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心》弹指千面

8、秾都赵阀（一）

　　在益都足足停留了十日之久，秾都明催暗催的人来了好几拨，五皇子在青梧等大臣的轮番劝说下，不得不出发去秾都。
　　一路上，五皇子总是以各种理由停滞，什么晕马车头疼，看见前方路途有黑影略过，自己公文忘在益城，只要是能拖延时间无所不用。
　　这要是前些日子，大臣们忌惮五皇子胡闹，加上都是怕死鼠辈，定会顺水推舟，停滞不前。可现在青梧到了，每当五皇子找乱七八糟的借口，青梧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皇上说”的句型把五皇子憋在马车里。
　　就这样，车列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秾都行进。
　　一路并未见到任何流民，这倒不是说明旌陇的官员谎报了灾情，而是有士卒提前“开路”，怎么开路？不言而喻。君陌见一向惜民的青梧并无异言异行，心想他必定有他的道理，也有他暗里的方法，便不多问。至于他自己，身为剑客，手中亡魂不计其数，命在眼中很多时候犹如飞蓬草芥，一文不值。这倒不是说他有多残暴嗜血，这世上的事，那怕是杀人剜心的残忍狠事，干多了多少都会麻木。
　　君陌坐在马上，百无聊奈地望着远处山峦。这要是平日，快马加鞭三日就到，结果按着速度，这趟行程怕是硬是走上五日才到。君陌连连叹气摇头，昭王爷如果地下有知，怕是要掀了棺材盖劈了五皇子这好侄儿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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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秾都赵府。
　　一只雪鸽娴熟地从高墙的暗洞穿过，飞过层叠的假山，绕过阁楼窗棂，到了书房敛翅向下滑去。
　　香炉袅袅烟雾后，白衣隐隐约约。一只劲瘦的手抬起接了雪鸽，薄唇微启：“回来了？”
　　雪鸽扭了扭脑袋，脚上小笺被抽出。片刻后小笺被扔进香炉，焚烧成烬。
　　门来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随即一声道：“阀主，王将军到。”
　　赵芷影提笔写了新的小笺绑到雪鸽腿上，缓步走到窗前，袍轴一挥，雪鸽展翅飞上半空消匿不见。
　　“这么快？”赵芷影嘴角微提，似笑非笑。
　　话刚落，只听书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侍卫正要拦，赵芷影挥袖示意放行。
　　“赵阀主！”一个武汉三步并两步跨步进来。鸱目虎吻，嘴边翘着八字胡，身着猩红直缀常服，腰间是一把镶金大弯刀，气势虎虎。
　　来者便是旌陇坐阵大将之一的王纶。
　　赵芷影撩了衣袍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茶。
　　王纶见状，粗眉皱到一起，急急道：“赵阀主，朝廷的那群人要到了，你不急？”
　　赵芷影朝王纶伸手示意先坐，王纶心里有些恼火，但硬是憋住不敢发作，只得坐了。结果屁股没落凳子便又开口：“来者不善啊！那皇帝老儿又不痴，怎么可能真派个不明就里的小子来？！”
　　赵芷影把一碗茶推向王纶，平平道：“王将军莫急，赵某自有安排。”
　　王纶两眼放出恶狠狠的光，厉声道：“青梧请命协助，他可是个厉害角色，传闻天下的案子就没有他查不出来的。加上这五皇子到底是真愚钝，还是扮猪吃老虎皆无从知晓。赵阀主，你不怕？”
　　赵芷影理了理袖子，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王将军不会不知道。至于将军今日来此，自然不是发发闹骚，而是想警告我，我们是一条船的人，沉浮与共。”
　　王纶望着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赵芷影，他无论何时都这般神色自若，宠辱不惊，总能在不经意间洞悉细微，进而一叶知秋，把握全局。这是个极度可怕的人，自己唯一能让他合作的，怕就是手中大半的旌陇兵权了。
　　被看出用意，王纶尬笑两声，道：“是王某多虑了，王某定照阀主吩咐行事，以度此关！”
　　赵芷影捻了一枚棋盘上的白子，把玩端详道：“我们既然敢开始这盘棋，就没有退路，只可接着下下去。”赵芷影道，“这旌陇大地，可是我们的地盘，来者不过是将一场屠杀变得合理化的棋子，我还怕这些棋子不入棋盘呢。”
　　王纶赔笑：“原来如此，赵某先前还奇怪赵阀主为何不派人截杀，现在想来真是多虑。”王纶说及此处，道：“倒是我派人刺杀唐突了。”
　　“以后不必再派，”赵芷影语气淡淡，“王将军无事回府歇息吧。”
　　王纶还想再说什么，见赵芷影并无意再听，只得起身离开。
　　赵芷影举起白子与王纶远去的身影重合，冷笑一声，深邃的眼眸里透溢着寒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