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选择没有我》随川

8、第 8 章

　　“阿暖，这样不对。”老太太打断小丫头的练习，说，“还是刚刚那个问题，要用手腕，哝，这里。”她指了指林暖细小的手腕，又说：“这里得要动起来，不能太硬了，要不然就不能放宽跨度，你看看，这个音就来不及了。”

　　林暖放下手，看着老太太又示范了一遍。

　　单单只是几个音符的循环，她就练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看着老太太不是很满意的表情，估计今天还得继续练下去。

　　她有点不耐烦了，屁股很痒，总是想动来动去，手指很疼，似乎都没什么直觉，她能坐到现在，完全是24岁灵魂的尊严在强撑着。

　　林暖不禁怀疑真的有小孩子这么坚持下来的么？又或许那些钢琴大家都是想自己这样的“外来户”不成？

　　“不能老用手指，用这里。”老太太轻轻的捏了捏阿暖的肩膀，说，“累，是正常的。但是要学着聪明，用巧力，就累的慢一点。”

　　林暖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架上的五线谱，继续练着。

　　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光照之中一动不动，在悠长的回忆里渐渐的和幼年时的自己重合，清脆而饱满的音符隔着时间的长河相互响应交错。

　　老太太站着听了一会，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去了。

　　她慢慢渡着步子，来到厨房，也不知道陈姨在煮着什么，整个房子里都是骨头的醇香。

　　“啊哟，王老师怎么下来了？小丫头练好了？”陈姨把胡萝卜洗好，仔细的剁碎。

　　老太太看了看，嘱咐道：“剁的再碎点，这丫头什么都好，怎么就是不吃胡萝卜呢？”

　　“小孩子嘛，我家那个也不爱吃青菜，非得在上面夹块肉才喂得进去。”

　　“可不能这么惯着她。”老太太板着脸，想了想，又说，“饺子里多放点肉。”

　　“知道了。”陈姨看着这老太太的样子，心里就想笑，先前吓跑了那么多的小孩，说这不好那不好的，偏偏对这小丫头疼到心眼子里了。

　　既然饭还没好，老太太想着还是上去盯着阿暖练琴，转了身，想起来，又问：“小林他们到了没有？怎么都没电话？”

　　“那可没呢吧？”陈姨把切好的胡萝卜放进大碗里，说：“坐长途汽车，怎么着也得晚上才到。”

　　“你说说，大过年的，还要出去进货，就把小闺女丢一边了！这爹妈当的！”

　　陈姨笑了笑，说：“做生意，哪有什么容易的。”

　　这老太太，阿暖来家住了，自己开心的不得了，还非得板着脸。

　　林之英也想和自己的小闺女好好的过一个新年，她都罗列了一大串的菜单，可没想到，大后天都要过年了，那个服装厂的老板进了医院。

　　“说是不大好。”林家辉挂了电话，对着林之英说，“他儿子从厂子里拿了一大笔钱跑了，二把手也不知道怎么弄，蹲在医院里等着他老大哥醒呢。”

　　“那可怎么办！”林之英猛然提高嗓门，大叫起来，“钱才刚付了，这就给我撂担子跑了？”

　　“人医院里呢。”

　　“我管他在哪，事情这样了，那边也得有个章程吧？他儿子拿了多少钱，啊？总不能一件衣服都交不上来吧！啊？老林，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家辉将妻子扶到沙发上坐好，他心里也是慌的，如果这笔钱打了水漂，年还是过的下去，只不过来年春天就难办了。

　　说不好，两边接不上，可真的打包回家了。

　　林之英坐不安稳，她站起来不停的在小小的客厅走来走去，一会说换个厂子一会说要去法院告他们。

　　“他们那个小厂子原本也就接接我们这些小单子，现在厂长倒了，钱没了，指不定怎么乱。”林家辉想了想，说，“要不我去一趟吧，不自己过去看看，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那，那明天可就过年了。”林之英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多么重要，她想了想，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不放心。”

　　“那阿暖怎么办？”林家辉看了看挂钟，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去接闺女了。

　　林之英想了想，大家都忙着过年，也没人可以托付的。可是她也不放心老林一个人去，说实在的，她还是担心老林耳根子软，别人说几句就被人骗了。

　　林家辉也知道英子在担心什么，他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去，要是情况还好，先回来过年，不好，哎，不好再说。”

　　“那来来回回也得个两三天的时间呢。”

　　“要不让阿暖在她老师家先睡一个晚上，我们快去快回。”

　　林之英点点头，说：“行，我去收拾收拾。”

　　**

　　吃完饺子，阿暖在陈姨的带领下乖乖的刷了牙，洗了脚，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白天自己抄写的五线谱看着老太太给自己圈出来的错误，一边等着爸爸妈妈的电话。

　　一般这么晚了，老太太早该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多了一个小丫头，精神的不行。看见小丫头还在看五线谱，就干脆把阿暖领到琴室。

　　老太太向阿暖演示一小段莫扎特的《奏鸣曲》，她放下手，对着一脸懵懂的小丫头说：“这就叫四四拍。”

　　林暖想起白天学习的节拍，将刚刚听到的和五线谱上的对上，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说：“但是呢，就和我早上说的，不是时间长短，它有自己的强弱，你再听听。”说着，又把刚刚那一段的旋律弹了一遍。

　　林暖认真的听着，发现真的有些不一样的。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老师，说：“是强弱不一样吗？”

　　“对的。”老太太笑着说，“四四拍的律动是强-弱-次强-弱，一般都是在伴奏里比较多。你看这里，”她指着密密麻麻的五线谱一个小段，演示了一遍，说：“这个也是四四拍，但是它有个名字，叫做阿尔贝蒂低音。”

　　林暖点点头。

　　两个人一同坐在钢琴椅上，老太太就搂着她，一边指着谱子，一边讲解什么是“四三拍”，什么又是“切分音”……

　　到后面，两人都很累了，实在坚持不住，林暖也没能等到爸爸妈妈的电话，被老太太抱着去了主卧睡的。

　　她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听到外面风的呼啸和街道上白桦树哗啦啦的声响，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她的记忆里从没有爸爸妈妈这么着急的时候，又或者说把她一个人留下两人在快过年的时候赶着出差的事情。

　　夜已很深了，按照陈姨说的，爸爸妈妈应该已经到了石河子。林暖又翻了一个身，也许是太晚了他们害怕吵到自己才没打电话的，又或者他们太累了……林暖不断设想着所有的可能性，但是大脑已经很疲惫了，听着老太太沉稳的呼吸声，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林之英原本还记着给小闺女回个电话的，可是大概因为春运再加上大晚上的下雪路上又结冰，等他们到石河子，都快凌晨三四点了。

　　没人来接，也没有出租车，林家辉一手拥着妻子，一手扛着旅行袋，咬着牙从汽车站走到预定好的旅馆。

　　两人还想着总算能洗个热水澡，天亮之前还能眯一会，结果刚到旅馆，就接到王老板，那个厂子的二把手，的电话，说是老厂长刚刚去了。

　　得了，也不要休息了，直接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