的痛苦，我的悲伤，许素终于一一体会了。
　　这才是好朋友，不是吗？她就应该和我一起品尝我的痛苦。

　　3

　　“怀谷！”
　　校门口传来一声着急的呼唤。
　　又是他。
　　我忍着心中的厌烦，装作没听见。
　　“怀谷，怀谷，这里！”
　　一声不怀好意的口哨传来，“嫂子，嫂子！”
　　这下周围有些人都开始看向我。
　　我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表情，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回过头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丑陋的男子，正倚在校门口的砖墙上。他自以为很帅地摆了一个造型，还理了理似乎喷了很多定型水的头发。
　　我的内心一阵作呕。
　　可我还是尽量笑得明朗，眼前的人是隔壁学校的校霸，混混中的老大，我可得罪不起。
　　“怀谷，今天是周五，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眼前的丑男人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呐，看电影？我可受不了。只要想到黑漆漆的电影院里，他伸过来的油腻腻汗津津的手，想蹭上我的手背，抚摸我的双腿，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我笑着说，“不了吧，今天有很多作业呢，我没有时间看电影。”
　　“嫂子，你给点面子呗，赵哥等你很久了。”旁边一个干瘦的男子说道。他长得贼眉鼠眼的，留着一抹猥琐的小胡子，说这话时，还挤眉弄眼地笑着。和这个姓赵的人混在一起的人，都是令人恶心的生物。“赵哥今天还包场了呢，我们都没得去。”
　　说到这里，后面的一群男人都吹起了口哨，开始起哄。
　　我压下从胃里泛起的恶心感。笑容都要僵住了。正想开口拒绝。
　　见我犹豫不决。“怀谷，我听说……许素出事儿了？”赵哥仿佛不经意地问。
　　我突然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听说警察在查呢。你和她关系这么好，要是警察找到你了，你千万别怕，还有我呢。”赵哥对我抛了个媚眼。
　　我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在威胁我。
　　我就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然在威胁我。
　　如果他把我们做的那些……说出去，我的人生就都毁了！
　　我冯怀谷是马上要成为A校女神的人，我的人生要走上巅峰，怎么能被毁掉呢？

　　我点了点头。周围一阵鼓掌叫好。

　　4

　　徐老师最终把那个竞赛机会给了我。
　　我不记得我是怀着怎样激动的心情接过那张报名表的。
　　那是我一举成名的绝佳机会。
　　走出徐老师办公室的我，满面春风。

　　接下来的几天，我感觉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我。他们看向我的眼神，绝对不是不屑，不是轻蔑。
　　我听到有人在议论，
　　“哎我听说她要代表学校去参加……”
　　“是啊是啊，之前不都是许素吗，现在倒是给她捡了个便宜……”
　　“之前没注意到她，看来应该也很厉害的呢……”
　　我昂首挺胸，从那群人旁边路过，根本不屑于看他们一眼。
　　这本是我应得的荣耀。

　　我走过连廊的转角。
　　一个白净的男生突然走了出来，站在我前面。
　　“怀……冯怀谷，这个给你。”
　　那是一盒巧克力，和一封带着淡淡的香味的信。
　　那是情书吧。这个男生，一定是我的爱慕者了。
　　哈哈哈，一个代表学校参加竞赛的机会，就能轻而易举让我获得一切！许素，你看见了吗，你曾经有的，现在终于都是我的了。

　　5

　　最开始知道赵哥的时候，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忍受不了周围人对我的不屑与鄙夷。活在许素阴影下的我，享受欣赏暴力的欢愉。赵哥带人捅了人刀子。赵哥的手下强迫了那个女生。赵哥打断了人的肋骨。
　　血液，尖叫，泪水。这些刺激着我的感官。这些人经历着我所经历的。他们看向被赵哥搂着的我的眼神，或是嫉妒，或是仇恨。这种眼神中透出的情感，就是我对许素的情感。
　　你们，一定很痛苦吧。随心所欲的表达你们的痛恨，将痛苦转化成怨愤，再将怨愤独自咽下肚里。你们感受到了吗？

　　我用身体换来了发泄的出口。
　　之后，我用身体继续换了报复的机会。
　　在背后议论我的人，无一例外被赵哥手下教训过。这是他们的人生之课，不是吗？嚼人舌根者，必自取其辱。

　　但是现在，没有了许素，我还需要赵哥吗？
　　我受够了他一脸的横肉，受够了人后他对我的粗暴，对我身体的恣意妄为。尽管他满足了我一个又一个的要求，但是难道他没有因此受益吗？这场关系，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现在，我不需要了。因为我已经得到了许素的所有。

　　“怀谷。”
　　陈远尚捧着书轻声唤着我。
　　我转头望着他。
　　原来他还挺好看的。
　　那是那天递给我情书的男孩子。
　　连廊里的他，尽管是向暗恋的女生表白，他也并不慌乱，似乎十分镇定。待我接过他的礼物，不急不忙地走开了。
　　跟着情书里他说的地点，我才来到了这个小湖边。
　　我想起来，他是隔壁班的。平时似乎总喜欢独自往来，不像其他男生一样，喜欢拉帮结派。听说他的成绩也很好。
　　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掉落在他的眉眼上。他见我看他，抿了抿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这样的一个男孩子，才是我想要的吧？看来，必须要和赵哥有个了断了。

　　我和他坐下，在湖边的椅子上，他有些拘谨，坐的离我有些远。
　　我向他那边挪了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紧绷起来。
　　接着，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十分的紧张，又有些激动，以至于肩膀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阳光，微风，湖水，树叶。一切，都刚刚好。
　　我笑了笑，轻声说，“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