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可笑君

4、1.佛魔章.让我们红尘作伴

　　“堂堂佛修，心中欲念如此之重，怎得佛祖庇佑？”
　　随着青年话语出口，归流身上的金光竟然黯淡了几分，甚至连金光罩的亮度都灭了下去。

　　归流心里一惊，连忙心下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这才稳住因为受到佛光惩戒而突然波动的法力。
　　这只狐妖，竟然能够指使佛光，自然不是他能够匹敌，搜查凶兽的心思只能先搁下。
　　只是秘宝的问题他必须弄清楚——心性纯善的大妖，不管怎说，这青年都不像。

　　“谢大师教导，小僧受教了。”归流双手合十，一揖到底。“只是这凶兽是为凶戾之物，大师若一心崇佛，先前护了下来，我等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从今而后，千万不要包庇。毕竟捉拿此物是佛祖有令，即使大师心性纯善，灾劫于您无碍，但和它长久相处必然影响机缘，甚者乃至此间灵运！”
　　这次，归流可是真真正正恭敬了态度，也用上了敬辞。面对强者，无论是哪家子弟都不敢怠慢，他现在只想试探出是否有秘宝，而追查凶兽无疑是最好的借口。
　　因此他才搬出来有关机缘灵脉的话。毕竟修者先重机缘，再重灵脉，就算青丘主性情乖戾一意孤行，也不能不为青丘众狐考虑。

　　然而青年听闻，却只似笑非笑地看了归流一眼，“佛者愿以身饲鹰以行感魔，到了如今怎么开口闭口灭杀包庇，连悔过的路子都不曾有，何况我还没听说过祸斗犯过什么罪行——天下乱兵是因为祸斗残害苍生？诸位心里自有明镜，我一介荒野妖物都懂得的道理，用不着把什么都挑明白说吧。”
　　“此物身上已经背了上百冤魂……”
　　归流话未说完，胸口又是一闷，一股甜腥味哽在喉头，当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青年语气平淡，但字字清晰:“冤魂？……这究竟冤不冤，也不用我挑明白吧？”

　　归流气血翻涌半晌，终归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后弟子大惊失色地上前搀扶，青年负了手，语气轻缓道:“修补阵法不劳动大驾，我们自行解决就好，诸位，好走。”
　　言毕，青年微微仰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上金光罩。

　　一瞬间，金光沸腾，大片金雾如火焰一般扭曲交织，飞快地形成梵语的大字，紧接着一闪而没化为虚无。青年的衣袂向身后飞卷，额顶隐隐出现一个水红色印纹。
　　归流在弟子搀扶下稳住身形，心中大骇。能够转化佛光，这必须是修佛大士才拥有的能力，而非什么秘宝能够假造的——他们真遇上了修佛的大妖？！
　　况且妖纹如此浅淡，一看便是妖气已经基本炼化，所剩无几，可以说半只脚已经离开了凡间！

　　归流有些庆幸先前自己并没有贸然进犯，否则恐怕早已殒命于此。如今保全全身而退便好，况且——这佛光毕竟是他以灵山寺秘法所唤，若是这么转化，那么有阵法的地方，灵山寺子弟想要破阵，就容易许多。
　　青年似乎是知道了归流的隐秘心思，待透明罩上的金色隐没以后，一声轻笑，背后升起一个巨大的虚影。
　　一只白狐傲然独立，九尾在身周环绕，尾尖都是一抹淡淡的水红色。而白狐的眼睛，赫然是湛湛金色，通透明达，即使只是淡淡一个虚影，却恍若能看透一切浑浊是非。
　　就连归流，也不太敢直视这眼眸——太透彻，似乎心里一切私念在这轻描淡写的一眼中都无所遁形。

　　青年清朗的声音响起：“起！”
　　有大火凭空而生，从先前金光罩所在的轮廓飞窜而上，飞快地蔓延，那火光的颜色似乎也泛着淡淡的金色，就那么直冲穹顶，恢宏浩大，摄人心魄。
　　一干佛门子弟已经看呆了，而归流震撼之余，心也沉了下去——
　　他感应不到发出的佛光了。
　　这火焰，彻底烧断了佛光与灵山寺的联系，那佛光就不是转化，而是彻底的，融入了青丘阵法。

