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重生装柔弱》月落枝梢

31、第三十一章 君

　　如果洗了一个热水澡，蓝从云向来睡得舒服一点。果然在滚得皮肤绯红的热水之中洗过，睡到床上再无半分恼人的案情烦扰。
　　他想起自己两天前，曾经写给肖绫的信，说最近很忙希望冬狩之时与她见面。

　　如今的这个案子，要是冬狩之前解决不了，他怕是自己提的约定必须自己亲口毁诺了。
　　幸好，她还没有回信。

　　他这个人，自认做了夫君的话在旁的时候定比其他人好很多。但唯有案子缠身的时候，才会身不由己。

　　肖绫没有接到那封信，她翻过年就要及笄所以娘亲现下宠她得紧，心心念念要在皇家寺庙求一个姻缘美满的签。
　　她躺在床上，望着月色分外地无奈。

　　忽然，想起了自己未来的夫君。
　　皇家的寺庙，不像其他清素破败的庙宇一样，堂皇大气又梅花成群。
　　梅花初初吐蕊的时候，简直一点点的精致艳丽，梅红色涂满了雪色的白。

　　她身着紫色华服的母亲，带着她在主持那里求了十三次签文，前两次极凶，接下来十一次都是微凶。
　　最后铁青着脸，赌气说明天我们再求。
　　然后又是再求。
　　虽然觉得好笑，心里还是分外柔软的。

　　向来喜欢求人不如求己的母亲，居然有一天会苦苦哀求主持说，再求一次吧，一定会不一样。
　　虽然签文不吉，可是肖绫居然半分担忧都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暗示，她也应该怕了吧。

　　可是总记得那个人，跟她说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夫君。
　　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是蓝从云是一个说出这话叫人觉得不得不信的人。
　　所以这些签文，她也真正觉得无关紧要。

　　可是天知道，他们肖家父亲信法教，母亲以夫为天却又性情剽悍，哥哥看兵法其他什么都不信。
　　唯有她肖绫，曾经是信佛教的。

　　又想起那象牙白的签文，血色的极凶。心中跳了一下，居然是埋怨皇家寺庙。
　　金雕玉砌的，佛祖不喜欢所以肯定不灵了吧。

　　肖绫没挂心多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画的梅花，发现它干得正好。
　　母亲果然已经起了，换了一身雍容的红色跟她打招呼。
　　然后两个人又去求了一次，在主持眼不见心不烦的佛声之中，肖绫捡起自己摇落的签文。

　　她自己是会解签的。
　　这一签，上上大吉。

　　母亲终于松口肯跟她回家了，刚刚到闺房就收到了侍女飞瑟递给她的信。
　　蓝从云写的，言辞淡淡一封诚恳邀约。让人完全可以想象出他对你说话的时候，神态的变化。

　　说到近日事的时候，必定是平淡地不起波澜的。提到冬狩约她，一定是和他说自己夫君一定做的好，一样理所当然。
　　他的理所当然，完全不会叫人觉得傲慢。

　　上上大吉那一签写的诗文是，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仿佛是在对她求的那些有缘无分的签文念一句沉稳而隽永的佛偈。

　　肖绫铺了纸，回了话。
　　写完之后对自己的笔迹怔了怔，宛若亲眼看见了一位深闺少女，回给心爱郎君的情书。
　　那字与行间，仿佛夹杂着少女的喜悦和欢快，叫人看了又笑又无奈。

　　肖绫总觉得，自己是男人扮太久了。虽然换上女装参加照样端庄，对上父母照样可以婉转撒娇。
　　可是就好像心底总有一处像男子，十分冷静而理智地看着世界。

　　可能就是书读多了的坏处，太理智了。别的闺秀遇见蓝从云，长的好看前途光明还说要一生一世，那早就信得痴狂无力回天了。
　　可她看得话本书本太多。不止有那些一往情深的话本，还有史书之中比和睦相处多一百倍的爱恨交织。

　　蓝从云终于收到了回信，眼眉一皱盘算起了冬狩的时间。
　　还有七天，肯定是不够的。
　　于是便果断地，把她的回信收到固有的匣子里锁好，抱着这些原本皇上才有的卷宗准备去宫里。

　　皇上听说他来了，正在圈奏折的手没停倒是写得更快。
　　把手中的奏折批了，蓝从云刚刚好行完礼把木匣奉上。

　　“爱卿，你这案子查了半个月查出什么来了。”

　　蓝从云瞥了一眼摒退的四周，便从容地说:“从证词到证据，臣也去探访了各处，实在是不知道可以从何下手。臣无能。”

　　“你也查不出来吗？”皇上好像也不意外，“那便收起来吧时时留意着，我知道你小子看了案卷，肯定是忘不掉的。”

　　蓝从云的过目不忘之能是有的，只是少有人知。
　　他的父亲重君爱国已极，在家丝毫不多跟不上战场的孩子聊几句话。

　　总是问:最近粮价如何，各类常用的药材交易情况呢？最近哪里的人又不安分了。
　　最后问:几位公子的书读得怎么样了，每日练武了吗？

　　蓝从云从来不是任性的人，他先是平平淡淡地在家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完成功课，然后才会四处晃荡。
　　他很少任性发疯，疯的最凶一次是幼弟病重几乎咽气，父亲要匆匆赶赴边关。

