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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子期 ...

  •   三天没见过阳光了,她被困在一个箱子里整整困了三天。

      熬到第四天夜里,压在她身上的盖子终于被挪了开。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她很快的从里面坐了起来,随后爬出箱子,站在了地上,一路向门外走了去。

      茫然的看着前方,她其实并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就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出去。

      一路走到大门外,她的目光被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紧蹙着眉头,面上虽没有半点欢喜,可她却在他的眼中看见如同星光般的美好。

      心中不由得生出喜欢,她不自觉的向他走过去,他亦向她走了过来。

      她们对面而行,渐行渐近。

      刹那间,那男人却直接穿过了她,向着她出来的那个大门走了进去。

      心头一颤,她瞪圆了双眼。

      缓了一阵,她还有些不相信。

      良久,她忍不住的扭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满是失望。

      长叹了一口气,她不再看他,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可刚踏出一步,脚踝就似乎是被什么扯住了一般。

      提起长裙低头看去,她见她的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红线,系在她黑色的袜子上格外乍眼。

      俯身提起线,她轻轻的扯了扯,就顺着线走了去。

      沿着线走,她又回到了她出来的那间屋子门口。

      门向她敞开着,她却没敢上前,心中很害怕再次被关回那个冰冷的箱子里。

      抬腿扯了扯红线,她还没来得及扯断,就见那红线很快的缩短了去。

      急忙的转身靠在墙上,她生怕那线会越来越短,最后把她拽进去。

      借着墙的阻挡,她蹲下身试图解开红线,可却再次的迎来了失望。

      悻悻的叹了口气,她站起了身,却发现刚才那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红线的尽头出现在眼前,她顺着看去,看见了男人的手腕上系着的一根红绳。

      男人离开了院里,向门口走了去,红绳也随着他的每一步渐渐的变长了。

      心微微抽痛,她加快脚步的追上他,跟着他上了一辆车,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

      大概是累了,他打开门之后连鞋都没脱就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她靠在茶几边坐下,静静的看着他,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甚是好看。

      忍不住的抬手去摸他的脸,她再次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反反复复的穿他而过,她渐渐发觉自己有些无趣,就站起身向别去看了去。

      从客厅走到厨房,她路过了一面落地镜。

      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镜子前,看见了镜子映出来身后的柜子和画,却唯独没有看见自己。

      郁郁的转过身回去,她又坐在了他的对面,发现从他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

      她刚伸出手想去擦,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她急忙的跟前他,跟着他进了超市。

      拿东西,付款,他提了整整一箱酒回家。

      客厅里,她看着他一瓶一瓶的向肚子里灌着酒,心就像是被一根刺反复刺着一般。

      “你别喝了,我难受。”她带着哭腔开口,伸出手一次次去夺他手中的瓶子,一次次的穿他而过。

      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正是绝望之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很胖的男人走了进来,怒气冲冲的夺下了他手中的瓶子。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手又拿了另一瓶酒向喉咙里灌去。

      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她起身挡在他的身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胖子的手直接穿过自己,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刺眼的指印留在他的脸上,她心疼的转过身去摸他的脸,可也只能把手顿在半空,停在他的脸颊处,如同真的能摸到他一般。

      酒瓶落在地上,酒撒了一地,他缓缓的仰起头闭上眼睛,眼泪再次从眼角里溜了出来。

      静默良久,不知道是太累,还是酒醉,他睡着了。

      站在一旁的胖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了地上的空酒瓶,又擦了地板。

      她坐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胖子的举动,总感觉哪里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擦干净了地板,那个胖子拿着一把剪刀向他走了过来。

      见此,她愚蠢以为这个胖子是要杀他,就连忙上前护住。

      胖子没有感觉,再次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害怕的大喊出声,她出手去拍他,可叫了好久好久,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将目光转向那个胖子,她怨恨的看着胖子,心中生出了杀意,猛地就向他扑了过去。

