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可笑君

2、1.佛魔章.狐狸和狻猊

　　小狐狸醒来时，正泡在一池水中，白色长毛随着水波浮动。
　　水面随着波纹漾开的还有金雾，蒙蒙的一片。这景象很漂亮，但也很奇怪，毕竟这池子是在洞窟之中，这样明亮而温暖的雾气实在是反常。
　　更反常的是，即使全身已经在池水中浸透，解雨臣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毛发浸水的沉重，反而松快地像漂浮在空中一样。他眯了眼，看着金雾附着到他的身上，然后被毫无阻碍地吸收，成为在经脉中游走的能量。
　　……有点意思。
　　金雾越到湖中心越是浓厚，迷蒙里湖心似乎有一段黑黢黢的影，即使连大妖的目力也看不透雾气。解雨臣正想过去，却被身后响起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嗨哟，你可算醒了。难得有一天你睡的时间比老子长。”
　　解雨臣转身看了挺久，才确定了和他说话的是暖炉盖子上那只他以为是装饰品的动物。
　　装饰品打着哈欠说话：“还真是一炸啥都炸没了，连老子都认不出了。”
　　金灿灿的，他不认错就鬼了——这一洞的东西，连带着湖都是金灿灿的，让他一只白狐狸感到了强迫症的难受。
　　解雨臣从湖里出来，到暖炉跟前：“你谁？”
　　装饰品看着精巧可爱，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傻儿子，爸爸都告诉你那么多遍了，还是不认吗？”
　　解雨臣冷笑一声，全身毛一抖，一大片水滴溅出去，不大的暖炉和装饰品被淋了个彻底。
　　有水滴从暖炉的莲瓣镂空纹样溅进去，炉火瞬间窜高，装饰品扒着盖子被冲的摇摇晃晃，道：“小花你真他娘的没良心，老子为了帮你度过雷劫好不容易把你拖进来，你就这样回报的，嗯？”
　　狐狸回头看看自己体积巨大的九条大尾巴，转过脸又甩了装饰品一身水：“吴邪。”

　　狻猊没好气地扒在暖炉盖子上：“小花你这是打击报复啊。”
　　解雨臣靠着暖烘烘的炉子伸懒腰。“没，刚才是真不记得。”
　　暖炉并不大，不过狐狸除过尾巴外的部分不过两个拳头大小，身高也就将将和暖炉齐平，在遍地法器的地方行动灵便。
　　吴邪道：“谁信你，一露面先甩人家一脸水？”
　　解雨臣道：“一看就不是一个物种的说自己是你爹，你是看他的绿头巾还是上去就是一巴掌？”
　　吴邪道：“说不定隔代遗传呢。”
　　解雨臣纠正：“你这是隔种，不是隔代。”
　　“……”吴邪把脑袋搁在前爪上，“不和你聊了，我……”
　　他眼睛一闭，呼吸很快均匀起来。
　　解雨臣：“……”瓶子倒了都不扶就服这闭眼就睡的能力。

　　天狐九尾以后会丧失所有记忆，但并不是清空，记忆会随着境界的提升慢慢恢复。解雨臣刚醒来时空白地就光记得自己名字，但很快就想了起来这洞窟和里面的狻猊。
　　青丘向来是狐族的领地，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菩提根和佛教法器。解雨臣修到八尾时机缘巧合地破了洞窟的封印，和满口粗话的佛教神兽混成了好兄弟，修为一下突飞猛进，直到修成九尾。
　　证佛道的妖实在太少，大妖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因为佛光其实原本对妖就有压制，尤其是兽类化成的妖。但解雨臣的确与众不同，他可以毫无阻碍地吸收转化佛光——吴邪经常怀疑解雨臣有什么神兽血脉，每次都被解雨臣皮笑肉不笑地骂回去。神兽是不能繁衍的，正如其不能成长和消亡。
　　每一种神兽世上只有一只，若是死亡，则化为天地灵气择时聚而为一，一旦成形即拥有全部力量，只不过再不能进益。因此，龙能生育，子系却不为龙；凤能涅槃，境界并无变化。
　　所以，狻猊有神兽血脉，但不能称为神兽；但青丘族谱往上翻多少代，都不可能有神兽。

