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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殊 ...


  •   翌日,云王府别苑。
      已是日上三竿,云锦书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迷茫的盯着房间的格局,脑门抽痛,混沌的想着昨日又是跟谁喝的死醉,又是谁把他送到这一点都不符合他气质的房间。
      迷茫了好一会,云世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毛儿都没想起来!
      躺了好一会儿也无人来扰,云锦书盯着床帐顶,忽的想起了好些事。
      他曾祖父随太祖打下了这大楚河山,成了大楚唯一的一支异性王。
      云家世代从军,云家人不论男女,只要身不残,几乎都上过前线,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这一代本有三个男儿,上头两个哥哥全都葬送在了战场上,他的母亲在生他没几年就病逝了,现在这诺大的云王府就只剩下他与他那互看不顺眼的爹。
      他从小就皮,云郇嫌他不争气,不怎么待见他,云王爷信从棍棒底下出孝子,再加上一天到晚没少闯祸,为此没被云郇满王府追着抽,通常是在皇上那受气了打,看他不顺眼了打,那天突然觉着这小子一点出息都没有又是一顿抽,这样非但没长进,嘴皮子不仅越磨越利索,逃跑的功夫也是精进神速。

      他上面两个哥哥出息,深得云王爷欢喜,有他们护着,他自己跑的也快,常常是云王爷拿着打在身上疼却不会出人命的细木棍在王府追他几圈,实际上挨到身上的也没多少棍。
      他十二岁时,北国猛攻长关,云郇和他两个哥哥匆匆赴往前线,又把他丢到了容家,这仗打的惨烈,前前后后耗了两年半,终是赢了,两个哥哥却都相继死在战场上。

      他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楚战神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岁,眼底再也没有当初的凌厉傲然。
      云郇骂他不争气,说,这偌大的云王府只能由你来守,这大楚的河山只能云王府才守的住。
      他那时不懂,不明白朝中那么多人,凭什么他云家那么能耐,凭什么只有自家才能守的住,十四岁被丢到军营摸爬滚打,十六岁被云郇刀架脖子上逼上战场,索性是打赢了人生的第一场仗,得意的混了两年,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一年半,留下恶疾,云郇见他的伤好了个透彻,没休养都一个月,又撵他去长关。
      与蛮人拉拉扯扯直到现在,长关总算是安稳下来,几天前刚被召回京加以封赏,他在京城待的少,以至于他现在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被封了个正四品骁骑将军每天去兵部点了卯,便跟新结识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去了。
      云王府势大,云郇手中掌着十万铁骑,个个都是精兵,是谓大楚的中流砥柱,正因为如此,云王府只能是孤立的存在,不会也不能与各大世家来往过近,只保持着表面客套,皇帝昏庸无能,眼里却容不下沙子,与那家走进,都会召来杀身之祸。
      他的母亲有一半容家血脉,这天下最后一支灵族也算是他半个母家,索性容家避世不出,云郇与容家上任族长又是至交,这才走的进些,可也是点到为止,大楚战神的声望越高,云家便越是孤僻,而云王府唯一的世子越是荒唐,才能让皇帝有那么一丝安心。

      说到容族,云锦书好像有那么一丝记忆,他昨日又跟那些虚情假意的好朋友出去喝酒,好像还为一个清倌打伤了人,听到容族来了人心中怀着希冀的迅速回了王府,偷看了美人洗澡,出去之后云郇便又要抽他,被美人拦了下来。

      美人啊……云锦书正满脑子空白的想美人是谁,一只黑色鬃毛犬甩着舌头奔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往床上扑,傻狗百十来斤的体重,踩的云锦书脸一绿——要了他的命了!
      云锦书疼的蜷成虾米状,一时没说出话来,好在那傻狗跳了一下,在床上一脸凶相的蹦哒着,否则他云汜今天往后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傻狗在床上蹦的欢快,尾巴上毛毛蓬松,却摇的自在,喉间发出“呜呜”不怎么属于犬类危险的声音,一双蓝湛湛的眼泛着幽光,满是故作戒备,长的有些像狼,却又一脸傻样,舌头从头到尾都没好好伸进嘴里过。
      若不是疼的厉害,云锦书现在能扑上去给他掐死。

      云锦书咬牙切齿的,“云花……你怕是要害死你老子我。”
      “嗷呜呜呜呜……”你才叫云花,你全家都云花。
      “赶紧滚边儿去!再在我跟前晃老子今晚炖狗肉煲。”
      “嗷呜呜呜呜……”死太监死太监,瞧把你缩的!
      云锦书缓过劲儿了,踹了他一脚,“你个傻狗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叫你走你就滚的麻溜的,大清早的非要跟我计较,你是时间长了没秃噜毛儿是吧。”
      外头早已经艳阳高照,傻狗云小花依旧跟云大世子计较,风骚的抖抖毛,一双蓝眼睥睨着他,老子是狼,见识浅薄的蠢货,吾等贵族怎么能是那些狗能比的!
      云锦书沉默了几秒,突然把头埋在被子里,笑的肩膀直颤。
      “离了我这么长时间,小花你可省省吧,好好定位自己,你那一身膘就别侮辱人家狼了。”
      云小花瞬间感到与这种人说话受到了侮辱。
      又抖了抖毛,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走了。
      云锦书盯着他帅气的背影看了好久,心想着待会儿怎么帮这傻狗凉快凉快。

      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的里衣,床头是放着干净衣物,不过一身素白,活像死了人穿的。
      云锦书看了许久,还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怪味儿给套上了。

