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少年》行甜粽

2、Chapter 2

　　“子坤有时候会到我这来。” 赢敛打破沉默，随意地指了指沙发的方向，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做派。

　　“他很好看。”R的赞美发自内心。

　　“喜欢？”

　　“喜欢。”

　　“那也跟你没关系。”赢敛噎了他一句，于是他也就识趣地没有讲话。

　　“你家挺大的。”R岔开话题。

　　“我家？”赢敛看了他一眼。“没有家人的屋子算什么家，这个地方只有他来的时候才像家。”

　　R知道赢敛说的他是谁，就是那个漂亮的黑长卷男孩。

　　金发男人没有再说什么，他随意地斜在沙发上，然后松松地解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露出流畅的肌理。男人的腰线紧窄柔韧，显然是个钟情于锻炼的主。

　　R没有出声，赢敛也没有理他，一个人走进厨房。没过多久，咖啡的香味便缓缓飘出。

　　赢敛将咖啡轻轻放在桌上，转头看向R。男人的侧脸异常立体，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不加方糖。”斜靠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低沉出声，打断赢敛正欲加糖的动作，赢敛顺手放下手中的糖盒，情不自禁地挑起唇角。“习惯了。”

　　他喜欢的男孩，每次都会加糖。

　　R并不关心赢敛和尹子坤之间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去，他也没必要关心这些。他不是情感顾问，更不是心灵导师，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感兴趣。虽然他的确对尹子坤很感兴趣，但他对赢敛更感兴趣。这么一个集神秘与复杂于一身的男孩，分外吸引人。

　　“以后改了吧，我从不加糖。”金发男人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从不觉得改掉一个习惯是多么困难。然后微微侧过身，半张脸模糊在咖啡的热气之中，显得异常柔软。他补充的句子似乎很随意，但听起来很诚恳。“以后我在这里，你有家。”

　　赢敛手中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他压根就不相信R刚才的深情告白，但不得不说，R是除了尹子坤之外，第二个讲这句话的人。

　　窗外夜色盎然，月光如水。R的手机突然一震，消息来自于O。

　　“哥，我剪了个视频。很有意思。”

　　每集重点拼接，一部电影成型。

　　电影里的少年无意得到一本笔记，将名字写上之后，此人便会死于心脏麻痹。少年欲建立一个无犯罪的世界，却因为私欲几近癫狂。

　　日本片。名，死亡笔记。

　　夜神月和「蝴蝶」，还真有点相似之处。

　　“在做什么？”

　　少年清悦的声线传入耳际，视频中黑色的死神展翅飞向天空。男人抬起头，那死神与面前的人瞬间重合。

　　男孩换了一件正红色睡袍，手臂正微微张开，散发着刚刚出浴的清香。晚风扬起他的衣摆，有种羽化而登仙的超脱，就像真正的蝴蝶。

　　——他诱人的唇线微微挑起，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几近清丽。

　　——视频中咧嘴的死神笑容诡谲，青白的脸色显得异常阴森。

　　男人微笑，顺手锁了手机，他的声音听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没什么，一个视频。”

　　这句话说完，周遭的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R突然觉得疲倦。

　　这不合常理。他不由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平日里即使一夜不睡，他也能保持精力充沛，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困倦。

　　事出于常必有妖。

　　突然，一股幽幽的香味钻进R的鼻腔。

　　R突然警觉起来，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点了熏香？

　　嬴敛看见R的警觉，笑得十分清丽。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模糊在R的眼里，就像他的声线一般软糯。

　　R仿佛磕了药一般混混沌沌，男孩在哼一曲古老的摇篮曲，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古老的城堡有钟声响起，黄昏之中有乌鸦飞翔。藤蔓植物爬满古堡，泥土盛满杂草。哥特式的城堡顶端遮去半轮红日，光芒照在大片野蔷薇上。那些花朵鲜红欲滴，自己仿佛躺在花朵中央缓缓睡去。

