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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咏梅 ...

  •   一别一月,总昌帝姬木真的险些忘记了蓝从云这个名字。

      哪怕第一封奏折和初次的印象深刻到无法忘记,但他的事务实在是太多。若非有人天天上折子亲亲热热一句皇上你好不好?我这里有什么特产,出去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罕物。

      天底下八成官员的名字,他是不记得的。

      毫不夸张的说,除非蓝从云是他的血脉儿子,否则他绝对不会记得这个名字。那不然,圣前那么多人天天写请安折是为了什么呢?

      有的时候,只有皇上记住你。无论记住你什么,你才会被用才会有权有势。所以有些权衡之下很多官员的请安折,也永远不会发到圣前。

      总昌帝读了读这封在所有奏折里面显得格外清新脱俗的折子,脸上带着一丝让他的太监总管十分不安的笑容。

      所谓不安,是无法琢磨。

      “朕觉得,这个人倒是有意思的很。”他说的自然是写奏折的蓝从云。

      如何不有意思,十四岁的正六品官员。明摆着前途无量居然一月不上奏折,一上又是明摆着告状。
      或许他其实并不是告状,只是为了顺利查案不得不借皇上的口谕罢了,可他这样的耿直实在是令皇帝颇为好奇。

      耿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奴婢愚钝,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何人呢?”

      他却不答,只是问:“集市之中那深贤酒楼是何人开的?”
      他问话,自然知道眼前人答得出来。果然总管细着嗓子从容地说:“是和王的铺子。”

      和王……

      这位陛下忽然话锋一转:“我前几日不是听闻了一座无名小楼吗?”
      “陛下的意思是?”

      “命人准备准备,把……二皇子叫上随朕出宫。”

      到底是为了小楼出宫,还是为了有趣之人出宫。
      揣测圣心是死罪,可是不摸透皇上的太监总管没有死罪胜有死罪。

      但有的时候即便摸不清,也要波澜不惊地放下,明白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二皇子名叫姬睢,是皇帝平日比较偏爱的儿子。把他叫上一起出宫,这是其他哥哥或者弟弟一辈子别想有的殊荣。

      小楼今日的题目是咏梅,可是直到下午时分也没有人,能够掀开题目做的隔断上二楼去。

      诗词写了不老少,那位挑剔之人却一个都没有放上去。

      所以难得的,平日还算清幽的小楼今日要热闹些。
      “连陈兄之才都……”
      “唉,我算什么……”

      当今陛下着白龙鱼服,旁边清雅的少年笑道:“阿爹,我也想写一首试试。”

      “进不去不丢人吗?”
      “阿爹不说出去,就没有会知道儿子进不去。”

      而蓝从云此刻却坐在之前发现尸体的地方,摆了一个长凳望着酒楼发呆。

      明明知道,打碎瓮罐的人是从这里打的。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进去问案。
      没有一案审断朝廷重臣的杀气在手,这些人根本不怕他一个六品小官。

      查案?不行。
      酒楼的生意可比一个盗贼的死因强多了。

      婉转叫酒楼之人配合?
      不可能。谁鸟你啊。

      蓝从云并不在意这个酒楼后面的主人,到底何等权势。其实这些小事那位主人绝不可能知情。
      但身为主人,养奴不教养狗无礼就是过。
      一封奏折直达天听,管你三七二十一。

      蓝从云骨子的杀气滔天,是他杀了无数人盈养出来的。

      那一边铩羽而归的父子二人,已然随着长者的步伐,不知不觉散步一样溜到了长街。

      甚至调皮的少年还在街边买了一个香包,言辞凿凿要回去送给阿娘。

      陛下其实并没有想到要在这里看见什么,他只是想来这个酒楼感受一下和王属下的威风。

      但他很意外,在长凳上看见了那个少年。他皮肤很有些白,尤其天色渐暗之中更是苍白的晃眼。

      他正看似专注实则迷茫地看着酒楼,侧颜因为光影显得更加纤瘦。

      从上奏折到呈递天听,中间至少三四日。
      这么长时间,他都在这里既无用又倔强地等待吗?

      其实蓝从云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并不是在那个奏折里。
      而是在御史言官的嘴里。

      那些蓝家人如何刁难的事儿其实陛下全不上心,惩罚也不过为了安边关之人的心。此刻却依稀记得御史那句悲愤泣血的话。

      “他没有在门口等多久就走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说的却是不能让病弱的兄长给他煮饭!”
      “那是战士的遗子!那是真正该在蓝府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忽然地,陛下对他此刻有闲等着案子的转机有了一点微妙的自豪。
      因为少年不必担忧家里有没有人做饭,而那些店铺和仆人是他赏的。

      自然,都是他从蓝家那里拿来再赏的。

      陛下只是略看了儿子一眼,聪慧的他便主动搭话:“唉,小孩儿你在这坐在干什么?!”

      “等天。”

      陛下悚然一惊,见他看了看天边便知道他说的是天色。

      “等天做什么?”

