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你拿的是许墨的剧本》陌清欢

1、妥协

　　人活着就是恶心。
　　人活着就是恶心。
　　恶心。
　　余容嘴里反复嘟囔着这句话，抬头看着头顶明晃晃的路灯，伸手点了一支烟，拿在手里。今夜的风有些大，吹的他身形有些不稳。他晃荡着走了几步，坐在街边的路沿上。
　　余容把烟送进嘴里，吸了几口，低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拖得有些扭曲。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抬脚碾了碾自己的影子，叼着烟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才恶心你啊。”
　　他声音不大，模模糊糊地混在风里，隐约有种呜咽感。
　　他拿下烟，用力地在自己的影子上摁灭，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抬手借着路灯看了看表。他已经在这里转悠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了，再磨蹭下去就真的是有点矫情了。
　　他这么想着，拿起手机按下号码，手指在拨通键停了几秒，然后低声骂了一句，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的人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句，没有太大的情绪。
　　余容一瞬间甚至有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错觉，他定了定神，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就只有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但余容知道周子修听懂了。
　　周子修沉默了有个几秒，声色不变地问道：“你在哪？”
　　余容抬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地大楼，深吸了口气，颤着声音说：“你家楼下。”
　　······
　　余容说完电话那头就挂了电话，他知道周子修肯定是下来找他了。他思忖着一会见面应该和周子修说些什么，虚情假意阴奉阳违的寒暄一下？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谄媚地冲着周子修笑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真不是一般地恶心啊。夜里的风应景地又刮起来一阵，余容忽然觉得脑袋有点疼，他忽然很想抽根烟，他伸手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摸了摸，烟盒扁扁的，估计刚才他作践那根是最后一根了。
　　余容站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脚，看远处还没有熟悉的人影出现，夜来风凉，他想象着一会见到周子修后尴尬的场景，头越发疼起来。
　　又等了大约有个五分钟，余容一咬牙，决定先去小区里面的超市买盒烟。
　　余容也不是第一次来周子修的小区找他了，三四年来来回回的摸索，这小区的路子也该有点轻车熟路了。他本来打算去超市买盒烟立马就回来，可等到真到了超市，充斥的暖气让他忍不住想多留一会，至少在这里，他不用去面对周子修。
　　余容打算挨个的仔细的把每个展货架上的商品都看了一边，看着看着，旁边忽然有个小姑娘娇滴滴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愣了一下，偏头冲她笑：“有什么事吗？”他这不笑还好，他一笑小姑娘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余容见她这样，大体上知道她想要干啥了。余容挑了挑他天生漂亮的桃花眼，笑得有些得意，冲着女孩打趣道：“怕不是我生的太俊，正中姑娘你的心头好了？”
　　那姑娘一听，脸憋得更红，把头微微向下低着，不敢看他，拉着他衣服的那只手攥的更紧了。
　　余容见状笑得更欢，看来是自己姿色未老啊，一把年纪了还有小姑娘暗送秋波。他正打算开口再逗逗这个情窦初开地小姑娘，忽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真是风流成性啊。”
　　余容感觉自己的背脊有些僵硬，他木木地没有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愣了有个几秒，对着旁边的姑娘说：“小姑娘，我朋友来找我了，你恐怕得去别处寻你的意中人了。”
　　他说的语气有些急，声音微微带着点颤音，姑娘抬头看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的人，讪讪地松了手，转身走了。余容看着姑娘走远，忽然意识到周子修还站在自己后面，他思忖着该不该转身。
　　忽然听见周子修问他：“烟买了吗？”
　　余容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他。但是当看到周子修那张脸时，又有些后悔，脸上表情不由地僵了一下。
　　周子修表情不变，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买了盒烟，就往外走。
　　余容正纠结要不要跟上去，看见周子修站定在门外，后头望着他。余容咽了口口水，快步追了上去。
　　……
　　深秋的夜里，夜风总是有些寒冷，小区的路上散落着一些有些发黄的枫叶，踏上去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余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领口，低头数着地上的落叶，不时借着路灯光偷偷打量着周子修。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有些时候了，但是周子修还是周子修的模样，谦谦公子清高自若，以至于他怀疑一个月前那个荒唐的下午只是一个错乱的梦境。
　　余容暗自思索着，也没注意到周子修已经停了脚步，正转身等他，他埋头走了几步，不偏不倚地撞入了周子修的怀里。
　　余容感受到自己脸颊处传来的温热触感，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周子修的脸，不料周子修也正低头打量着他，他的下巴刚好碰上了周子修的嘴唇。额头处隐隐传来的柔软感，提醒着余容这个有些尴尬地意外。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周子修，但是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忽然想起来今天他是来做什么的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说了那个“好”字。
