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每天都在失忆》无名灯火

2、第二章

　　“老师，资料已经整理出来了。”沈沉鱼抱着一叠厚重的文件进了实验室，左脚一勾将门带上。没有人应声。
　　“老师。”他又唤了一声。
　　桌子上A4纸堆叠如山，上面铅字密密麻麻，字隙间还有水笔写就的标注。他轻轻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一旁做好标注的文件看了起来。
　　又是陌城。他心想。
　　十三年前，陌城曾风靡一时。盖因殷朝朝华太子墓出土大量有关陌城的文献资料，这些记载着历史上未曾出现过的国家的文献，在现世掀起了巨大轰动。陌城的宝藏引人驰往，太子和陌城公主的凄美爱情故事羡煞旁人。
　　然而十三年未曾有人发现陌城遗迹，稗官野史也未有过记载。遍寻不得便没有人再寻了，陌城就这样淡漠在众人眼中，权当是当年太子做的一场华美的梦。
　　“陌城遗迹在凤岭深处。”伸沉鱼缓缓念道。“已有二十四位驴友前去探索，失踪。”
　　“难道没有人阻止他们去吗？”他拧眉。
　　中央空调冷气弥散，搭着苍白的墙壁更显几分森冷。沈沉鱼越过垒的高高的文件看着向趴在桌子上的人，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一件白色衬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嘴唇微启，冻得发白。
　　沈沉鱼脱了外套给他披在身上。
　　“沉鱼，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看看这个。”
　　凤飞清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一直在等你呢，不小心睡过去了。”他手指着左侧实验台上一个装满绿色修复液的透明罐子。
　　罐子是一个指环。墨玉做的指环上面雕着数斯，数斯盘着身子侧卧在环上。
　　“太子手札上曾写道，陌城人信奉数斯，多以数斯图腾作为器皿上的装饰物。当年陌城玥洲公主嫁与太子后，太子为讨其欢心，数次派人寻找数斯物什。”
　　“这上面的，就是数斯。”
　　“意思是，陌城，真的存在？”
　　“不一定，但昨天归古商会分会有个人冒死送回来了这个玉环，归古把它交给了我们。”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血流得太多，抢救无效。”
　　一时沉默过后，沈沉鱼说：“那，有人见过宝藏吗？”
　　“……”
　　“没有”

　　“你是谁？”君苓双手扶着棺材边，睁大双眼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人。只间那人抬手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然后抬头看向君苓。脸完整的露了出来。妈诶还挺帅。君苓眼神一亮。
　　神棍一个挑眉：“我？在问别人是谁之前你自己不应该先报身份的吗？”
　　君苓呆愣着：“可是，可是陌城并没有这个规矩啊。”他委屈，但他不说。
　　这里果然是陌城。神棍得意洋洋，想到他八天前跟隐界的那些长老们吹嘘说找到陌城古迹不是梦，便觉得这下子能把几件守界神器从几位长老手中一起坑过来。他心水守界神器好久了。
　　君苓扳着手指数数：“第一，叶渡说的话必须听；第二，叶渡让做的事必须做；第三，叶渡要保护君苓不受伤害。”
　　他举起三根手指，实打实的说：“这才是陌城的规矩！”
　　神棍失笑：“这不是陌城的规矩，而是你的规矩吧？”
　　“而且，我也叫叶渡啊。”
　　“QAQ”君苓很难过，君苓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骗子！你走！叶渡才不是你这样的呢。”
　　看着君苓小孩子行径，叶渡也不禁放松了刚进入山君地宫的警惕，开始和他开起玩笑：“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叶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君苓瞅了瞅他，又举起手指数数：“第一，他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反正不是你这样的；第二，他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重要的话说三遍；第三，第三……”君苓顿住了，脸上浮现茫然的神色。明明那么喜欢叶渡，可为什么，他记不住了呢？他忘了他的模样，忘了他的眉眼，也忘了，为什么他不在他的身边。
　　叶渡一脸柔色，眼瞳内泛起揉开的暖光，他大胆地伸手，揉了揉君苓的软发：“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能被忘记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恩……”君苓忐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他真的忘了，面前的人会很生气。
　　叶渡又问：“你知道这里是山神庙吗？”
　　“知道啊。这里是哥哥给我建的。哥哥可好了。”君苓顿了顿，“就是好，特别好。”至于是哪里好，也想不起来了。
　　“你哥哥？也在这山上吗？”
　　君苓想了想，摇头：“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是好远的地方。你见过他吗？”
　　叶渡摇头，然后用哄小孩的语气问：“你知道要怎么下山吗？”
　　“唔……知道。这山上的山魈也是哥哥布置的，只要和我签订契约就可以过去。”
　　君苓犹豫：“但是签订契约后，我要和你一起下山，你要对我好，要养我……”
　　“你，能下山？你不是山神吗？”
　　“不知道。”君苓看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我就是知道我能下山。”甚至是哥哥定下的契约，也是为了让他回归尘世。
　　这里毕竟太寂寞了。他在这呆了数不清的年份，久到让自己沉睡，睡到忘掉了生前的所有。“我可以送你下山，也不要你定契约了。”君苓咬咬下唇，“但你能陪陪我吗？就三天。三天后，我让你走。”
　　终究是不忍心用契约束缚眼前这人。君苓改口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就是叶渡，那个被淡忘在记忆里的人。那个，不愿忘记，又偏偏被忘记的人。他很重要。
　　“你这可不像是三天后就放了我的感觉啊。怎么样，要留我过年吗？”神棍调笑道。