      蓝从云却不再答了,虽然没有正经看两个人一眼,却懒懒地说:“刚从莫桑楼那里回来吧。”

      莫桑楼这个名字,还是陛下不久前知道的。他莞尔,不用儿子而是自己接过了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在那里呆了不少时间,以后去之前先让仆人问一问题目去了之后直接写,就不会沾了一身他的花香和墨香了。”

      也就不用写半天丢脸了。

      二皇子嘻嘻笑道:“哪怕知道了题目,没有才华也过不去啊。”

      “哪怕你有才华,你们今天也是过不去的。”

      “这又是为什么?”二皇子奇道。
      “因为今天的题目是梅,而莫桑楼特别喜欢梅,不是传世佳作不可能用咏梅上二楼。”

      小楼最赖皮的地方就是——你能不能上去是靠莫桑楼说了算的。

      “传世佳作既然传世,哪那么容易出现。”蓝从云还是懒悠悠的。

      二皇子被泼冷水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又好奇地问: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他喜欢梅。”

      “我在二楼见过他所有花露,其中梅明明是淡香却卖得最贵。”

      “你在这里好像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知道的再多,有的时候也是无计可施的。不过我现在并不是无计可施,只是在等时机罢了。”

      他的眼神,忽然看了过来。
      像祈求又像天真的疑问。

      你愿不愿意做这个时机呢?

      “如果时机不至呢?”陛下问。

      “会到的。”

      三个人默契地上了酒楼,没有一个人提其他事反而让小二送茶来。

      “各位客官,本店的酒极好。既然来了酒店何不品酒啊?”小二笑容满面,极为殷勤。

      两位大人物哪怕有心情和蓝从云说话,却不会搭理小厮的这种问题。

      蓝从云便自作主张:“三瓶储酒。”

      “什么叫储酒?”二皇子喝过很多名酒,却没有听说这种酒的名字。

      “储酒可以是任何酒,储是储存。意思是从酒楼里面取最好的酒来。”

      菜也一律点齐,蓝从云靠着围栏默默打量着楼下。
      两人吃着饭菜,偶尔看着少年的背影。

      他撑着栏杆好像要跳下去,又好像只是在试探。

      “我没有玩过弹弓,如果要从这里弹到对面需要多高的人,需要多大的力气呢?”

      二皇子只一瞟,笃定:“比我高半个头,有几分蛮力。”
      对面的父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这才恍然自己暴露了什么,羞怯地低着头。

      弹弓这种粗俗之物,他实在不该表现的这么熟练。连忙假作吃菜装作无事。

      “我本来以为,来这里射瓮罐的人会是杀人者的同伙。”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这么认为?”

      “大概是,目的吧。”

      见两个人迷惑,他解释道:“为什么要把尸首设在集市,让所有人都看见呢?”
      “虽然证据还不是很充足,但是可以想到应该是有人明知道那个时候会有人在这里射瓮罐,特地把尸体装了进去。”

      “既是处理尸体,也是顺便恶心一下射瓮罐的人罢了。”

      “你上折举报酒楼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即便是被人设计,阻拦办案集市嬉戏这些事都是真的。”

      陛下闻言忽然轻轻叹气。
      “我会好好教他。”

      “陛下,石子这种东西应该是王孙贵族不会用的。他们应该只是坐在这里看属下射罐,也许只是博个彩头罢了。”

      但是那个执弹弓的,却必然是知情人。

      瓮罐事发之日,总朝天安府的所有官员人尽皆知。
      清晨的时候,一直镇守天域关的四皇子回来了,和王在酒楼为他接风洗尘。

      说到底,只是因为晦气而被这位殿下嫌弃,众人也就讳莫如深罢了。
      作案之人真的太聪明,他明知这位殿下的性格,利用众人对他的敬和怕让案子只能断在此处。

      二皇子并不明白,此刻自己父皇在想什么。
      大多数时候他是明白的,比如父皇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继任皇位,比如父皇对他的宠爱。

      可他此刻的神色像褪去了一个父亲的温和,露出了几分君王的霸道来。

      几位弟弟和哥哥都曾经说,羡慕你,因为父皇在你眼中只是阿爹。
      可他也羡慕他们,羡慕这些人可以见到世界上最英明伟大的人,他伟大的那一面,而不是平凡的像任何一个父亲。

      蓝从云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皇子镇守天域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孩子守卫百姓,是一个真正的将才良臣。
      可他看见游戏之中牵涉人命,居然只是离去。

      既没有命人调查,也没有在有人调查的时候配合。

      接风宴的失败,比人命都重要。

      由此可见,守卫边疆之人心中爱的是民众和土地,还是权利和兵力。

      或者说严重一点。
      这个人,配不配为君王。

      四皇子殿下,前世的天安府四王之乱也许不会在此世重演了。
      陛下的信任,大概要全部收回重新考验。

      保重保重。
      蓝从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脾气不太好。

      可惜有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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