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系谱if》一线云晓

3、第 3 章

　　阿尔维斯又一次在梦境中回想起那个噩梦般的日子。
　　那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在梦境里他一次又一次地与辛格尔德作战，在圣剑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感到绝望。但不知为何，那道光还在的时候，就开始逐渐暗淡下去。也许是黑色的魔法在帮助他。他一遍遍吟诵圣火的咒语，让灼热的火焰横扫大地。
　　在圣剑的光芒终于消失之时，他突然感觉心底某处有一阵疼痛。
　　他越过焦热的战场，踏过倒毙的人和马的尸体，在那片光芒消失的地方，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圣剑提尔芬古落在地上。但是，那附近没有任何人的尸体。被烧伤过后的尸体很难辨认，事后清点，也找不出一个像是辛格尔德的人。此后，在国内的搜索也并没有任何结果。阿尔维斯因此变得焦虑不安，每次在梦境之中，他都会仔细地确认，会不会还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他所站立的地方陈列着一具具散发出焦热气味的尸体，那味道让他想作呕。阿尔维斯，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一次的梦境中，他突然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预感。阿尔维斯回过头，一个少女拿着杖静静地站在身后。
　　十年前的迪娅多拉仍旧带着少女的纯真和美丽，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她是一片能够抚慰人心的月光。
　　“是你……？”这一次，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注视着她，他一直护在身后的人，一直小心地不让她接触到真相的人。
　　她展示手上的杖：“它有传送的功能……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你救了那个男人？为什么？”阿尔维斯质问。“他是你的仇人啊？！难道你不想杀死他为王子报仇吗？”
　　“我知道……但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十分哀伤。“我的心一点都不想这样做，而且也有个声音告诉我，顺从自己的感觉才是最好的。阿尔维斯，我不想要看着那个人死去。”
　　“所以你就故意无视我的命令吗？”阿尔维斯说，而他一直想要隐藏的冷酷，再度掺进了话语之中。
　　“不，我是遵守你的命令。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别让你做自己将来会后悔的事。”
　　阿尔维斯记得自己的确说过……那是在他和妻子在书房谈及历史的时候提到的。阿尔维斯还记得自己在说，所有统治者都无法掌控他们的每一个命令所造成的后果，许多事情当时看起来是正确的，无可厚非的，而之后却变成了巨大的错误。
　　那时候，他对她微笑，说你的力量会对我有帮助，也许能帮助我减少错误的决定，让我们一起好好治理这个国家吧。
　　那些话里的真实情感并不太多，但迪娅多拉如此认真，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他再度停下来，不该问的事情脱口而出：“那你爱不爱我？”
　　迪娅多拉没有回答。

　　他再次惊醒了，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似乎提醒着他已经发生了什么。阿尔维斯疲倦地再度合上双眼，梦境和现实，不知道哪一个更像是地狱。即使做梦，她也不肯说她爱我。
　　迪娅多拉对他们的婚姻很顺从，只因为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很清楚作为公主需要和某人生下子嗣，而阿尔维斯看起来是最合适的人选。英俊，未婚，拥有权力，野心和治国的才能。作为公主，婚姻就不是自己能做的选择了，所以迪娅多拉对自己的命运并不多说什么。
　　但结婚的时候她看起来异常悲伤，她向阿尔维斯承认，自己总觉得想要见某个人，但是又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你要怎么样去想念一个不存在的人呢？
　　所以阿尔维斯才想到最后让迪娅多拉去见见辛格尔德，残酷的快意，怜悯和嫉妒交织在一起。
　　迪娅多拉，我最后让你见到他了，满足了你真正的愿望。假如你无法认出他来，这不是我的错。
　　辛格尔德，你终需一死，最后让你知道你所爱的人还活着，你应该满足了。
　　他自心底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悲。
　　这么多年了，辛格尔德如果还活着，早就该来找她了。阿尔维斯非常有把握，只要她还在，那男人绝不可能无视她的存在，他早晚还是会回到这里，哪怕为此发动一场战争……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消息。他也没有回席亚非，看来是真的已经死了。
　　迪娅多拉那边，似乎在多年后隐隐约约明白了辛格尔德和她自己的关系，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渴望拯救那个素未谋面的仇人之子。但宫廷生活已让她学会将一切秘密深埋心底。有时候他能在晚上看到她一个人出去，在阳台上祷告，为了那个她无法再见的人，为她真正爱着的人祷告。
　　除此之外，她对阿尔维斯很温柔，尽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不久他们就有了孩子。她生下双胞胎之后很虚弱，但看着两个睡在一起的婴儿，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模样也很幸福。阿尔维斯也认为那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充满了光明的一天。他丢下各种事务，留在妻子身边陪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谈了很多，孩子的名字，将来的生活，就像所有夫妻都会谈的那样。
　　“亲爱的，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像是个孩子。”她突然说。“许多人都误解了你，觉得你是个冷漠的人，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说着，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阿尔维斯有点困惑，但又突然有些害怕：“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我们的孩子，我最担心的人是你。你总像是在害怕什么，拼命逼着自己工作，晚上也睡不好。你总是在我不了解的地方做着我不明白的事，但那些事看起来又不是你乐意的。你总是在历史书上找到不合格的统治者的例子，然后拿它们来深深约束自己的天性……你显得很孤独，我就是担心你这一点。”
　　“我只是在做一个皇帝必须做的事。”阿尔维斯轻声答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没有其他人能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也没有人能代替我做决定。我是感觉很孤独，但也无能为力。”
　　作为一个聪明人，阿尔维斯很了解自己，迪娅多拉确实看穿了他内心的弱点。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又孤单又害怕的孩子一直存在着。他的世界黑暗又寒冷。迪娅多拉就像月亮一样照亮那片荒凉的废墟，但太阳已下山很久了，她的光芒也温暖不了他。
　　“如果，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阿尔维斯终于靠着意志力结束了他的自我折磨。他像往常一样在洗漱和用过早饭后决定到书房去工作，但是一推开门，他和身后的侍卫的脸色都变了。
　　书房中是一具倒卧的尸体，似乎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阿尔维斯走过去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他的书记官，来自边境的一个小家族，他过去一向勤勉，阿尔维斯签署的大半命令都要经他之手。皇帝伸手碰了碰尸体，感觉尚未完全冰冷下去。皮肤已经变成灰色，散发出难言的诡秘气息。而那双眼睛无言地瞪着，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
　　阿尔维斯挥开侍卫，亲手为他合上那双眼。迪娅多拉只是王宫内牺牲的第一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宫内的谋杀事件仍旧在蔓延，再怎么努力封锁消息也无济于事了。人们都私下窃窃私语，皇帝也许有些不对劲……他自从失去妻子之后，行为就变得很反常，再加上这些谋杀事件，在内心怀疑他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先是书记官，然后是女仆长，接下来是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在王都内很有人望的重臣……这些人大多失踪数日之后才重新被发现，死状也变得愈发的千奇百怪起来。有的尸体一看就遭遇了恐怖的凌辱和酷刑，让人们想起曾在暗黑帝国里发生过的那些事。
　　这当然是尤里乌斯的手笔。
　　不过，尤里乌斯无论继承了多少暗黑神之血，他都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即使想杀人，他也需要有人提供猎物。所以这些人是曼弗洛伊亲手挑选的，为的就是清除掉阿尔维斯的所有羽翼，与此同时，也是某种变相的警告和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