　　——那些艳丽的花朵突然攀附上自己的身体，在躯干上生根发芽。他想惊呼出声，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R的眉峰狠狠拧起，脖颈上渗出汗滴，落进衣衫深处。

　　嬴敛的字句清晰。“先生，你累了。”

　　男人想要回应这句话，然而却昏沉到出不了声。

　　嬴敛又重复一遍。“先生，你累了。”就像婴孩无辜的牙牙学语，那种清澈飘渺的感觉，R如在梦境。

　　男人突然到自己一开始就是大意轻敌的，他以为嬴敛只是个学生，只有在变成蝴蝶的时候才会癫狂。但是他忽略了的是，一个人展现出两种人格，不是精神分裂，就是伪装。

　　R只知道嬴敛聪明，但是他没有料到，嬴敛会聪明得用伪装欺骗了如此警觉的自己。

　　……

　　嬴敛看着沙发上睡着的男人，神情有一秒的飘忽。在成为蝴蝶之后，他爱上了调制各种香料，这是个聪明的男孩，很快学会了不少制法。

　　嬴敛觉得香料这种东西，运用合理就是另一只蝴蝶，就像自己一样，伪装得当，完美无瑕，飞在天空操控全局俯瞰生死。

　　比如今天。

　　他满意地哼起小调，琥珀瞳仁骤然变得赤红如血。

　　K的用意，嬴敛十分清楚。他叫R来当自己的保镖，也就是以其他方式监视自己。监视自己的用意何在，他们想知道蝴蝶究竟是怎么杀人的。但是这属于蝴蝶的绝对机密，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签字笔在笔记本上，笔记本在桌上，少年在桌前。他的唇角挑起一丝诡谲的笑意，饱含着正义与残忍。

　　——这个世界，正在腐烂。

　　腐败的污垢，肮脏的蠕虫，随波逐流，盲目自大，虚伪卑劣，萧索破败，这些东西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蝴蝶出现了。所有与正义相悖，与道德背道而驰的人，都该一个不留。只要是能让这些渣滓统统去死，无所谓过程是什么。

　　——不过多久，四处又会出现很多只蝴蝶。就是那些带着血，美丽的，死人。

　　夜黑月白。

　　在赢敛的大学社交圈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达完美不罢休的美少年优等生，拿过不少国奖。只是他不喜欢女人，曾经和现任男友当街出柜。除此之外，赢敛待人和善，温文尔雅，总是独来独往。

　　没有人能把赢敛和蝴蝶对等，包括尹子坤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赢敛的警惕性十分强，他压根不相信所谓的相互信任。从第一眼见到K起，他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K是个一眼望不到底的人，他太滴水不漏了。在R眼里，K向来都是运筹帷幄，操纵大局。只要K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便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岁月已经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好看，眼边的皱纹弯的像河里的波浪。

　　——就在刚才，世界上又多了些飞向地狱业火的蝴蝶。他们扑腾着翅膀，飞向最浓艳炫目的火花，然后化成灰烬。

　　赢敛望了望沙发上躺着的人，颇有一丝不屑的成分。Just soso。

　　赢敛抬起头，死神刚好飞落在他的视线。两只骨翼，眼如铜铃，血盆大口，脸色苍白，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活物，正发出咯咯的低鸣。

　　死神看了一眼赢敛，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R，咧开血盆大口，像是嘲笑。他的骨翼抖动，发出鲜明的脆响。

　　赢敛瞟了死神一眼，什么也没说。每当自己杀完人，死神都会出现与自己道谢。赢敛刚出生的时候，婴孩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死神的影子，因为自己的母亲因难产而死。

