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沈衍生]浮生三世》夏雨雪宜

2、第 2 章

　　第二章

　　影族的领地多高大茂盛的树木，足以将整个部落皆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奇怪的是，这片树林异常的静，完全没有虫鸟的叫声，也没有夜间野兽出没狩猎的气息。
　　在这种寂静里，处处透露着危险。
　　阿夜背着小曦紧紧的跟在名叫玄清的影族人身后，幸亏他的夜视能力一直很好，不至于在黑暗中跟丢那人。玄清带着阿夜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阿夜由此推测他们应该已经走到了影族领地的居住群附近。因为越跟着走，氛围越诡异。
　　这让人无法忽视的诡异气氛，使得阿夜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辽阔茂密的树林内，在阿夜目所不及的黑暗深处一直隐蔽着莫名的东西，正在死死盯着他。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猎杀感，让阿夜觉得非常不舒服。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自己长时间奔走的疲惫，两天没进一滴水的干渴和没吃到一点食物的饥饿。
　　阿夜清楚的认知到，如果隐秘在黑暗中的东西想要杀了他，他毫无还手之力。天机有她自己的顾虑，并没有教过阿夜和小曦驾驭清气的术法。
　　意识到自己陷于一种消极状态下的阿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决定稍微转移自己过多关注于黑暗深处的注意力。他微微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玄清的背影，在心里猜测着这个人的身份。
　　既然玄清能擅自做主借道给烈山部的族人通行，那么他在影族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难道他是影族的族长？
　　“我不是族长。”玄清仿佛亲耳听见了身后阿夜心里的疑问，他话一出口，便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也立即平和了下来，“奴仆，你的观察能力很不错。这片树林深处隐藏着的是我的族人们，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与你一般岁数的孩子，都比你强壮。”
　　阿夜突然听见玄清的话，愣了片刻，厌恶的皱起眉头，语气平淡的说道：“原来你能读出我心里的想法。”
　　“我的奴仆，我决定大发善心的提醒你一句，你需得变得比隐藏着的人更强壮。如果做不到，会被猎杀。”
　　“谢谢你的提醒。所以我只有带着小曦紧跟着你，才不会有危险。”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这样。”
　　“你有事情需要我帮你做，对不对？”
　　“不是帮我做事。”玄清纠正道，“是我命令你去做事。”
　　“……”
　　玄清转过身，从衣服里拿出一块会发出绿色荧光的石头，随意地扔在了阿夜面前。
　　“捡起它。”
　　阿夜冷眼看着地上的石头，过了片刻，才缓慢的蹲下身体，伸手将玄清故意仍在地上的石头捡了起来，问道：“只要拿着它，你的族人就不会主动向我发出攻击吗？”
　　“在你成年以前是这样。”玄清笑出了声，继续说道，“若等你成年之后依旧如蝼蚁般弱小，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这么说来，你让我去做的事情，很危险？”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吧，我没有多余的食物饲养蝼蚁。”
　　说罢，玄清不过一瞬间就在阿夜面前突然消失不见。