　　解雨臣不知道吴邪的粗话是跟谁学的，他印象中这只狻猊除了趴在暖炉上睡觉就是醒几分钟再睡觉。
　　不过吴邪说自己是在冥想：“佛祖四十多天不吃不喝怎么能活的下来？还不是尽量减少体力消耗。”
　　这话也许是真的，至少吴邪从来不吃东西。
　　解雨臣想，如果吴邪那佛门几戒能不犯的，大概就是戒酒肉忌杀生——他连植物都不碰，真真是清心寡欲，众生平等。
　　真可惜深受佛门熏陶的解雨臣本体是只肉食动物，但愿吴邪在梦里多替小动物们念几遍往生咒，阿弥陀佛。

　　解雨臣拎着死狗一般的祸斗来到吴邪的洞窟时，触动封印的响动惊醒了狻猊。
　　狻猊的眼睛睁了一瞬就闭上了，语气哀伤而又沉重。“施主，要饱口腹之欲请到洞外，在下不忍见此残忍行径。”
　　这还要追溯到狐狸刚认识狻猊没多久的时候，曾兴致勃勃地打算分享一下食物，狻猊在表示拒绝后又慈悲地告诉狐狸：讲道理他应该阻止朋友杀生，但鉴于以身饲鹰这种事实在不适合狻猊的小身板，所以解雨臣要进食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以免他愧疚。
　　解雨臣：他是真没看出来吴邪有一根汗毛在愧疚。
　　这次解雨臣把祸斗往地上一丢，潇洒地挥了挥衣袖：“搁你这儿放几天，他受伤了，等我把外面收拾收拾就把他拎走。”
　　吴邪终于把眼睛又挤出一条缝。“难得，这么好心，看来妖也是可以被佛祖感化的啊，可真是善缘一桩，对施主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最后几句话是打着哈欠说出来的，吴邪嘴边冒出几点小小的火星。他眼睛一闭，只有巴掌大的身子一缩，蒙头就睡。
　　解雨臣蹲下来，仗着体型优势戳狻猊小小的身子，换来尾巴不轻不重的一抽。他习惯性地又戳了几下，等狻猊再也懒得理他以后遗憾地收了手，跨过地上一团黑色，施施然出了洞府。
　　看来是托了吴邪的福，他竟然证了佛道——真可笑，他可从来不崇什么佛，对付佛修可一点都不会收手。
　　至于善缘……现在看来，最少是一大堆的麻烦。
　　还是自己亲自惹上的。
　　有微风轻轻地吹过，树林叶子簌簌地响，零星地夹杂着几声鸟雀的啁啾与狐鸣。
　　解雨臣收了浑身的懒散，牵动血脉召唤的法咒。

　　青丘之夜，狐火遍野，星河相较而失色。
　　他是世间唯一的九尾，是青丘的主人，自然不能让人烟替了这地上狐火，天上星辰。

　　————————————
　　“瞎子瞎子，你上次没讲完的那个，月狐和花神打赌的故事呢~”
　　“那个太无聊了，不要，我要听杀死应龙的！”
　　“那个故事已经讲完了！我要听新的！”

　　“知道了，哎唷你们这些小东西，那个谁，别咬尾巴哎嘿，别扯，别扯，嘿你这小崽子！”

　　解雨臣进到聚集区，看到的就是一堆小毛球围住一条黑色巨犬的样子。
　　身形庞大面相凶恶的黑犬卧在山坡上，身周一群毛茸茸滚来滚去，有几只胆大的扒在黑色长毛上撒欢，偶尔太过分了，黑犬也不过叼起小家伙的后颈子毛把他丢下去，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莫名和谐的一幕。
　　若是有人看见了传说中以嗜血暴戾著名的祸斗这样温和的一面……
　　解雨臣在不远处驻了足，唇角勾起一点笑意。

　　祸斗表面伤刚好解雨臣就把他从洞府又拎了出来，那里面佛光旺盛，虽然很有利于隐藏气息，但对凶兽的伤势恢复没什么好处。
　　据祸斗说，灵山寺之所以能发现他是因为在他身体里的咒劫，让功力足够发动特殊术法的佛门弟子可以看到他能看见的东西，于是让解雨臣给他眼周下了一圈禁制封住了他的视力。
　　解雨臣下了禁制后就把他丢在了后山再没管过，结果第二天这家伙就和狐族幼崽们混到了一起，一大群毛球叽叽喳喳地喊着“黑瞎子黑瞎子”让他讲故事。