　　他就这样思考了有个几秒，一咬牙，伸手揽过周子修的后脑勺，向下猛一用力，就这样直直地朝着周子修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就这样嘴唇贴嘴唇地吻着周子修，像初恋男孩子般青涩而笨拙，他感觉周子修的嘴唇软软的像是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没有女孩子口红里淡淡的化妆品香味，只隐隐能嗅到淡淡的薄荷味道，和他身上常年的古龙水香味。
　　周子修就那么僵立着任由他吻着，他感受着充盈于鼻尖的余容的气味，感受着唇上来自于余容的温度，感受着自己身体内越加无法控制的心跳。
　　他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余容，深色的眼眸里隐隐有跳动的光火，像是看见猎物一步步朝陷阱走去时的窃喜。
　　就这样吧，余容。
　　就让我们一起浑浊不堪下去吧。
　　……
　　余容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有多久。
　　耳边有晚风呼啸而过牵带着的呱噪声，远处明黄的灯光忽闪忽闪，地上的枯叶延展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傍晚的静谧里，他就这样静静地吻着周子修。
　　路灯映照下交叠的影子像是一个黑洞，一点一点缠绕着他的脚踝，像是提醒着他踏入沼泽后的沉沦。
　　“呵。”余容斜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声。
　　像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所有的幻境四散崩坏，徒留一地的厌恶和荒唐。
　　周子修瞳孔里的光芒暗了暗，伸手推开了正吻着他的余容。他的力气有些大，余容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余容忽然觉着好笑，这倒像是自己是个不要脸倒贴的主，他咧着嘴角，笑得有些张狂：“是我的吻技不好吗？”
　　周子修一言不发，眉毛微微蹙着，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余容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干笑两声，想了想说：“要不以后我多练练？”
　　周子修依然保持沉默，就那样看着他，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余容。”过了好久，周子修开口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余容微低下头，看着脚边的落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仰起脸看着周子修，笑得有些勉强，“这会大概想清楚了。”
　　周子修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什么，只说了句：“天冷，先回屋吧。”就转身往前走了。
　　余容看着他走远了几步，才放松下来，深呼吸几口，然后跟了上去。
　　…..
　　余容觉得，他一直看不懂周子修。
　　或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去看透他，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子修对于他而言，依然还是初见时泊然的模样。
　　更或许是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一直认为他和周子修的关系有着明显的界限。
　　所以他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是怎么发展成的。
　　不过幸好周子修不是偏执狂或者精神分裂患者，他目前不用为自己的人生安全担忧，至少现在不用。
　　但当周子修拿出一张合同递给他时，他有一瞬间的呆愣，所以说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是看不懂你啊，周子修。
　　余容看着眼前这张合同，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合同存在的意义，他犹豫了一下，抬眸迎着周子修的眼睛问道：“你是想提醒我，我现在已经是出来卖的了吗？”
　　不过也对，他现在和出来卖的也没什么两样啊。
　　余容这么想着，有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地时候很好看，眼尾微微上翘着，吊灯的光洒下来，让他眼里漾着淡淡的闪光。
　　周子修看着他，有些认真地说：“我在给你到时候脱离泥潭的机会，你不想要吗？”然后他单手拿着合同，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扔给了余容。
　　余容接着烟，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打火机，他确实需要吸根烟了，这剧情反转地他有些跟不上思路，他觉得自己点烟的手都有些颤，余容感觉到了自己对当前局势的无法掌控性，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性。
　　所以即使再难堪，他也选择主动出击，先来找周子修。他以为自己仗着周子修的喜欢可以抢占先机，可以掌控局势。
　　然而并没有。
　　余容深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仔细尝试着去理清现在的局势。
　　然而周子修显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周子修看着余容神色放松了些，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形式所迫，所以我也不逼你，这份合同里写着这段关系的终止时间和一些琐碎的条例，你也知道我是商人出身，精打细算是我的做事原则。”
　　周子修说着，坐到了余容旁边的沙发上，对上他躲闪的目光，勾着唇角，笑得有些无奈：“就算知道是假的，你也总得让我得点好吧。”
　　余容没说话，看着他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升腾着，拦在了他和周子修之间，让他看不太真切周子修的样子。
　　他仔细思忖着周子修的话，忽然听见周子修的声音穿过烟雾传入耳中。
　　“阿容，你还真是自私啊。”
　　余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子修。周子修往他这边坐了坐，抬手拿掉他嘴里叼着的烟，在余容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侧身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