　　随后再见死神是在半年前，不知什么原因死神突然出现，自己并没有杀人。那时候的赢敛被死神吓了一跳，几欲疯狂，最后是尹子坤才让他平静下来。

　　微暗的房间里，灯光摇曳。赢敛眼眸中闪过一道诡谲的赤色，死神离开。

　　与此同时，得不到消息的K有些愤怒。

　　对自己有利的相关组织一夜之间全部死亡，那些胸膛上血淋淋你的X，尽是出自蝴蝶的手笔。K眯起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没有R的音讯？”

　　“BOSS，还没有。”

　　周遭一时陷入冰冷的沉默，沉默之中夹杂着恐惧的混乱漩涡，仿佛要将人剥皮剔骨，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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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在赢敛的注视之中缓缓睁开眼，靠着沙发直起身子。男人大大方方地接受赢敛目光洗礼，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金发在修长五指之中变得凌乱。然后坐正，双眸毫不避讳地接上对方的目光。

　　赢敛的表情有一丝嘲弄，但没有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没有一方先开口。R没有问他为什么，赢敛同样没有回答。

　　随即，男孩挑唇一笑，两只梨窝艳丽。

　　“隐私感强，没办法。”

　　“隐私？”R缓缓勾起唇角，那个弧度一如既往地生硬。“包括和大学生同居？”

　　赢敛佯装皱了皱眉，唇边擦开笑意，他耸耸肩，倒是十分大方坦诚。“那又如何，他是我的恋人。”

　　R倚在沙发上，肌肉匀称的手臂搭在沙发棱角，头微微后仰，露出分明的喉结。他保持这个放松的姿势，声线随之压低。“我没有想搞他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喜欢欣赏美好的人。”

　　“喜欢和占有从没分开过。”

　　金发男人的双眸微微眯起，带着慵懒的光亮。他修长的脖颈晃了晃，衣衫的领子随之摇摆，露出鲜明的锁骨。男人缓缓起身，没有理会前额略微凌乱的发，他靠近嬴敛，双唇近在咫尺。R的声线十分慵懒，甚至带着沙哑的低叹。

　　“看来你很懂。”

　　嬴敛当下弹开三米远，脸上带着愠怒的神色。

　　是在耍我吗？

　　R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抬起眼睑，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无敌聪明无敌美好的蝴蝶先生，我今晚睡哪？”

　　“沙发。”嬴敛冷冰冰地吐出这两个字，走进寝室将门甩上。

　　每个人在夜间，都会变成一种只由感情支配的动物。那轮明月由黄昏的梯爬上天空正位的龙椅，发出迷离的微笑。嬴敛刚进寝室，便听见寝室门从里面锁上的声音，那声“咔擦”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

　　“做什么？”嬴敛问他。

　　“K让我保护你的安全。”R的唇角清淡地挑了挑，压低声线故作暧昧不明。“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什么？”饶是嬴敛，也有头脑一时短路的时候。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么？”R缓缓靠近他，两双眼眸在黑暗的夜色里彼此对视，目光交汇摩擦。R的语调温柔极了，就像音乐里醉人的低音炮。“我要和你睡。”

　　“不行。”

　　“是吗？”R再次缓缓靠近嬴敛，几乎要听到少年有力的心跳。“比起尹子坤，我还是比较想搞你。”

　　嬴敛的眼眸里闪过诧异和焦虑的神色，不同于平日里的成熟老道，也不用于变成蝴蝶时候的狠辣无情。R面前的赢敛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个体，这样的发现让R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即使这个少年过分聪明，过分不受控制。

　　真可爱。

　　似乎有一种错觉，眼前的少年并不是蝴蝶。这种对比的美好，要比尹子坤的整体无敌美好更加具有吸引力。

　　R顺势扣住嬴敛的腰，明显感到少年身子一僵。赢敛的腰很窄，R伸臂就可以松松环住。男人的双唇贴近少年柔软的唇瓣，单手托住他的后脑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赢敛往后退一步，却被男人的手臂箍紧。