　　狐崽子真是世界上最让妖头疼的生物。精力旺盛，心眼繁多，尤其聚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所不为。解雨臣不知道黑瞎子为什么会狐族语言，但是一条两米多长的黑色巨犬被一堆小狐狸覆盖的样子，每每见到都会让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来来来你们山大王来了啊，小的们不去欢迎欢迎？”黑瞎子甩了甩头，试图把扒住他半只耳朵的那只毛球抖下来，嘴里吆喝了一句。
　　小家伙们停止了打闹，开心地叫起来。“解大人来啦！”

　　封了视力和修为，还是这么敏锐……解雨臣眼里泛起一丝笑意，大步走过去。
　　“小家伙们，你们先到别的地方去，我跟他有点事情要谈。”

　　解雨臣虽然看着年轻，毕竟高级妖族的威压放在那里，小狐狸们很快就你追我咬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黑瞎子抖抖身上的草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爬下来。带崽子真是一件累活儿，尤其他伤还没有痊愈。
　　黑瞎子对解雨臣道：“你真是大胆，放着一只凶兽在幼崽群里。”
　　“怕什么。”解雨臣毫不在意地盘腿坐下。“你出了青丘只有死路一条。”
　　“咳。”黑瞎子瘫在了草丛上，摆出一个晒太阳的姿势。“话是这么说，沾染了凶戾到底是不好的。”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然后很没形象地向后倒在了草地上。“你也很大胆啊。”
　　确实，作为一只空有灵智没有修为的凶兽，敢和其他兽群的幼崽混到一起，的确是冒了太大的风险。谁都知道无论哪个族群都是不要命地护崽儿，别族靠近一点都警惕的不行，哪像青丘这么放心大胆。
　　“唷，是这帮小崽子们自己找到我头上来了，我哪敢动他们哟。”解雨臣望着天空，耳边是黑瞎子懒散的、一直带着笑的声音。“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这是在下午，天气很好，有云，看不见太阳，四周明亮却不炽热，解雨臣打定注意一会儿一定要把吴邪拐出来溜个弯儿，然后变出来一条尾巴枕在脑袋下面。
　　“你为什么叫黑瞎子？蚩尤时期的火神副手，应该只有一只吧。”解雨臣舒服地在绒毛上蹭蹭。
　　某种程度上来讲，祸斗也算得上神兽，只是人类忌讳他，只安了一个凶兽的名字。
　　“天地间的九尾狐也只有一只。”他听见黑瞎子笑道。“呐，你看我这样子，又黑又瞎，多形象。”

　　那是因为青丘的灵气不足以再供出一只九尾。解雨臣默默腹诽。
　　九尾即使修到圆满以后实力能匹敌不少神兽，但毕竟要经过漫长的修炼和层层磨难。任何一族天狐都有可能修成九尾，只要是九尾，就是当之无愧的青丘主。
　　“我的名字是有人起的，你呢。”解雨臣还是把头埋在尾巴里。天狐毕竟是有了传承的高等妖族，他是有名字的，还不止一个。另一个名字“解语花”，是因为他修出的妖纹形状酷似一朵海棠。

　　黑瞎子的声线依旧慵懒。“如果你想这么试探，大可没什么必要。这名字的确是我自己起的，而我以前也的确不在凡间。”
　　“祸斗一出，有大兵？”解雨臣闷闷地笑了一声，没想到黑瞎子应了一句“是啊。”
　　解雨臣仰头，看向不远处的黑犬，挑眉，“怪不得他们都要杀你。”

　　黑瞎子甩甩尾巴，不以为意。“老天爷子养我就让我这时候赴个死，我岂不是太亏。要死，也得我心甘情愿。”

　　解雨臣啧了一声，又把头埋到了尾巴里。
　　“帮你这个忙也没什么，小家伙们喜欢你，你每天给他们讲讲故事好了。”
　　“你会来听吗？”

　　解雨臣偏过头，祸斗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他，即使知道已经被下了禁制，却似乎还是能看到所有。
　　“……会。”
　　解雨臣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山坡上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还有毛发被晒的蓬松的感觉。很宜人。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绿头巾 在这儿说一下绿/帽子的出处……古代妻子在勾栏的男人头上要戴绿头巾。
②是隔种不是隔代，这个梗来自一个很老的动画片，就是一群猴子养了一只恐龙的那个
③感谢兔子的地雷！

咳咳咳邪帝是一枚只喝露水的小仙女。
生物大佬黑瞎子教你学生物:为什么神兽不能繁衍？因为它在世上只有一只啊，有性生殖远缘杂交不亲和障碍，懂？
二设一写就再也停不下来……为什么我每个梗都二设地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