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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卷二:你若为乱臣,我则为贼子1 ...


  •   重靖庚申,小寒夜。

      一辆乌青土布的马车驶过边陲小镇,赶车的是个老马夫。裹着厚重御寒的兽皮,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警觉地勘探一路的情况,隐隐有戾气。

      马蹄都裹着厚厚的御寒棉布,宽大的马蹄踏过雪地悄然无声。

      只见茫茫雪原上隐隐有一点火光,明明灭灭,被呼啸狂肆的寒风吹得时隐时现。老马夫嘶哑着嗓子,像是一把破风的风箱:“公子,前面有个客栈。”

      “咳――”

      马车里传来一声咳嗽。

      细碎得被风一吹就带到了几丈外。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沉声道:“过去。”声音清冷,俨然是上位者凛不可犯的傲然气度。

      瞧着是不远,却也冒雪悍行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

      被风雪席卷的边陲客栈孤零零地立着,厚厚堆积的雪铺满屋檐,依稀能看见厚实的土砖。被风撕裂的乌青褂布上勉强能看见几个字样――

      屠龙客栈。

      勉强在客栈前停住,老马夫先去敲门。老头见多识广,敲门也很有讲究。只道是轻重几何、缓急几下都有民间的规矩暗语。过了一会儿。

      “吱――”

      厚实的大门慢慢撕开一道口子。

      漫天的风雪争先恐后地灌进来,引得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地。像是北胡的口音,野蛮又粗鲁。这时,马车里才开始有动静。

      一个裹着曳罗靡子大氅的人冒着漫天风雪缓步而来。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人,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的脸,露出一截尖削的下巴。薄唇浅抿,倒是气势逼人。

      “一壶烧刀。”

      老马夫粗着嗓子,一股震慑的意味让其余几桌打量他们的目光收敛了不少。就在这时,拐角荡出一个春风满面的男人,二十上下,也算俊俏,眼睛倒是精光四射。

      “客官不要些下酒的?”

      老马夫重重一嗤,这里的肉还能是些什么肉。一路冒雪赶车,这会儿才眯眼闲时地抽了一杆旱烟,粗劣的烟圈在空中塑成一股浓白。

      看似是店主的男人也没恼,江湖规矩。一壶烧刀也是尽入老头的肚子,风寒难御,烈酒才管用。隔壁的几桌是各色人马,但明显都不是善茬儿。

      突然,裹着大氅的男子抬起头来,直直看向了二十上下的店主。这才让众人看见了他的模样。同样二十上下,剑眉入鬓,龙章凤姿,衬着繁复雍容的大氅简直俊美到妖异。这等容貌,竟然是个男人。

      空气霎时凝滞起来,一时剑拔弩张,有人下意识按上了剑鞘。但男子又慢慢收回视线,如同神控一般,众人才能呼吸起来。

      东北面向的两个异族大汉默然相视,操他个奶奶腿儿,丢人!

      约莫一盏茶。

      俩人动身离开,低调的乌青马车转瞬又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 羽徼会诸侯,运神机阵貔貅。

      需要同心路力,斩权臣拂拭吴钩。 ”

      两杯烧刀下肚,老马夫又扯开了破风箱似的嗓门,似在刀尖上。在凛冽的西风湮灭多少了恨,响遏行云,寂寥而空旷,时断时续地混着雪风飘散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

      “嘶,刚刚那人是谁呀?”

      西面坐的俩个江湖术士有人叹然,倚靠在楼梯边的俊俏店主微微一讽:“各位倒是好运气,遇上了难得一见的煞神。”

      一时烛影轻摇。

      “他是赵桀,晋帝四子,也是西北越甲军的不二领袖。”

      只见阁楼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白袍男子,白面黑眉,眉宇似是清浅淡描的山水写意。

      令人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一时之间,堂内所有的人都沉默而迅捷地单膝下跪,高傲的头颅也深深地低下去代表着敬畏。包括扮作江湖术士的、充作店家的以及两个异族壮汉。

      “属下见过公子。”

      空气滞涩,气势逼人,与适才的赵桀不妄多逞。过了一会儿,梁植依旧是那副清淡默然的样子,道:“现在大晋的手倒是伸到了西北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当夜,屠龙客栈人去楼空。

      当赵桀率部前来时,万丈冰原上惟余一片猩红火光。赵桀慢慢抬头,一张龙章凤姿的好皮囊在火光中简直妖异。他却轻轻一笑,慢慢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眼:

      “梁植,好手段。”

      而后申牌方至,更夫三鼓。

      一行马车一连三日不眠不休,低调地驶进建业城,犹如一把利刃直入大晋的心脏。

      梁植卧在车厢内,静静地捧着一本兵家孤本。车内焚有安神的冰片,升起丝丝袅袅的烟气。自上一个世界到现在,他已经停留了近十四年。

      四年前,他叛离大晋,率领赵桀暗中栽培的一支精锐力量长驱直入西北禁区。亲信反水,给予赵桀最最致命一击。而后销声灭迹四载有余,简直是将赵桀打入万丈深渊。

      所以,也不怪赵桀四年后千里追杀。

      常人可能很难想象,像梁植这样被国之贵胄的赵桀举国通缉、恨之入骨的人,居然能堂而皇之地长驱大晋国都而悄无声息。不过也是,赵桀只能对外说梁植反水而绞杀,却不能说梁植是带着他的精锐一起反水。

      而这,也正是梁植这四年盘踞西北得以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

      但现在赵桀竟能直接插手西北边境事物,足以见得这四年赵桀已经成长为怎样的一位政治人物,拥有何等的政治手腕。梁植气定神闲地自斟一杯,唇角含笑:

      不过,这才能成为他的对手。

      到底是男人,梁植一贯是喜欢富有挑战性的任务。而这个世界,明显很得他的胃口。

      “禀公子,前方已是宇文府。”

      适才屠龙客栈的店家小哥摇身一变为管家模样。眉线浅淡,与荒漠飞雪里的艳气春意截然不同。任是谁也想不到这是同一个人。

      关山将赤丹猩红的大氅笼在梁植身上,眉目清冷,孤灯伶仃下有种说不出的艳色。一众伪装成家丁的部众迅速退开,训练有素地让出一条道,却又是将梁植处于最安全的位置。

      梁植神色淡漠,捧着个暖炉一步步走进那古朴威仪的家主深院、掌管京都佞党一脉生杀大权的主宅。

      关山侯在一旁,悄然关闭了他身后的朱漆大门,将这一方机策权谋紧锁。而梁植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前行,漠然踏上目标未定的前途,渐行渐远。绝艳的背影让关山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而这一夜,正是重靖庚申,腊月年末。

      一个十年前就暗布下的精妙棋子――他有正大光明的身份牍碟,威仪古朴的宅院,乃至追溯到曾祖父的家族族谱。家族祭田、私婢卑奴样样不缺。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建康城。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一个闲散富人。

      一个叫宇文婴的闲散富人。

      而梁植离开的这四年,他的心腹则坐镇宇文府,替他掌控江南道一众机密要闻。只道是个只闻其号,不知其人的绝密人物,是一把悬在佞党脖子上的雪利尖刀。

      反正这建业平静外表下早已是暗流涌动,不如,再浑一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卷二:你若为乱臣,我则为贼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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