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就要娶我》图书馆里的贼

10、竹影走龙蛇（二）

　　“呸！”
　　衡重把口中腥涩的江水吐出，撑着身体，俯在江岸上干呕。

　　在江水里扑腾的滋味很不好受。在船上看好像已经离平州不远，真游起来却整整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最近的岸口。
　　黄衫少女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她手下众多，走的又是灵活毒辣的路子，一向来很少有能逃过她手掌心的人。她满脸轻蔑的笑意，仿佛取衡重性命轻而易举。
　　衡重身形灵巧，瞬间就躲开了袭来的九节鞭，一个骨碌就滚到船舱门口，脱离危险区域。漕帮众人见状纷纷跳上甲板，手持精钢环首刀就向他们砍来，李停云等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陷入了乱战。

　　“大家不要慌张，坚持住，我们这里动静甚大，张师兄听到后定会来救我们！”李停云剑刃一荡，挡开了两名漕帮打手的攻击。
　　陆骁恨声道：“呆子，做什么梦呢，你看看哪里还有张道寒的船？”
　　李停云向江上看去，只见偌大的江面只剩下他们的一叶孤舟被围困在江心。
　　“……我不信！张师兄有什么理由要害我们？”李停云握紧剑柄道，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惊疑不定。
　　杨青沉着脸道：“我们不过是个添头，漕帮真正要杀的人可是你的衡兄。”
　　衡重听到这话，苦笑一声，道：“真是对不住各位，实话说，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杨青瞥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在江上就动手，大概是因为到了平州，就不好推脱给江匪，掩饰自己了。”

　　两日前，杨青半夜扣响了衡重和秦愿的房门。衡重正想开上几句玩笑，见他面无表情，便将话吞下去，将他请进了门。
　　杨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坐下便说：“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到底是什么来路。”
　　衡重面不改色道：“我们就是两个想去武林大会看看热闹的路人。”
　　“哼。”杨青冷笑一声，“路人？漕帮会想要路人的命？”
　　衡重眼皮子一跳，道：“杨公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少装蒜了，我已经知道，有人请漕帮买了你两人的命，到了平州之后就要动手，我看你识相的早点下去，省的连累停云师兄和陆师姐。不然，我就亲手送你们下船。”
　　衡重按住秦愿伸向刀鞘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自上船后那第一个暧昧的月夜之后，衡重和秦愿仿佛突然心意相通，有了微妙的默契。秦愿即使惜字如金，衡重也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而衡重心里的想法，在秦愿面前就好像透明一般。
　　这时衡重发现，这个奇怪的异域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了轻微的焦躁，之前的秦愿一向波澜不惊，动不动就动刀可不是他的风格。

　　衡重诚恳地说：“我二人的确有瞒了贵派的事，但那事关我一个朋友的生死，和漕帮并无关系。”
　　杨青不信，说道：“漕帮轻易不和人结仇，要想让他们盯上你，你不是动了他们的生意，就是买你命的人出的价格让他们无法拒绝。青霞剑派现在和漕帮友好，但真要打起来，停云师兄难说会向着谁，为了不让他为难，师弟我可以帮师兄出手。”
　　衡重摇头，说道：“杨公子此来通知我们，并未动武，说明杨公子和漕帮并非一伙的。我虽然不知道谁想杀我，但也不愿给贵派带来麻烦。这样，靠岸平州的前一夜，我们会自行离开，到时候还请杨公子在李公子面前解释一番。”
　　杨青看着秦愿，似乎是在衡量他与秦愿斗起来谁会胜出，秦愿不动如山，任他去看。杨青沉默了一会，恢复了原来开朗的笑容说道：“好，一言为定。”

