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单生意》锦水汤汤

4、第四章

　　睜開雙眼，天光由日上中天变成了落日西斜，车子已下了高速，正沿着海边的公路疾驰。看看车上的时刻，已行进了三个多小时了，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有些懒怠和混沌，歪过头痴痴呆呆看乐未央肃穆而专注的侧脸，心想原来自己是这么无畏的一个人，是块早死早超生的料，就这样迅速的决定了自己的婚姻，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她就这样跟着他去向陌生的C市。

　　那天“相亲”结束后，乐未央除了打电话来跟她商量关于结婚协议的某些细节之外，两人基本没什么联系，直到本周星期三才确定好拜见双方父母的时间。虞美人还未跟太后讲，她觉得还是先去乐未央家探探深浅再说。虽然她并不幻想这段婚姻能通向幸福，但至少要平静和谐。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若乐未央的父母难缠，她反悔还来得及。要是先去见了太后，凭乐未央的皮相和谈吐，太后绝对不会容许她说半个不字，到时候不拿着菜刀逼她嫁才怪。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好看！”

　　虞美人喜欢学大明宫词里武攸嗣同学说话的腔调，特别是他回答太平公主那句傻吧唧的话。此时乍一听到本在沉默开车的乐未央问她，处于散乱状态的大脑条件反射的组织了语言回复。

　　“我不会是引狼入室吧？”

　　乐未央夸张的叹息。

　　“我个人有很好的操守，从来不吃窝边草，你完全可以放心与狼共屋。你就专心的开你的车吧，还有多久才到啊？要不要换我来？”

　　虞美人全然清醒过来，调高了座椅，恢复常态。刚才电台里放的那首情歌此时也播到了末尾，只剩激扬的小提琴声掳掠着人内心最后的温情眷恋。

　　“再过十分钟就好，已经进城了。”

　　虞美人从未到过C市，只见一幢幢极具欧式风格的建筑从车窗外闪过，跟她居住的那个小城截然不同的感觉，让她觉得兴奋。她喜欢这里。

　　“你们这里很漂亮哦，你怎么舍得跑我们那个小城去窝着呀！”

　　“什么样的风景看久了就没感觉了，就好像不能总是面对一个女人一样，就算她美若天仙，也有乏味的一天！”

　　啧啧，乐未央同志什么时候都能联想到女人，花心萝卜的职业精神贯彻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虞美人撇了撇嘴，不置一辞。

　　车子绕着一个个弯儿，层层叠叠的往上，倾斜的道路让虞美人有种直冲南天而去的错觉。就在她以为这盘旋冲刺没个尽头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幢小小的花园洋房前。虞美人有些诧异，这难不成是乐未央的家？乐未央松了安全带，开门下车。虞美人对着车上挡光镜整理自己的头发，心里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就算跟乐未央的关系与众不同，但丑媳妇见公婆的惴惴不安还是存在的，毕竟，被长辈所喜欢还是件有成就感的事情。觉得自己足够端庄整齐后，虞美人拎上包包欲开门出去，但眼角扫到的光景让她选择了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乐未央看来是准备去掀门铃的，但此时却被定在了离门不到三步的地方，而他直视的方向，静立着一位美丽的女子。隔着玻璃，也能看见女子的皮肤非常白晰，精致的五官，有混血儿般的高鼻深目轮廓，纤秾合度的身材立在初夏的阳光下，真像一株水莲花。虽然看不全乐未央的神情，但虞美人却分明的感觉到春风中有火花四溅。乐未央被摄魂，肯定不仅仅是因为惊艳。第一次见到乐未央的红粉团员，竟然是这般极品，看来，得对乐未央加深一层敬意，以前小觑了他呵。她到底要不要充当巫婆下去打破这爱的迷咒啊？纠结！他们要胶着到什么时候，她总不能一直窝在车里看卡带的电影。

　　虞美人咬牙推开车门，双脚才落地身子还没钻出来，就听到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帮她解了围，打破了乐未央和那女子无声胜有声的重逢缠绵之意。虞美人扣上车门，看见那女子一截秀颀的后颈，她正弯腰从婴儿车里抱出正在啼哭的婴孩。真是个聪明的宝宝啊，晓得为父亲看住母亲。虞美人暗笑。心里面有着对乐未央同志的同情，哗，再缠绵也没用了，人家比你出息已是孩子他妈。你和她这一役你全军覆没，嘻嘻！

　　“宝宝不哭哦，看看，我们一出来就见到乐叔叔了，哦哦不哭不哭！”

　　女子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轻言细语的安抚着。小宝宝只哭了几声，便止住的啼哭，转过脸来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虞美人他们。

　　“乐儿，好久不见你了！”

　　女子搂着宝宝，冲乐未央微笑，虞美人看见乐未央的脸色相当阴郁，看吧，你输了吧！凭人家这会子的云淡风清，你这表情显得多幼稚。让我来解救你吧，可怜的孩子！

　　“未央，这位姐姐是谁？”

