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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什么都不是 ...

  •   早晨醒来睁开眼,窗外天空还未全亮,天地暗沉一片。我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去窗前。楼下柳树叶又落了一层,原来都已经是深秋了。

      打开窗户,冷冽的风灌进来,激得人一颤。明明昨天温度还刚刚好,怎么忽如一夜,冰冷彻骨。

      一场秋雨一场寒,是昨夜下雨了吗,还是那场雨只在我心里下过?

      昨晚我趴在书桌前啃数学书,突然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砰砰砰砸门声传来,伴着高声的叫嚷。是讨债者。与我妈一样的麻将专业户。

      喊什么?你们要找的人又不在。

      然而当时的我却不敢应声,整个人僵在座椅里,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比白天篮球联赛上的我还怂。

      冰冷暗沉的天气,阴郁着人的心情,不知怎的,这一刻站在窗前的我忽然想起那个火热的少年,忽然想打个电话给他。

      第一次,想主动打个电话给他,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不过也只是一瞬,这种莫名的小念头小心情便被我掐断了。没有打电话给他,而是打开了卧室的门,然后一怔——客厅里堆着一地令人眼花缭乱的饰品零件,而我的母亲,记不清几年来头一次在早晨八点之前起了床,此刻正坐在这一堆琳琅满目中间,一边串着饰品零件,嘴里一边哀怨地叹着气。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自力更生一点,给你爸省点钱,省得他成天说我败家……”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组件,并没有转头看我,更像是在喃喃给自己听。

      从凌乱堆中艰难移步,没有说什么,我进卫生间,洗漱出来,便瞥到她似是一个珠子串不上,气急败坏地一甩,串好的珠子飞溅出去,噼噼啪啪滚落一地。

      “去他妈的,省了钱也是给小三用!”

      骂完还不解气地用力踢一脚,险些被滚圆的珠子带倒在地。

      清晨的路上,人很少。迎着深秋的风,我冷笑,风太烈,直要将我的眼眶吹湿。

      是什么将她变成这样歇斯底里?

      我看过她最早的身份证,翻抽屉时无意中看到的。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笑的羞涩腼腆,两条符合他们那个年代主流审美的大辫子更添纯真。

      是什么将曾经赧然的少女变成如今粗鄙臃肿的妇人?

      是什么?

      是TM爱情,是万恶的婚姻。

      不知何时,恍惚视线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蓝的、白的,好纯净的感觉。有道熟悉的蓝,正跟身旁的蓝打闹玩着篮球……

      一阵猛劲的风冷冽打来,忽地将我激醒——原来,学校里的风同样冰冷刺骨,克制着身体的抖颤,我迎着风,将眼角那点淡不可见的潮湿随手甩进风里。

      景向晨还是看到我了,抱着篮球由前方另一岔道笑着跑过来,我脚步加快,终不敌他大长腿。

      “好巧啊!”

      压制着某种东西,我脚步直直向前,没有理他。

      景向晨手中摆弄篮球的动作顿了顿,脚下却一步没停地跟上。

      “心情不好?”

      “跟你无关!”

      那个刚刚跟他打闹的男生——我们班里的,时常看到他跟景向晨一起。在景向晨向我跑来时,也不情不愿不紧不慢地步过来,跟在一侧,与我们一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很不屑的样子。他在不屑什么我无从得知,也不屑于知道,甚至连丢过去一个更不屑的眼神都不屑。

      就在我冷冷说出这句话后,那个不屑的脚步顿了下,隔了两秒才又默不作声地接着走,仍是那个不屑的距离。

      景向晨倒没有被我的冷漠击退,反倒关切地问:“冷不冷?要不要我把校服给你?”

      我心底的烦躁却忽地再也压不住地涌上来,愤而朝他扔过去一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两三米开外的那个脚步再次顿住,这次像是终于忍不了地急走上来,带着一种明显的打抱不平,和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打的赌还有上瘾的?”

