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故里》沉欢希夏

2、【二】

　　七年前。
　　“我说，最后一坛酒你还得和我抢？”黑发被高高扎起，是江湖女侠的惯常装扮，只是一身惹火的红衣令人分辨出其与众不同。
　　“我倒是听说过江湖第一女侠‘赤炼’嗜酒如命。”女子一身精致绫罗上绣各态莲花，雪白面纱半掩姿容，只是温温软软的寥寥数语便无形之中宣告了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女侠不介意的话，一起分享也行。”
　　“未曾争辩谁该得了这酒，便自觉已经是囊中之物，大小姐果然不一般。”洛冉捋一捋长发，红衣纷飞间身形一晃，转眼间已经到了那女子身边，女子边上的侍卫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这位大小姐久居闺阁，怕是未曾经历这般江湖之事，不过……”微微凑近那人耳畔，“来了这江湖，便按这江湖规矩做事吧。”
　　“那不如女侠给小女子说说，这江湖上的规矩，该是怎么做事。”女子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于她的身手，美艳的凤目微抬，洛冉分明地在其中看见了几丝戏谑几丝期许。
　　她没来由地觉得，拥有这般美眸的女人应是世间罕见的美人，但却……不该这样着一袭白衣半掩姿容的样子……
　　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洛冉清清嗓子，朗声道：“若是在下打得过你这儿所有人——当然包括大小姐那些暗中的影卫，”洛冉的战斗欲望已经被挑起，她环顾一周女子身边的侍卫，“此坛佳酿便归在下所有。”
　　“若是没有，”女子依旧云淡风轻，兀自地坐在桌边，修长如玉的指尖轻点桌案，“那女侠可得陪小女子好生聊聊。”
　　影卫和侍卫顿时组合在一起形成奇特的阵势，洛冉一惊——大约是有备而来。不过江湖第一的侠客，仍是突破重围，当她放倒最后一位影卫时，对女子露出灿烂恣肆的笑意——似乎是见多不怪的样子。
　　“大小姐，你看这样——”
　　女子低笑一声，垂眸低眉，似是无奈又似是赞许，随即——竟是一撩衣袍开始攻击！
　　洛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反应，慌忙摆好架势，对面那人招招凌厉，全然不似刚才矜贵窈窕的模样。
　　手无寸铁，草木皆兵，与自己削铁如泥的“载月剑”所对抗的，竟是寻常酒家的锅碗瓢盆。
　　最终一个却不留神，女子后空翻至她身后，钳制住她的双手：“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洛冉。”
　　“你怎么知道——”洛冉惊讶道。
　　“不如，换个幽静的好地方？”
　　“……你们大家闺秀真喜欢装腔作势。”
　　“可不是嘛！”女子凑近了洛冉，随即给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点点头——随即洛冉看见了最为绝望的一幕——那侍卫竟是拿了一百两的银票去赔偿酒家被砸坏的锅碗瓢盆……
　　暴殄天物，不知耻辱，为所欲为……
　　所有和浪费有关的词挨个跳出在洛冉脑海里，似乎洛冉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样有文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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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洛冉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看极其有风度的大家闺秀艺术地倒酒，“等等——我得说——大小姐倒酒的样子倒是可爱。”
　　“何必知道我是谁……”女子屏退左右侍卫，“瞧着女侠您一口一个大小姐叫的挺顺口，不如就当在下闺名是大小姐吧？”
　　“你确定？”洛冉一挑眉，“你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那种地方。”不对疑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女子喝了口酒，不易察觉地点点头，不置可否的样子。
　　“你知道我会来，知晓我嗜酒如命……这是长安最大的酒家，我来时却没有多少人在喝酒，我们走的时候你给店家的是一百两，那些东西再怎样也不值一百两，而且我们打斗的时候无人阻止——所以你是买空所有的酒，只剩下一坛与我争抢，目的只是与我相识，对吗？”洛冉的思路渐渐清晰，失落的线索像碎片一样聚集起来，在脑海中重聚成一个新的画面，“有求于我？”
　　女子这才笑出了声：“不愧是赤炼女侠……”女子撩开面纱，露出绝色姿容，唇红若血，鲜艳如斯，眉梢微淡却眉角上扬，是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息：“在下容玖，小字莲生，幸会。”
　　那般浓烈和清纯相矛盾相混杂的气息钻进洛冉的脑海，比自己身上一袭红衣更加刺目撩人。
　　“洛冉，小字阿冉。想来你知道。洛冉微微一笑，“说吧，这般大费周章所为何事。”
　　“洛姑娘果然是直爽，那在下自然省去了拐弯抹角。”容玖端起酒杯，“在下希望洛姑娘出山。”
　　“想让我这江湖粗人入朝做官么？”洛冉一挑眉。
　　“当将军，如何？”容玖唇角上扬，勾起妖冶惑人的笑，美丽的凤目里此刻生出诱人的光彩，“香车宝马，黄金美酒，任你所有。”
　　“哈？”洛冉一愣，“没兴趣。”说罢转身就要走。
　　香车宝马，黄金美酒……连美男子都没有，这个将军当得可憋屈，不能上了眼前这美女蛇的当，洛冉义正辞严地想着。
　　“你真的不想吗？”不轻不重一句话，扣在洛冉心头，“你打斗的招式，是从我国士兵那里学的基础……你轻易看破我侍卫的排兵阵法，可见你熟读兵书……”
　　“金戈铁马，飞沙黄土，连营号角震天，碾碎敌方的野心将其鲜血洒向大地……你没有幻想过么？每天读兵书的时候，你难道不想率领千军万马，在胜利的号角下享受全部的荣光么？”
　　洛冉的脚步停下了，她猛地回头。
　　只见眼前的女人眸光直直看向她，唇角扬起颠倒众生的一笑。
　　洛冉这一刻知晓了红颜祸水的确切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