　　虞美人亲昵的站在乐未央旁边，笑容可掬的摇摇他的胳膊，却暗地里掐了他手臂一把。乐未央甩开她的手，有种如避蛇蝎的味道，虞美人心下有些懊恼，算了，上帝饶恕彼得三次，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乐儿，怎么不说话，也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美女，第一次见你带女孩子回来呢！夏姨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乐未央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转身越过虞美人，伸手狠摁门铃。

　　“呵呵，这么久了还是没改掉任性的坏毛病，你别介意！”

　　美女对虞美人笑语。虞美人尴尬的站在那里，向美女点头致意，面带堪称傻笑的笑容。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前任女朋友正在安慰她，是在炫耀对乐未央的了如指掌，还是在带乐未央向她致歉？乐未央同志，你麻烦大了，我可没有给你的恋情充当炮灰的伟大情操。

　　虞美人的磨难，随着乐未央老妈来开门而结束。

　　“虞儿，快进来！”

　　乐未央过来牵虞美人的手，脸上已是一片温柔笑意。虞儿？虞美人皮肤上串过一阵冷气，分明是五月的温暖天气，哪来的冷风。这厮变脸的速度惊人啊。虞美人冲门口那对母子摆手道再见，随之就被乐未央使暗劲儿拽进门去去。

　　“妈，这是虞儿！你先带她进去，我去把车停好。”

　　乐未央将虞美人往前一推，交到他妈面前。乐妈妈从开门到此时，都是一脸温柔喜悦，嘴都没合拢过，笑盈盈的紧盯着他儿子和她。

　　“夏姨好！”

　　虞美人有些慌张，微弯了颈子向未来的婆婆大人行礼问好。手被乐妈妈温软的手牵住，虞美人想，这双手真好，比起她妈那双总爱充当刑具的手来，多出了N倍母性温存之意。

　　“虞儿，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呢！快快进屋去！我和他爸可是等了好多天了，今天一大早就数着钟点过呢！”

　　虞美人羞涩的笑着，羞涩？！她以为这种感觉早八百年前都从她身上消失了，结果却在此刻显露了出来。将脚落下的力道减轻，尽可能让高跟鞋的声音叩叩得不要那么大声。乐妈妈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两双崭新居家拖鞋，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他爸，还不快出来，未央和虞儿都到了！”

　　虞美人换拖鞋的当口，乐妈妈唤乐未央爸。

　　“他呀，天没亮就睡不着了，一天里就在瞎拾掇，这不，帮我备好了菜，又不晓得去哪里忙活了！你先喝口水，我去看看！”

　　看来紧张的不止她这个第一次上门的准媳妇，这婆婆大人也不见得轻松。虞美人握着水杯，扫视房间的布置。简单的红木桌椅，除了那台电视机显求着现代气息之外，其他古风甚浓，特别是从门口进来要绕过的那架雕花的高大木屏风，高高低的的迂回格子，摆放着几盆兰花，使得整个客厅的布局更显清雅。

　　乐未央推门进来，将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身子一歪，将自己扔进虞美人旁边的椅子，才靠上去，就喛唷一声将背挺直了，脸上五官轻微扭曲。虞美人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好笑。

　　“这么多年了，这椅子还是没得骨质疏松，咯人得要死！”

　　乐未央反手揉着自己的背，轻皱着眉对虞美人抱怨。

　　“你啥时候坐有坐相，这椅子自然就不再咯你那把散骨头！”

　　宏亮的声音响起，虞美人看见乐妈妈跟在一身型魁梧的大叔后面从一侧的门进来。乐爸爸年轻时定是型男，瞧这身板儿，乐未央这年岁定不及他精神。他瞧着乐未央的眼神，除了嗔怪，也隐含着高兴。

　　“他爸，未央没回来你长吁短叹的，这下子回来了，还带着女朋友哩，多出息，你就别说气话刺他了，就不能好好儿说话么？”

　　虞美人早在乐未央挨骂的时候，就站得笔直了，比军训时还挺拨婷婷。可见她的身体挺识时务，见什么样的人，给什么样的姿态。乐爸爸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转过来看虞美人，虽然不像乐妈妈那样乐呵呵的，脸色却温和了很多，已不似看乐未央那样严肃。

　　“虞儿是吧？看看就知道比乐未央知礼懂事，坐坐坐，别站着，来家了好好歇歇！”

　　虞美人甜甜的笑着，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初审PASS了。她待乐爸爸落座后，才文雅的坐回去。不经意扫视到乐未央的脸上有丝丝疲惫，他从父母进来就没再吭声，静静的坐在椅子中，手随意的搁在扶手上。他好像没有发言的意思，独剩虞美人跟父母聊天，说些回来途中的事情。

　　“好啦，老婆子，你带虞儿到楼上去洗把脸歇歇，我去把剩下几个菜炒炒，准备吃晚饭了！”

　　敢情乐爸爸竟然是掌厨的？！不晓得乐未央有无继承乐爸爸的优良传统？虞美人暗乐，以后或可吃点现成饭菜哩。

　　“你也去收拾收拾，看你这个惫懒样子，都没点年轻人的样子了！”