　　“你等他咽气了再走行不行。”那些说他顽劣不堪的人都该看看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和在战场上杀人的蓝将军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父亲平平淡淡:“这次不是小事，蛮族在边关发疯围了一座城。”
　　然后就走了，幼弟不治身亡那天眼睛睁得大大地看屋顶，死死抓着被子哭都哭不出声。

　　京中很多人说，蓝家几个孩子。大公子有乃父之风也是个将军的料子，但可能是蓝将军和大公子人杀多了报应到几位小的身上。
　　二公子向来体弱需要天材地宝养着，三公子平平无奇顽劣不堪，四公子五岁都没熬过肯定是府里血煞之气太重了。
　　还有那个娘，生那么多有什么用啊到底，夫君整天不回家孩子几个养得活，自己也死得早。

　　其实蓝从云并不是一定要被赶出府去，只是父亲旧日将领和宗族之人百遍问:你是三公子。你父亲大哥英雄豪杰，二哥身体又不好你当真不上战场？

　　蓝从云说:不上。
　　所以他不能继承蓝府的匾额，才会被赶出家门。
　　蓝家的匾额，染着嫡系血脉所有的鲜血和背后家人所有的血泪。

　　值钱倒是值钱，就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似乎半天没听到回话，皇上以为他到底年幼不太懂得接人待物，便主动接着说了:“你父亲跟我说的，他三子不喜欢练武反而过目不忘是个学文的料子，没料到你居然给朕管了刑狱，反而是二子去学习了。”

　　蓝从云表情自然:“不论学什么不都是替皇上效忠。”

　　皇上含笑:“那倒也是。”

　　他定然会作为蓝家子嗣，为维护江山誓死效忠。但是绝不会像父亲那样还把妻儿的血泪搭进去。
　　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付出代价，怎么能叫别人家的女孩倒霉。

　　“朕查过你中毒的事情，那人暂时动不得。”

　　蓝从云答好。皇上抬起头从繁复的奏折之中看了他一眼，年幼稚嫩的这张脸，和曾经披甲挂帅上战场的那个人何等相似。
　　人人都说蓝从云不像他父亲，自己倒是觉得他和父亲很像。

　　至少写奏折的简单程度是一脉相承。一个只提战绩打仗思路需要什么，一个只说证据案情要点还有风土民情。

　　“朕听说，你的这门亲事是你自己求的？”皇上想起那个人，心里软了软。
　　只为了江山在皇上心中，约等于只为了自己。一旦想起来总是万分宽容的，虽然大多数时候皇上根本没空想起来。

　　“是臣亲自求的。”
　　“你喜欢这个孩子？”
　　蓝从云仔细回想那个时候，严肃道:“不知道。”

　　皇上正勾着一份奏折，手中顿了一下朱砂晕染开。
　　天知道，他好多年没有污过奏折了。

　　“那你是如何，总不至于看上了你岳父的权势吧。那你选错人了。”

　　皇上自然是调侃。
　　蓝从云自然知道，他可以句句实话但不能在皇上面前絮絮叨叨。
　　于是简化了说:“臣曾经误以为她与臣有婚约。”

　　皇上可是亲自下得旨，梁王做得媒。想起来还觉得自己的河山每日都有不平事发生，那一天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成全一段情。
　　被他这一说，简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天大的乌龙。

　　蓝从云无视诡异的气氛，继续说肖绫:“但是后来发现没有婚约，也觉得她很适合。”
　　最后郑重道:“没有皇上赐婚，我也不会辜负肖姑娘的。”

　　他的郑重其事，因为俊美的面孔和文雅的腔调都显得有些温柔。
　　好像深情款款但不自知。

　　皇上心中被这小子戏弄了一番，有些面无表情。
　　“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

　　“回陛下，她及笄之后，臣再与她父母相商，她与臣不一样，父母很是宠她，大抵想多留一阵。毕竟夫家做得再好都不如在娘家多做一段时间千金小姐。”

　　亲自与她父母相商？皇上觉得于礼不妥却也知道他没有别的长辈了。
　　一时兴起，便承诺道:“既然是朕定的婚事，择日朕会让钦天监给你们选一个良辰吉日。”

　　蓝从云向来知道，陛下收服人心的时候有多耐心。却直觉他此刻并没有在做这样的事情。
　　与前世做戏地给他信任不一样。

　　突然觉得，皇上这一刻有些像他幻想中的父亲。温柔一些，更体贴一些，便是霸道举动都让人觉得暖心。
　　他是否是因为自己此刻长得像个孩子呢？

　　那些仔细思考却没有上心的字句落在了心间，他突然对这个案子有了更多的动力。
　　发自内心想让他得到答案。

　　身体却深深叩首，从容真诚道:
　　“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