　　阿夜只能背着小曦茫然的走在巨大树林间，不知该去往何处。好在他手里握着绿色荧光的石头，没有再像是猎物一样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影族人盯着。
　　月色渐渐朦胧，夜色即将褪去，是邻近日出的时候了。
　　天上依旧没有会落下一滴雨水的迹象，干旱还在持续，不知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疲惫、干渴和饥饿的感觉重新占据阿夜的所有感官，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腿再也不想迈出一步，背上瘦弱的小曦更像是一座高山压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不能停下脚步。他得坚持着去找水源。影族人既然还能够在这里聚居，这点正好可以说明附近有丰富的水源。只要找到水源，他们就能活下去。
　　要走得更快一些。
　　太阳一但升起，就会更加快速的带走体内不多的水分。如果倒下，便会再也没有力气重新站起来。
　　“哥哥……”阿夜背着的小曦从昏睡中找回了意识，轻轻呼唤着阿夜。
　　“小曦，你醒了？” 阿夜的声音已经因为干咳变得十分沙哑难听。
　　“哥哥，前面五十步，往左手边走。”
　　“小曦？”
　　小曦睁开眼睛，伸手搂住阿夜，说道：“小曦刚刚在梦里看到了，那边有好大好大的湖泊。”
　　“好，哥哥听小曦的。小曦说往什么方向走，哥哥就往什么方向走。”
　　“哥哥，你相信小曦做的梦？”
　　“当然相信了。”
　　“哥哥……”小曦十分委屈的呼唤着阿夜，“小曦还梦到我们长大以后的某一天，哥哥要和小曦分开。”说到这，她的声音里甚至夹杂了几分哭腔，快速且焦急的继续说道，“小曦不想和哥哥分开，哥哥你不要离开小曦好不好？或者哥哥你想去哪里，也让小曦跟着你好不好？”
　　“好。哥哥全听小曦的。小曦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也不会和小曦分开。”阿夜尽量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一些，连带着他的表情也变得十分柔和，“所以小曦也要答应哥哥，不在哥哥面前哭泣好不好？”
　　“哥哥是觉得小曦哭的样子很丑吗？”
　　“当然不是。无论小曦什么是模样，在哥哥看来都很可爱。可是啊，哥哥看着小曦流眼泪，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那小曦不哭了。小曦答应哥哥，以后也不会在哥哥面前哭出来。”小曦松开抱着阿夜的手，抹了抹脸上流下的泪珠，深吸了两口气，重新抱紧阿夜，趴在他的肩头闷声闷气的继续说道，“以后的某一天，如果小曦遇到好难过好难过的事情，忍不住在哥哥面前哭了，哥哥也不要讨厌小曦不守信用，好不好？”
　　“……”
　　“如果真的发生了小曦担心的事情，那一定是因为哥哥做的不够好，才惹了小曦流泪。应该是小曦不要讨厌哥哥才对。”
　　小曦听到阿夜说的这番话，立即抬起了头，紧忙说道：“小曦绝对不会讨厌哥哥的。小曦最喜欢哥哥了。”
　　“哥哥也最喜欢小曦了。”
　　太阳还是照常露出了头，清晨的阳光透过重重树影零星的洒在了阿夜和小曦身上。
　　阿夜听从小曦指示的方向走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水源的迹象。他的双腿已经控制不住的在打颤，意识不到双腿的存在，昏沉沉的像是在往前飘。
　　或许前面并没有水源，小曦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又十分绝妙的梦境。

　　“哥哥，小曦已经看到前面的湖泊了。你把小曦放下来吧，小曦用自己的力气也能走到湖泊前的。”
　　“……”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恍惚间，阿夜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小曦的声音，可是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哥哥？”
　　“我得回应小曦。”阿夜在心里想，“我得陪小曦说话，不然她会害怕。”
　　“哥哥你还能听见小曦说话吗？”恐惧逐渐笼罩上小曦的心头，“哥哥你怎么了？”她想从阿夜的背上跳下，可她挣脱不开阿夜环在她腿上的胳膊，只能用手不轻不重的拍着阿夜的前胸，试着让他回应自己。
　　阿夜依旧没有回应小曦，视若无物的向前走。
　　“哥哥，前面就是湖边了。你快停下，要跌进……”
　　小曦的话还没说完，阿夜已经踏进湖泊，脚下一滑，连带着小曦一起摔进了水里。水立即从四面涌进二人的口鼻内，小曦猛呛了几口水，有些水进了肺部，让她忍不住猛咳了出来。
　　小曦顾不得自己难受，立即从水里爬起，用尽力气将阿夜拖出水面，爬上岸边。侧耳贴在阿夜的左胸，认真辨认阿夜的心跳声。听到他的心脏依旧在顽强有力的跳动着，小曦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哥哥你还活着。”
　　小曦从阿夜身上爬起，肺部进水的难受感依旧没有平息的迹象。她身子一歪，躺在阿夜身边休息，等待体力的恢复。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直接照晒在他们身上。小曦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湖边用手捧了些水慢慢喝了起来。阿夜曾经告诉过她，极度干渴的时候更要沉住气慢慢喝水，不然水会呛人。她在不久前刚切身体会了一次，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处的一边，湖水上立有许多又大又圆的叶子，连成一片的叶子间还开着漂亮的粉色花朵，小曦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阿夜曾经对她说过，越是漂亮的植物，就越有可能有毒。
　　小曦盯着这片水生植物良久，鼓起勇气走过去，用力摘下一片大叶子。她先是从叶子上撕下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并没用特别奇怪的味道，半晌过后，她并没有难受的感觉，应该是无毒的。