　　“神棍那边传来消息。”身着黑色斗篷的的人哑着嗓子说。
　　“陌城古迹确实存在，且他的同伴都葬身陌城。陌城山上的山魈经千年日月照临，已成交道之身，即便隐界执行团去，也讨不了好。”
　　“他还说……”那人停了停，语气多了几分古怪，“他要在山上陪山君玩个三天，不然就下不了山。”
　　“那就等三天吧。陌城的出现已经打乱了隐界和明界的秩序，无论是谁，只要能知道这陌城到底是个什么。便随他去，叶家那边，我去说。”三长老起身拂了衣袖，转身离去。
　　他步履匆匆，走过门庭，绕过荷塘，穿过几条回廊。回到了隐界养老院后，呼出一口气。“今天的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家家主及其夫人硬闯进刀鸣楼向隐界执行团要人的事儿已经传遍整个隐界。都知道了隐界把叶家少主弄丢了一事。“我说了啊叶渡他去了陌城。”三长老头疼的解释。“不可能！儿砸明明说他在执行团里找人切磋，儿砸那么乖，怎么会跑到陌城去。”
　　这得多厚的滤镜啊。明明是执行团里最皮的人，偏偏认为是最乖的。三长老很头疼。
　　执行团的人也很生气：以前都不知道被叶渡那小子坑了多少次了，这次好说也要打破叶家主夫人认为叶渡很乖的滤镜。他们刚不过他，他父母总能管管他吧？
　　“呵，你说我儿砸坏话？”叶夫人眼睛微眯。三长老好像能从叶夫人眼中看见杀气。
　　传说叶夫人少年时曾打遍邑湖山无敌手，山上七贤派的年青一代看见叶夫人就猫着走；传说叶夫人整继室，整庶族毫不留情，人称，小辣椒。
　　三长老略怂：“其实叶渡非常棒，做事他最先上，打架每次都能赢。扶老爱幼，友善同事。不争不抢，不皮不闹。他现在出去执行任务拯救世界了，任务线有点长，所以回来晚一点？”
　　执行团众人：你讲这些心不会痛吗？
　　不理会执行团众人的哀怨，叶夫人很满意，大手一挥，放过了执行团众人。
　　话题回到现在。“你不是说叶渡很快就能回来的吗？”三长老看着坐在首位，老神在在的喝着茶的人，幽怨道。
　　这人是他们执行团的大长老，人称头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执行团的历史中，这个大长老活了上千岁，比执行团的历史还长。上一任三长老把位置给他的时候，深切的握着他的手说：“如果你有幸见到首领不小心老死了，请一定要给我烧下来。我是等不到了。”
　　三长老觉得，他可能，也等不到了。
　　“急什么，叶渡在陌城很安全。死不了。”首领老神在在，抬手送一杯入口，饮尽了杯中君山银针。
　　这是从初阳微露里采摘下来的，经过轻微发酵，出来的顶尖名茶。自己都没舍得喝。三长老很肉痛。
　　“关键是他也回不来。”三长老解释道。
　　“这不是三天吗，三天后不就回来了？”首领万里风戏谑，“说不定他还带了个媳妇儿回来。”
　　他那样的人要是能找到媳妇儿，我把名字倒着写。三长老腹诽。
　　“那可不一定。”万里风想起陌城的二公子，心里暖融融的。那可是个小甜饼啊，配叶渡那厮，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