　　乐爸爸转过头也冲乐未央吩咐几句，其实老人家是有将乐未央的样子瞧在眼里的，心疼着哩，乐未央可领会得？乐未央轻哼了声算是回答，拎了他和虞美人的行李，走在前面。虞美人就住在乐未央隔壁，还曾担心乐妈妈会直接将虞美人和乐未央扔一个房间，幸好，乐父乐母是保守的人。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乐未央这种不羁的儿子？算啦算啦，太后大人也一直想不通怎么会生出她这样的怪胎，就不研究别人了。

　　“有什么缺的，待会我和你去超市买，家里好久没有年轻女孩儿，有些东西也没准备，不晓得你喜欢什么，就想等你来了再添置。”

　　乐妈妈笑盈盈的给虞美人讲着屋中的种种用品存放地，其实她已经准备得够周全，日常用品一样不少，而且还很精致，看得出来费了心思。虞美人觉得，自己在乐未央家中找到了身为女儿的乐趣。

　　“已经够好了，我都没想到的东西您都给置齐了，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就当我跟未央一样行了！”

　　虞美人由着心里的生出的感动，猴上去抱着乐妈妈，她直觉的想要将乐未央的妈妈霸占，这样嫁人除去乐未央这个朋友老公，可嫌了一个温柔老妈。乐妈妈轻拍着虞美人的背，满怀欢喜。

　　“唉哟，怎么能跟那小子一样！我一直想生个女儿，却只得未央这样一个儿子，这如今他将你领回来，可算是他做的最孝顺的事了，终于有人对我撒娇啦！走了走了，下楼去，你乐爸爸肯定已经炒好菜了，你们在路上辛苦了大半天，早饿了吧！”

　　吃过晚饭，虞美人和乐未央陪着两位老人看电视，周末的电视综艺节目繁多，当然某某之约类的，很得乐妈妈欢心，乐未央父子俩却对之兴趣缺缺，转到这个频道没几分钟，乐父便将乐未央叫上，俩人进了书房。

　　“唉，我们家未央，有些闷葫芦，等了这些年，我都差点想给他报名参加这个节目呢，可是呢，想他那个性子，肯定不听我的，把我急得哟！上星期他打电话回来说了和你的事，可把我吓一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可好了，可好了！”

　　虞美人听到真不真的话，心里打了个突，好像被人看破了什么似的，脸上笑容差点僵了。

　　“我们本想早点跟家里讲的，但是俩人都忙，没时间回家，所以干脆拖到回来之前才告诉你们，让您担心了！”

　　怕双方父母因他们认识时间太久而生起怀疑，虞美人和乐未央商量好说辞，说是认识差不多快一年了，只是瞒着家里没讲。虞美人本想问下午在门口遇见的女子是谁，当然，这个想法纯粹是八卦细胞作祟，可不是追老帐拈酸吃醋。但怕乐未央同志觉得被侵犯隐私，便一直忍住了。

　　“下个月，我和他爸再到你家去见见你父母，商量下你们结婚的事情，可得好好合计合计，亲戚们眼巴巴瞅着我们家这个喜宴好久了，这下子可不用再讲不出个日子来！”

　　乐未央和她，都罪孽深重啊，他们不急，父母可是心焦好久了，以目前乐妈妈这口气，定得好好折腾折腾他们。彩衣娱亲之？孝顺当如是！

　　等到九点钟，乐未央才和父亲从书房出来，乐父脸色缓和了不少，乐未央看起来也心情不错。看来虞美人所不知道的冰点已消融。乐妈妈让乐未央和虞美人上去休息，心疼他们累着了，回家晚上也没早歇着。乐未央和虞美人跟他父母道了晚安，相携上楼。

　　“哎，你太没有职业精神了呢？好歹这也是你的地盘，你竟然把我丢一边，自已在那闹情绪，都让我撑不下去了，你太不给我面子呢？”

　　虞美人待上得二楼，低低地对乐未央报怨。他今天自进门就没热络过，恐怕他妈都看出来他儿子对她不咋的，晚上一个劲儿的拐着弯儿暗示乐未央是闷骚自闭儿，不太会哄女孩子，让她别在意。什么嘛，她的自尊哩，放哪里？

　　“呵，我看你不是把我妈迷得团团转嘛，你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哪里有丢面子！”

　　乐未央扭过头来笑嘻嘻的回答她，虞美人想伸手将那笑脸拧它个180度，犯了事还巧言笑语，完全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哼了一声，打开门进去随手关门，乐未央却伸手将门抵住。

　　“谢谢你！”

　　他嬉皮笑脸的神情不再，诚挚的向虞美人道谢，虞美人看见他的眸中落了一星灯光，其间还有些抱歉与忧伤，她突然有点心酸，还有一点慌。她哦了一声，轻轻的说了声“晚安”，再轻轻将门合上。听到隔壁的门咔嗒一声关上，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