      一句冷语释放出来,像魔咒一样,我看到景向晨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不等那男生再说什么,便急着将手中的球砸过去,低吼了声滚。

      又高又壮的男生很是不忿地瞪了景向晨一眼,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口而出什么,但看着景向晨的样子,终是生生忍了回去,最后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猛拍了一下球,转身离开了。

      我的脚步却就此停住了。

      打的赌还有上瘾的……

      打的赌……

      开学第一天,景向晨表白时不远处两个男生略带促狭的笑,其中一个就有这个高壮男生。

      运动会听到的窣窣碎语

      一时荷尔蒙飙高的意乱情迷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什么——

      爱情?呵!什么虚无缥缈的高级玩意?

      我心里冷哼着,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可眼前的景向晨却好似从我的表情里读懂了什么,轻叹息一声,说:

      “是,一开始是赌输了一个三分球,我得找个女生表白。”

      很坦诚。但相信我的表情已明显添加了不耐。

      赌?赌输了就拿别人当消遣。这位同学,你会打麻将吗?你麻将赌输了又当如何?我有点好奇,但懒得跟他再多说一句,只想尽早回到班级。他却站定在我的前方,并且全然无视我的拒绝,径自继续解释:“但那天你周围那么多女生,我却单单选了你——”

      这次我的冷笑没忍住出了声,不意打断了他的话。

      ——单单选了我?因为我胸大看起来更轻浮更像猎物更易上手?

      “所以我应该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吗?”我盯着一处,嘴角挂着嘲讽。

      空气静了几秒,一声沉沉的带着隐忍的叹息。

      “不是。”

      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没有一刻不迟疑地狠狠地甩开他,反倒站在这里跟他纠缠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我站直要走,他继续横挡在我前面,似努力平复了一下,冷静道:

      “给了你一个你不喜欢的开始,我很抱歉。甚至后来我也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强迫你接受我,可……你又总能让我忍不住。所以你气或者不喜欢,我都会承受,但至少请你相信,或者好好看一眼这一刻站在你面前的我,”我的视线里闯进一双眼睛,清澈而坚定,“这个我是真的喜欢——”

      “景向晨!”我终于忍不住冷然打断他。

      属于深秋的风冷冽刮过脸庞,疼到发麻。他被我的冰冷打断一震。

      “你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我盯着那纯黑的眸子,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我看到深黑的眸子闪过什么,“所以也无所谓相不相信。”这句口吻轻快、淡然。

      不知是前一句决绝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定了锤,面前的人无言了,甚至整个高大的身躯都不动了,只有胸膛微微异常地起伏着。

      空气凝滞着,耳边不时有教室的嘈杂声传来。

      为什么说了那么畅爽的话,我没有丝毫的愉悦感,心底反而是无边无际的虚空?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颤抖?……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拳头再次握了握,努力压抑了一下,迈步一侧越过他。

      话已至此,无需再多言。

      手腕却在下一秒被人由身后拉住。

      他的手宽厚温热,没有很用力,但好像又很牢,圈覆在我冰凉的手腕上。温差由交叠处直抵我心底,被无言的凝滞放大,烫得心一阵烦乱。

      我没有回头,冷声道:“放手。”

      手腕没有被放开,反而像是被握得更紧。又一股烦躁由心底升腾起,我用力一甩,却没有挣脱开。

      “放手!”

      我的声音加重。

      “你说真的?”他哑声问,声音很低,却像直接落入我心里。

      “真的。”我冷然回道,没有迟疑。

      回教室的一路上,心里的自己不知道跳起来欢呼了多少次“解放啦!”的我,却在坐定位子的那一刻,闪了一下腰。

      他的书。没有任何预警的决裂前,我借的他的书,就那么摊开在桌面上,57页,昨天回家前我读到了第57页。

      怔盯了半天,猛然发现这一页的情节我明明已经读过了啊!风,是秋风,吹乱了书页,我找不到我原本读到的那一页了……

      我无声轻叹,转身将书交给后桌,交代他往后传给景向晨。

      隔了一堂课,书又由后桌传回来。“景向晨说坏了,修补一下。”后桌不明所以耸耸肩。

      隔天下午,我大踏步径直朝景向晨的座位方向走去。

      第三排,倒数第一排也就是正数第七排,中间有多远的距离我不知道,大踏步走去需要几秒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个半垂着头握笔的少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蓦地抬起头,然后本来有些失神的眼睛瞬间不敢置信地转亮,渐渐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啪!一本全新的《水问》重重地拍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停顿,书落了桌面,我转回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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