　　然而，靠岸的前一日清晨，一把插进衡重枕头的钢刀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江上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
　　去收拾早上的刺客的秦愿很快加入了混战，他的弯刀所到之处煞气横生，无人敢当。
　　黄衫少女冷哼，一个呼哨，江上很快出现了更多独木舟，上面人影幢幢，绝非相与之辈。李停云等人一人应对数名漕帮打手，体力渐渐接近枯竭，敌人却还在增加。左等右等等不来张道寒的支援，饶是李停云也死了心。
　　衡重在秦愿的保护下还不算太过狼狈，但他纵观场上形势，明白再耗下去，败北是早晚的事，于是大声道：“李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可通水性？”
　　李停云回答：“再通也不会比漕帮的水性更好。”
　　陆骁等人也是一脸忧虑。
　　“我有法子，一会我说走，你们就跳下船，不要回头，也不要去找张道寒。”衡重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指指西北方向，李停云虽然性子单纯，但也不笨，立刻心领神会。
　　另一边的黄衫少女在独木舟上观战，对这场手到擒来的胜利漫不经心，还颇有闲心地指挥手下排兵布阵。
　　衡重给秦愿一个眼神，秦愿点点头，于是他心道，刘备大意失荆州，今日这小姑娘大意可要失了半条命去。
　　“就现在，走！”衡重手腕一翻，几枚小小的紫黑色铁球飞向漕帮木舟处。
　　“糟了！怎么会有霹雳堂的九霄玄雷？！”
　　黄衫少女反应很快，但还是比铁球慢了一步。江水和舟船瞬间被爆炸吞没，红云仿若盛夏烟火，经久不散。

　　白茗留下的几个小玩意，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衡重着实也吓了一跳。
　　跳下船后，他故意选和李停云等人相反的路线离开，秦愿紧随其后，也一起上了岸。
　　这可真是运途多舛，衡重在心里哀叹。想蹭人家的船和信息不仅没蹭到，还被怀有歹意的人知道了形貌，之后的路反而更加难走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现在衡重知道，漕帮和青霞剑派的人是不能再接近了。
　　平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今聚集在平州的江湖人士众多，有心人随便一打听就能在城里轻易找到一个人。如果要混进去，就不得不乔装打扮一番了。
　　“听你的。”
　　衡重把他的想法告诉秦愿后，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这一路上，秦愿都以他的意见为主，从无异议，搞得衡重也觉得怪怪的。
　　“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也太乖了，你总得有点自己的想法吧？”衡重郁闷道。

　　于是，按照秦愿的想法，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要扮女人也该是你来扮吧。”衡重扯扯身上秦愿原来那件黑色外衣简单改成的衣裙，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秦愿简洁道：“你没有武功，扮成女子就少有人来挑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是乌木簪子又是黑色裙裾，配上挽起的乌发和略施花汁的红唇，看起来活像个刚没了丈夫的俏寡妇。这一身行头在夏末秋初的现在可是热得慌，衡重怀疑秦愿是不是在故意折腾他。
　　“我觉得这样好看。”
　　不知怎地，衡重好像从秦愿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好好好，就这样还不行吗。记得进了城之后，我就是你姐姐了。”
　　衡重叹了口气，在江边的草丛里就地取材。用沙灰把秦愿那张小白脸糊到难以辨认，又给自己涂上些黄土，用刀小心修了鬓角，再三修饰，确认和原来大不相同后，才放下手。
　　“你这小祖宗，可别再给我惹出什么岔子来。”
　　“……嗯。”

　　子时三刻，宰相府中。
　　严正景换了家常便衣，在书房会客。他已经年纪不轻，历经三朝而不倒，自然有许多手段。
　　尽管身体老去，但严正景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心的火焰，他一点也不怕自己的欲望被面前的人知晓，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我们一定要比那位先找到人。”严正景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人手已经去做了。”
　　“我的人已得到消息，漕帮已经失败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严正景哈哈大笑。皇帝啊皇帝，你终究比不上先帝，没有那份杀伐决断，怎么能够坐得稳那个位子？宰相的眼里尽是自得之色。
　　“正是，真是天助我也，若虹山庄很快就要广发英雄帖了，我们正好趁此机会洒下鱼饵，静待收杆即可。”
　　“大人英明。”来客作了个怪模怪样的揖，说道。
　　书房内一点如豆的烛火轻轻颤动，将两人摇晃的身影映在窗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