      推开门,就看到一脸木然的青兮。
      云锦书叫了一声, “青兮?”
      “在。”
      “哎呦你真的是青兮?”云锦书退后两步,围着他走了一圈,一脸惊异。
      青兮:“是。”
      表面无事木然,心中早已苦逼,他怎么又来伺候这位比族长都能作妖的祖宗。
      “按理说容穆这会儿正忙着呢,有你的地方就有他,怎么,他舍得放你独自出来了?”云锦书不知何时摸了一把折扇,抵在下巴上,兴致盎然道。
      “回世子,族长这几天走不开,让我跟着祭司大人来看着世子,过几天来找世子算账。”
      “行,那我候着。”大不了过几天跑宫里躲着就是了。

      “云世子还不走?”
      云锦书瞥了他一眼,:“你还真直白。”
      “世子谬赞。”您可赶紧滚蛋吧。
      “不走,留下来陪小花玩儿。”哗的将扇子一展,无比装模作样的在院子里转悠。
      “……”

      阳光正好,云世子躺在树下,头枕小花,以扇覆面,快活的很。
      小花满眼泪汪汪,秃噜毛儿的尾巴可怜的垂着。
      容扶桑回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嗷呜嗷呜……”好不委屈。
      只见一只修长但不怎么白净的手敲了敲他的头,手主人懒洋洋的,“别吵。”
      开始还蹦哒的正欢的傻狗立马安静下来,只不过满狗脸委屈的看着容扶桑。
      容扶桑走近,只见云锦书将扇子拿下,不舒服的眯了眯眼,“来了?”
      “嗯。”容扶桑坐在他跟前,遮着光。
      小花没了毛的尾巴又摇的欢,就怕容扶桑看不见。
      可容扶桑看都没看他一眼。
      云锦书起身,拉住他的手,“累了吧,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小花幽怨跟上,依旧不死心的摇着尾巴。
      云锦书笑眯眯的,“小花留着看家。”
      容扶桑如出一辙,“留着看家。”
      “熬呜呜呜呜……”这不是我家!
      云锦书没理他,对青兮吆喝了一声陪小花玩儿,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云王府机关密器众多,乱闯会出狗命的。

      京城长华街。
      云锦书站在一个路口前,几番犹豫,最后无比慎重的挑了个方向走。
      他十岁之后就在京城待的极少,与十年前比起来,此时的京城与记忆中完全重合不到一起,回来的这几天路没摸清,青楼楚馆倒是知道了不少。
      云锦书找不到方向,干脆带着容扶桑在大街上瞎逛,一路上小贩的叫卖声,杂耍的吆喝声,还有小孩死拽着母亲买糖葫芦磨人的哼唧声。
      云锦书见了不得又冒了坏水儿,去小贩那拿了两根,一根塞在嘴里,一根递到小孩跟前,“想不想吃?”
      小孩口水都淌到嘴角了,却又看了看母亲。
      那妇人一身朴素,摇了摇头,“谢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们虽然没钱,也不会平白收别人东西。”
      小孩咽了咽口水,微微拉了妇人的衣角。
      妇人向他笑笑,拉着他走了。
      云锦书愕然,他本是想逗逗那小孩,谁知道这给他来了个反转。
      快步走到妇人跟前,云锦书道,“我这人见到好看的人就忍不住疼惜几下,小娃娃长的可爱,送根糖葫芦而已。”
      见妇人犹豫,他又道:“放心吧,没毒。”
      妇人微微颤着手接了,抱着小孩匆匆的走了,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一会便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在云锦书看不到的地方,一根鲜红的糖葫芦被扔在地上,一口没少,沾的尽是灰尘。

      云锦书咬了口糖葫芦,这世道仗着身份玩弄人命者横行,前几日刚出了一个世家子弟当街拿着吃食戏弄一个小乞丐,最后当街毒发死了。
      围观者众多,这事早就传开了去,却没有一人为那条人命申冤。
      卑贱之人,死不足惜。
      这种世道,谁会信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更别说这种关乎到性命的事了。

      “容溯,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消停呢。”
      容扶桑刚帮他付完钱,“快了,阿书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行,我信你那句快了。”
      说罢将他咬过的糖葫芦递到他嘴前,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容扶桑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口咬住——还挺甜。
      云锦书笑的眉眼弯弯,突然觉得复杂的街道都明朗起来。
      继续在大街上瞎转,一路上遇到好多有趣的小玩意,云世子出手阔绰,都给买了……虽然是容扶桑付的钱。
      云郇一心想着为国效命,云王府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都贡献给了国库,清贫的只剩养活一府人的口粮,若不是想跟他母亲留点念想,云锦书相信他那父亲能把云王府也卖了去。
      ——至于他这些天花天酒地的钱,云世子秉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理所当然的让那些纨绔子弟请的。

      两人走着,凭着云锦书那迷之方向感竟又走到一家红楼。
      云锦书:“……”恰好还是他昨日刚去过的那家。
      前方红楼门口熙熙攘攘,一阵混乱。
      容扶桑站定,看着准备无视的云锦书突然想给他找点事做,“不去管管?你不是最爱管这种事。”
      云锦书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最爱管这种事?”
      却刻意加重的“以前”二字。
      他十几岁认识的容扶桑,那时是在容家,甚少发生这种事,他爱管闲事的本事也就没暴露出来,之后便去了北关摸爬滚打,中间又遇了好些事,直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容扶桑。

      容扶桑抿唇,总不能说他没事总会偷偷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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