　　看来，这大妖修佛道，已经无疑。

　　归流心里暗叹一声，又看了眼火光弥漫下青丘上空巨大的狐影，不敢再耽搁，催动了离开的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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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就是一群通了灵的畜生，居然还奈何不了？！”
　　熙栝国都的寝殿，国君烦躁地踱着步。
　　“那是一群传承百代、又有了修佛大妖的畜生。”国师坐在太师椅上，安稳而淡定地喝着茶水。“陛下，您好像有些急躁啊。”
　　“事关国运，您难道不忧心吗，国师大人？”
　　“祸斗一出即有大兵，预兆在于天下而不在于一国，我以为陛下自然已经精兵简政有所应对，陛下若有要求我自然全力以赴，但陛下若只是找我抱怨，那我也就听一听罢了。”
　　国师放了茶水，从桌子上的果盘中拿了一只鲜果，兀自吃的高兴。国君揉了揉眉头，声音缓下来。
　　“兵乱我自然有应对的办法，只是祸斗偏偏降于圣山，而我们又无法降服，对军心民心都大不利啊。”
　　国师道:“没捉住祸斗的是灵山寺那群没用的秃驴，又不关国事。我先前提醒过您杀祸斗并无益处，那毕竟是上古凶兽，您现在明白了吧？”
　　国君苦笑点头。他当然明白，当初若不是为了拉拢灵山寺，他也不会暗中派遣几个世族去帮助围剿祸斗。若此事风声一泄，面子可真就丢大了——那凶兽居然被青丘护住了！

　　现在天下没有敢打青丘主意的了。修佛大妖的噱头已经足够恐怖，更何况青丘又表面了态度:
　　无论原因，第一个攻上青丘的，斩草除根，牵连家国。
　　这话是在佛修的讲经集会上撂下的，金色狐影摄人心魄，明明白白地体现了青丘主证佛道的强悍实力。
　　灵山寺掉了个大面子，但也不敢轻举妄动。青丘主实在是聪明，他摆明态度只针对攻上青丘的第一批人，而谁有底气能够承受住化形大妖的疯狂报复？
　　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如今动乱方起便诸事不顺，何况要是外界知道我们居然连一窝畜生都奈何不了……”
　　“话是这样说，但世上有几个国家能奈何这窝畜生？”国师丢了果核，侍女上前替她净手。国君似乎还想说话，国师摆了摆手，道:“不过圣山那边，可以把风向引一引。”
　　国君停步，急切转身道:“大人有什么想法？”
　　国师看侍女一根一根把自己的手指擦净，慢悠悠道:“青丘主证佛道，佛修不能将它如何，而我们可以请神。”
　　天狐再如何，也不过是未入仙界的地灵，又怎么能敌得过天神。

　　国君听闻此言，却是面露忧色。
　　“这样做，对大人的消耗怕是有些大。”
　　“无妨。我既然提出，自然有把握。”国师挥退了侍女，双手微拢，十指指尖相点，“只是要维持这个状态的时间长一点了。”
　　是的，熙栝国的国师，外表看来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女童。
　　国君道:“我只是担心，毕竟您掌控国脉国运……”哪怕面对的只是个女孩，他却连朕都不敢自称。
　　国师却恍若未闻。“七天的罗天大醮，所需物品我会叫清角给陛下报备。时候不早，臣该告退了，陛下万安。”

　　国君知道国师一意既下，便歇了劝阻的心思，吩咐到:“传左将军。”
　　听闻此言，女童原本沉稳淡然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很快，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脚步稳健，但明显是没有灵力傍身，只是一个凡人。
　　国君道:“左将军，辛苦您了。”
　　青年默默地行了一个礼，走到国师面前，国师笑着伸出双臂，换了童音，奶声奶气地道:“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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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千世界发动了神诏？”
　　紫府瑶池。连对话者都不见身形。
　　“是的……据说是祸斗出世，希望上神助力清剿祸根。”
　　“祸斗死劫，也只有在小千世界才能历过，历次没有求上神相助，这次是什么原因？”
　　“……此次祸斗并未束手就擒，反而杀灭屠戮者数百众，并不同于以往。”
　　“那便……有趣了。”
　　答话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怕搅扰了什么，或者怕被什么窥伺。
　　“看来是这死劫被借去了……连死劫入世的机会都能借去，除了那位，也不会有谁有这个能耐。”
　　“这是个机会，一个难得的机会。那位入世……一定是那几位的转世。踪迹难寻，此次终于寻到了。”
　　“……寻到，又能如何？”
　　“自身的因果，需要自身去断。”
　　话音落下，又是很久的沉默。然后，另一个声音轻轻地道:“这因果，怕是不好断。”
　　第一个声音很冷漠，现在却多了几分狠厉:“封印记忆，分神入凡。”
　　良久，薄雾中一声叹息。
　　“也罢……也便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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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栝的罗天大醮声势浩大，有人为乱世将至却如此大肆耗费而忧心忡忡，有人则嗤笑此时不安然养兵反求助外力为懦弱虚妄。
　　国师幼小的身影立于高台。与身形并不相配的铿然女声，在旌旗猎猎狂风怒卷中依旧清晰可闻。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立我烝民，莫菲尔极！
　　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
　　大醮已经近于尾声。国师脸色苍白，皮肤近乎透明，隐约能看见血液的流动。
　　她双手扬起，宽大的袖口几乎遮住了整个身形。
　　“上神，听吾祈愿——”
　　“立世！”

