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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一:最是竹马义,两小无嫌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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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九年十一月十八,夜暮四合,大片郁色铺陈,华庭居才是刚刚热闹。
这是四九城的老地界儿,别的不说,偏生是民国那会儿军阀大佬们在北方聚集的欢愉地界。驱车上山得半个多小时,一路上来都是私家园林,哪怕是几丛矮小不起眼的灌木也得有百八年的老历史了。
遥遥地望,才能看见那翠色深处有个尖尖的顶儿,郁色中却晃晃地流着霞光,像个初露芳颜的大家闺秀,俊得含蓄。
别墅洋房、回廊大厅、鎏金琉璃壁,仄影里留声机飘荡婉约至极的唱腔。恍惚间,红灯绿酒夜,围炉消寒天,真是舒畅到每个毛孔都欣然陶醉。
这年头,能在这面上混的才是身份与品位。没个红三辈,军三代的身份也甭想进来。
他们倒也没觉得是附庸风雅,只是眼界儿高了,俗的瞧不上。
莫管薰烟笼半壁,且听管弦闹声喧。在一片声色犬马的喧嚣中,吞云吐雾,推杯换盏,精致的酒杯流动着一派奢靡的酒水,繁盛酴糜化作烟。
一众四九城的公子爷衣冠楚楚,一水儿鲜衣怒马,酒意上脑,也免不了八卦时事。彼此使个眼色,压低了声带低低从喉咙吐出些笑:
“许少爷,你那小作家藏着可够严实的啊,现在都不给大伙见个照面儿啊。”
博远晋拿肩膀轻撞沙发上的男子,在外绝对正气凛然的脸蛋现在倒是轻浮风流。听见这话,一众的公子爷也起哄起来,别说,这都一水儿的京中新贵,拿哪儿不是别儿个哄着捧着的。
男子慢慢抬起头来,似乎漫不经心撩起眼皮,丹凤眼流光溢彩。他轻嗤一声,将博远晋推远了些。也随了几分京城子弟特有的腔调,怪有痞气迷人的。
“人家可是青葱纯白的马头莲,你顶多是狗尾巴草。”
博远晋乐了,直乐得往男子怀里倒去,笑得又邪气又漂亮:“许释,要不你也大发善心把我这野草收了?”
这话一落地,公子爷们又起哄了起来,拍桌拍大腿的,气氛一瞬间嗨到了极点。
许释神色不改,倚倚斜斜地起身,帅气地背对大伙比了个告辞,就消失在了红木沉郁的大门。
“回见了,各位。”
登登下了富丽堂皇的宝楼洋房,百花深处,徒留一众公子哥唏嘘。恁的不地道了。
“许释!”
许释微微斜过身,流金旖旎了半张脸。博远晋这样看着他,什么邪肆风流都没有了,只轻轻笑着问了一句:“许释,你还记得梁植吗?”
许释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倒是转身前那个艳气旖旎的笑,戾气四溢,就像是数十年红尘里摸爬滚打,薄情又轻佻,偏生冷到骨子里。
“滚。”
张扬狂暴的捷豹驶入沉寂的夜色中,超低的底盘设计沉稳无声,流畅的马达将名车的档次通过车感传达给主人。
今天,也不过是一个普通而无眠大醉的夜晚罢了。
许释一手掌控方向盘,一手顺手滑出一串号码,播了过去。显示已关机,没接。他轻轻啧了一声,也不甚在意。
捷豹堂而皇之驶入四九城最年份久远的住宅区,同样也是最显贵的老一辈军爷子们世代的老宅,正儿八经的军区大院。
许释自幼在大院里摸爬滚打,最是野的,简直就是一个小霸王。
许释下车靠在车旁,偏头点了根烟。一簇火花曾有一瞬点亮了他的眸子,丹凤流芳,但瞬间又归于沉寂。他两腿修长交错着,姿态优雅,倒是像个车模一般。
许释是真的长得好,眼角吊梢,白面修眉。
此刻双眼微阖,倦意地吐出一口白烟,从容淡漠。与平日那个声色犬马的许少爷判若两人。
偏凉的夜风企图吹乱他的衣角,一簇傲寒的皇冠菊招展着。秋风扫落叶,戚戚不已,真的是愁杀万物的节气。
他意兴阑珊,很快吸完了一根,正准备起身进屋,转身时,一道淡漠微哑的声音远远飘来,轻得飘渺如烟。但他身体却犹如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呼吸一滞。
“许释?”
很多人这样喊过他,唯独这个声音,却像是他年少里远渡而来的劫,一下回忆如潮,将他狠狠淹没。
砰――砰――
他的心,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