　　“不要乱动。我好想抱你啊。”R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蛊惑。他修长的五指插进赢敛的发里，故意稍作用力地纠缠撕扯着他的发。

　　赢敛微微张开双唇，却没有出声。他姣好的薄唇挑起一个弧，透出清丽的味道。男孩并没有在推拒面前的男人，而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接下来的亲吻。

　　赢敛狭长的眼眸闪过赤色的亮光，R的身后，死神正在扇动骨翼，发出嘲弄的笑声。

　　当赢敛成年第一次见到死神的时候，全然没有像现在这般镇定自若。除了赢敛之外，没有人看得到死神这种生物，也没有人听得到它发出的任何声音。

　　死神总是不定期地光顾赢敛这里，某一次刚和尹子坤滚完床单，抬眼就看见死神在屋顶吊灯上看着他们笑。

　　刚开始嬴敛还觉得谜之诡异，但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畏惧。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粘稠，像是甜腻的胶着。R显然不满足于这一步动作，他刚刚托起嬴敛的下颌，嬴敛的手机突然响起。

　　嬴敛一看来电，迅速推开面前的人。

　　“怎么了，宝贝。”嬴敛的语气十分温柔，对方是谁显而易见。

　　房间内漆黑又安静，R一字不落地听见两人的对话，尹子坤的声音轻柔缥缈，倒像是真正的蝴蝶。他正在询问自己今天要不要到嬴敛这里来，R唇角一挑饶有兴味地靠在衣柜边上，他想听嬴敛怎么说。

　　“今天算了吧，我哥在这里。”嬴敛瞥了R一眼，目光很是平静。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尹子坤的语气有点落寞。“他不喜欢我吗？”

　　嬴敛没有答话，R在旁边小声开口，似乎在为自己辩解。“没有，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还是人吗。”

　　“谁在讲话？”尹子坤疑惑。

　　“没人讲话。”嬴敛狠狠地白了R一眼。“你过来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哥很喜欢你。”

　　电话挂断。

　　“你让他来？”R依然斜靠在衣柜边上，碧绿的眼眸像夜间那些大型猫科动物一般露出金属硬光。

　　“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嬴敛警告他。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R顺口接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间。

　　嬴敛没有再搭话，独自一人跑去厨房。油烟机呜呜地响起，没过多久便飘出香甜的温暖气味。

　　R觉得有趣，站在厨房门口瞟了一眼。嬴敛正端着两个白瓷盘子出来，一盘红糖糍粑，一盘拔丝苹果。少年围着蓝色方格的围裙，有一点谜之可爱。

　　“你会做饭？”

　　“都是对象教的。”

　　“有个对象真好。”R站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跟我处对象的时间从来没超过一周。”

　　“那你很棒。”赢敛将盘子放在桌上，门铃正好响起。他起身去开门，不忘回头叮嘱意图对食物不轨的R一句。“别动。”

　　尹子坤出现在门口，穿着一件暗红色衬衫。R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能把暗红色衬衫穿得这么风情，尹子坤一看里面，有点傻眼。

　　R也一件暗红色衬衫，但完全没有半分撞衫的尴尬。男人要比尹子坤高一个头，衬衫紧绷在肌肉上，看去咄咄逼人。而尹子坤的衬衫有些松垮，下摆松松扎住，勾勒出少年纤瘦的身段。

　　能把暗红色衬衫穿好看的男人不多，正巧嬴敛这里有两位。

　　尹子坤还未开口打招呼，R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R的神色很平静，他应答两声挂了电话，抬头对两人道。“我得走了。”

　　“都这么晚了……”尹子坤的话没有说话便被嬴敛打断。

　　“很急？”R点点头，嬴敛顺手将衣架上的外套甩给人，连头也没抬。“那走吧。”

　　R套上衣服，匆匆出门。

　　嬴敛显得心情愉悦，他看了一眼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男人出门的场景。

　　那件外套衣领上，微型监控器闪烁着不易觉察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