　　云彩厚重的天边，一抹紫气渗透云影，倏地展开，神压迫世，此间都为之惊动。
　　各个世族都震撼于这壮景时，国师却一口鲜血喷出，满脸惊骇。
　　她本只为求一方神佑以壮民心，但这番情景，分明是神兽降世！
　　将欲求之，必先予之。召神兽入世，要付出的可是数十上百年的国运，可不是她一人能承担得来的——为何会这样？！
　　她咬牙，打定主意即使灵力尽失也要先扛过祭灵。她感觉着血脉中的力量一点点被抽离，眼前一片模糊，最后变成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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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
　　众狐自然也看见了天边的异色，狐崽子们难得的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团在一堆望着天边发怔。
　　解雨臣和黑瞎子已经很熟络，他现在可以毫无芥蒂地把黑犬温热的腹部当靠枕，手中捋着一只小黄狐的毛，像看日落一样地看着异象。
　　黑瞎子道:“有神兽降世了。”
　　解雨臣“嗯”了一声:“因为你？”
　　黑瞎子道:“说不准，也许因为你。”

　　解雨臣理了一下关系，然后道:“由头总归是你。”
　　请神兵肯定是要对抗的青丘，不过理由也只能放在祸斗身上。
　　黑瞎子不接话，大尾巴在草甸上拍了拍，安静地背了这个锅。
　　解雨臣沉吟半晌，又道:“但也不像——你是从熙栝那边来的？他们国师是个鹤童，有些灵气，不该想要对付你。……或者青丘。”
　　黑瞎子道:“她很聪明，当然不会想对付我，肯定有人利用了她。”
　　解雨臣笑了起来:“你是在天庭咬了谁的崽子？”能利用鹤童的也就只有天界，下界历劫也不放过，不知道是怎么结下的仇怨。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下来的怕还是个故人……那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对付谁了。”
　　解雨臣道:“怎么样的故人？”
　　黑瞎子道:“若他记得我，肯定不会杀我的故人。”

　　异象已经渐渐在消散。解雨臣拍拍小黄狐，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这才一溜烟跑开。解雨臣把手枕在脑后，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黑瞎子道:“差不多，也就禁制麻烦些。”吴邪的洞窟佛光充沛，对压制灾劫帮助不小，否则他伤愈也很难这么快。
　　解雨臣道:“能化形？”
　　黑瞎子道:“这个没问题。”
　　解雨臣点点头，道:“这样，明天就下山吧。”

　　黑瞎子对这件事接受地很快，毕竟青丘护他这一段时间已经仁至义尽:“那我得抓紧时间跟小家伙们道个别？”
　　解雨臣没说话，从草甸上爬起来，离开的动作依旧飘逸潇洒。

　　不过，一向受欢迎的黑瞎子这次却遭到了狐崽子们的集体冷待。
　　他有些莫名其妙，最后溜溜达达到吴邪那边，被吵醒的狻猊才很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回答。
　　吴邪道:“你拐走了人家山大王，他们能给你好脸色？行了，你今儿在这呆着算了，否则你晚上铁定被套麻袋——幸亏你也就找了些小崽子，我看那些长老都恨不得再把你揍成个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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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熙栝就是西瓜的谐音。起名废只能求助于水果拼盘……
②祭祀的祷语来自《周颂·思文》，不一定合适，看起来很厉害就可以了，不要太在意意思……
③谢谢小草儿的地雷，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章蜜汁中二?有点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