　　太阳渐渐向西边沉下。
　　昏迷了大半天的阿夜终于清醒了过来。之前喉头如同火燎的感觉已经缓和了许多，也不再觉得干渴难忍。他睁开眼睛，还是有些恍惚。转过头，看见小曦头上正顶着一片巨大的叶子盯着他，她的身边还燃着一个火堆。
　　“小曦……”
　　小曦听见阿夜的声音，松了一口气，说道：“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昏过去以后，小曦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小曦不怕，小曦知道哥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抱歉，让小曦担心了。”阿夜坐起身，用手指了指小曦顶在头上的叶子，“你用它给我喂的水？”
　　“嗯嗯，小曦好聪明，是不是？”小曦将头顶的叶子拿下，“后来太阳太晒人了，小曦就用它来遮挡阳光。”
　　“对，小曦最聪明。”阿夜伸手摸了摸小曦的头发，“哥哥给小曦捉鱼吃好不好？”
　　“小曦原本是想在哥哥睡着的时候就把鱼捉上来的，可是鱼儿也太聪明了，小曦怎么也捉不住它们。”
　　“所以小曦就燃起一个火堆等着哥哥醒来？”
　　“哥哥说过，点燃火堆，大怪兽害怕火光就不会过来袭击我们。”

　　夜色重新笼罩上了这片大陆，月亮已经是比较圆满的形状。距离他们出发跟随部落南迁的那天，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与久违的饱腹感重逢，甚至还剩余了几条烤鱼，可以留到第二天早上重新烤热了吃。
　　阿夜往火堆里扔了几块干柴，让火势燃烧得更旺一些。他决定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部分事情告诉小曦，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反而不能更好的自保。
　　“小曦，从今以后，我们就只能依靠自己活下去了。”
　　小曦听着阿夜的话，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露出认真的模样。
　　“这里是影族的领地，我们的族人继续走他们南迁的路程……”
　　小曦忍不住打断阿夜问道：“是天机阿姨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是我自愿留下的。”阿夜轻轻的拍了拍小曦的纤细的胳膊，继续说道，“天机阿姨那么喜欢小曦，怎么会不要你呢？但是我们要留在这里，不然我们全部的族人都会被困在原地，没有水和粮食，也没有出路。小曦，你能理解吗？”
　　“小曦明白。这个哥哥以前说过，如果要得到别人的一个东西，就必须要用自己的一个东西去交换。对不对？”
　　“嗯……这么说也没错。”阿夜看着身体瘦弱的妹妹，有些犹豫的问道，“那……小曦你……会不会责怪哥哥帮你擅做决定？”
　　“哥哥真笨。”小曦不满的撅起来嘴，哼了几声，“小曦早上就告诉过哥哥了。小曦不想离开哥哥，就算留在影族的领地也没有问题。”
　　“……”
　　阿夜低下头，将玄清的石头从衣服里拿了出来，郑重地放在了小曦的手心里，说道：“这块石头就交给小曦帮哥哥保管，绝对不要弄丢，好不好？”阿夜看着小曦快速的点头，微微笑了出来，“明天一早我们吃饱东西，小曦还要帮着哥哥去找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要能遮风挡雨。”
　　“好，小曦会帮哥哥找的。”
　　“找到可以居住的地方以后，我们还要自己烧制一些器具盛放水和食物。”
　　“我从小花的姆妈那里学过捏陶。”
　　“等到天气转凉的时候，哥哥就去猎一些兽，用兽皮给小曦做衣服，好不好？”
　　“小曦最喜欢穿哥哥做的衣服了。”
　　“小曦，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唔……”
　　“听话。”
　　小曦知道每当阿夜说出“听话”两个字，她就到了必须躺下睡觉的时候。她乖乖躺下，枕着阿夜的腿，撒娇道：“小曦还想听哥哥讲故事。”
　　“呵，小曦想听什么故事？”
　　“小曦想听烛龙的故事，上次哥哥讲到了烛龙开始考虑死去的问题，所以他分出自己的气息给了一只虺，虺便化龙，名为钟鼓。烛龙那么智慧、那么厉害，它真的也会死去吗？”
　　“嗯，它也会死去的。不过，也或许它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但是月盈则亏，枯荣轮转，轮回往复，即便是劈开天地的盘古大神也无法逃脱衰老和死亡。况且我从未听闻有谁能够跳出生死，永远的存活下去。”
　　“那哥哥和小曦也会有死去那一天吗？”
　　“自然也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小曦也不用担心，那一天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到来。”阿夜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小曦的背部，“烛龙在盘古大神倒下后，将不周山主峰化为撑天巨柱，它的龙首没于云端之中。随着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龙吟，不周山附近的角龙齐涌，聚集在烛龙的周围。角龙们齐声朝向撑天巨柱哀鸣，钟鼓也在悲伤长吟。雷声滚动，烛龙闭上了双眼……”
　　“……”
　　“小曦，你睡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