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红云路8号的老房子里有一间空房子,里面除了一扇沾满灰尘的窗子,只剩下窗子下的一把高脚凳的椅子,椅子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了,如同这栋已经高龄的楼房。
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帆布鞋,黑色的长发披散着,额前的刘海快要遮住她的眼睛了。
从她进来到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看着她挺的笔直的背,我都有点累了。
她不说话,我也不能主动的去问她,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我低下头继续吃饭,可能是我看她的时间太久了,饭菜都已经冷了,冷的食物吃了会拉肚子的,这是很多年前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叹了口气,无奈的把冷了菜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在吗”?在我把最后一盘冷菜倒进垃圾桶时她终于说话了。
“你在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放下手中的盘子,有点迫不及待的走到椅子旁边,看着椅子上这个太平淡的姑娘的头顶,可是,我看不见她的眼睛。
“我在”。我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开口说话了,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但她还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扇沾满了灰尘的窗。
“你……在吗”?她又试探着问了一遍。看来她是没听见了。
我把右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手上的一根棍子说到 :“我在,我就在你旁边”。
她终于抬起了头。一张苍白的脸,一双无神的眼睛。
“原来你真的存在啊”。她笑着说到。
我把放在她肩上的手插进口袋里,拉过旁边的红皮椅子 ,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笑起来还挺美。
“你,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挺不忍心说的,可这是她来找我的原因。
“我知道”。她还是笑着,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所以,才来找你啊”。
“我是可以把你治好,但是你病的很重,所以价钱要比平时贵很多”。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张了。
她又低下了头。
“不是我”。她低下头沉默了会才开口。“是我朋友,他已经昏迷很多天了,跟我一样的病,你能……”。
“不能”。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规矩就是规矩,即使这是几十年来第一单,即使我很喜欢她,也不能说破就破。
“我听说过你的规矩,可是他病的很重,真的很重”。她抬起头朝着我的方向,眉头紧紧的挤在一起。
“你既然听说过我的规矩那你就应该知道 ,我不是什么人都治的,我也是看在你是我第一单的客户上才勉强想要治你的病的,再说了,你也病的不轻了”。
“真的不能吗”?她没光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浓雾。
我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但这上千年的规矩不是我想破就破的,有些事我必须去遵守”。
她站起来,向着我笑了笑,“没关系,打扰您了”。她撑着手里的棍子,轻轻的敲打着地面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我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绿色椅子,坐在这上面的,无论是人,妖,神,都再没有回来过,除了那一身红衣的“灵”。
阳光真的很刺眼。
我站在那沾满灰尘的窗子旁,看着从浓雾中照射进来的正午的阳光。眼睛已经很不适了,可又舍不得移开眼。
距离那女孩离开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我做的最多的事,不是盯着门口,就是站在窗前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移开,然后消失。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多愁善感,只依稀记得,我曾经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灵”。
我是这世上唯一的“灵”。是这世间万物所幻化的“灵”。
“幻灵”是老狐狸起的,他说这通俗易懂,也符合我的身份,我并不没有兴趣知道我叫什么,让我更好奇的是路边的野花,树上的果子,脚下的泥土,山下的凡人,会翻跟斗的妖怪,还有从未见过的神。
我出生时还是一个婴儿,像所有普通的凡人一样,慢慢长大,只是我没有父母,只有老狐狸,但老狐狸说过,我的父母是这世间的万物,而他只是在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承诺,又是谁的承诺,不过对于这件事我也只思考了一个晚上,因为我有了更加让我兴奋的事情,老狐狸终于肯带我下山了。这时的我已经五百岁了,这五百年里我除了从婴儿慢慢长成了一个大姑娘的模样外,每天早晨都跟在老狐狸身边听他讲课,下午到林子里去摘果子,听林子里的妖怪讲凡人和神的故事。
天刚亮,我迫不及待的把狐狸摇醒,督促着他可以下山了。那时我第一次看见狐狸变成人的样子 ,一身红衣,黑色的长发有一半被一块绿色的布条束在脑后,手上拿着一只跟衣服一样颜色的笛子,但颜色更深一点,就像阿篓受伤时流出来的液体一样,红的让人胆颤心惊。
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老狐狸变成人的样子,无不例外的都是老人家的模样,从不曾想过这只上千岁的老狐狸竟是这般的俊俏。
我看着老狐狸的红衣,心动的也为自己变幻了一身红衣,看着自己,甚是满意。
“下山以后,不可以再叫我老狐狸”。走在我身侧的老狐狸悠悠的说到。
“那我叫你什么”。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老狐狸这模样是不是就是阿篓说的漂亮啊。
“浥尘”。
再想起这个名字,依然能感觉到心里隐隐作痛。
他说,他等了我千年。
那时我不知道这千年有多漫长,但我似乎晓得那是很孤单的一件事,所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永远陪着他,我每天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可他从未笑过,我以为我等不来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笑,可“笑”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我心疼他,对他更好了。
直到我们分开的那一天,我才看见那个等了百年的笑。
原来他会笑啊,可我已经不想要了。
我和他,相识于一个承诺,再见也因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