      这一次,她成功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可也不过就是眨眼,胖子就再次的穿过了她。

      “怎么会有凉风?”胖子诧异的自言自语,加快脚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用剪子剪下了他手腕上的红绳。

      随着红绳被剪断,她脚踝上的红绳也在顷刻间化为了灰色。

      幸好,它还在。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归于平静,她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直到阳光撒向大地。

      手机的闹铃突然响起,吓的她猛然站了起来。

      闹铃吵闹将我吓到,却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痛苦的揉了揉额头,摇晃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听水流声响起又停,他身着整齐的从门里走了出来,走到了那面大镜子前面。

      她站在他的身后,看镜子中的他,看镜子中的一切,唯独看不见自己。

      静静的不说话,他将手掌贴在了镜子上,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子期啊,不是说好了一辈子,你为什么要先离开。”他轻声说。

      这一句话,就好似一句魔咒,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勾起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子期,一直到我们老掉了牙,一直到我们孩子的孩子也有了孩子。”她笑着说,可在下一刻便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嘴,泣不成声。

      良久,她敛了泪,站起了身从身后环住了他,带笑着说:“我记不得你是谁了,可我却忘不了你。”

      听闹铃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转过身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跟上他,跟着他走到了车前,可这一次那车门就好像是多了玻璃一般,阻挡着她,让她根本进不去。

      扭头看了一眼车前的挂饰,是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纸。

      “原来,那不是骗人的。”她无奈的说,只好爬上了车顶。

      坐在车顶,她看见车辆往来。坐在车顶,她仰头直视阳光,自言自语说:“原来,我是不怕太阳的。”

      “师傅,去A座。”他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她低头去看,可也只看见了车顶。

      看车扭拐了几条路,最后在一处A座停了下来。

      他很快的下车,司机也很快的将车开走,唯独她自己忘记了下车。

      很快的反应过来,她跟在他的身后,想随着他进门。

      一道金光陡然从门里散发,她被逼退了好几步。

      抬眼看去,一尊神像就摆在门进去的正中央。

      悻悻的放弃,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之后,就不舍的走到了花坛的边上坐了下来。

      “噗通”的一声,她看见一个东西从楼顶上掉在了地上。

      血沿着东西摔的地方流出了很远,流到了来往人的脚下,可那些人就如同看不见一般,自顾自的行走。

      血还在流,一直留到了她的脚下。

      她害怕的站起身,站到了花坛的台边上。

      血依旧在流,流着流着就鼓起了一个包,然后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摔扁脸,手脚错位的人。

      她被吓得惊叫一声,脚下一失衡,就向花坛里仰了去。

      扁脸伸出扭曲的手拽住了她,嘲笑说:“都当了几天鬼了,怎么还这么怕鬼,真是镜子前照自己,旁观者清。”

      她皱着眉看着扁脸,没敢说话。

      “你也没比我好哪里去,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你那个惊恐的小眼神呢。”扁脸不满的道。

      她听言,抬眼正视了扁脸血肉模糊的,还是没办法接受。

      强忍着害怕,她吞吞吐吐的说:“那你形容一下,我是什么样。”

      扁脸盯着她看,沉默了良久才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应该不是自杀,也不是自然死亡。”

      “怎么说?”她问他,把目光挪到了别处。

      扁脸说:“自杀离不开原地,自然死亡应该保持着生前的样子,这两样你哪点都不占。”

      “那我是什么样子?”她又问。

      扁脸摸了摸自己摔碎的下巴,如同侦探思考的模样说:“你的脸上纵横交错着好几道缝合。”

      她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哪里能照到我的样子?”

      扁脸摇摇头:“你不用着急看,等过了一阵,就会慢慢的变好了。”他说着一笑,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五官还有胳膊腿扳回了原样,还自恋的问她:“我帅不帅?”

      扳回了原样,身上的血也奇迹的消失了,扁脸变回了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她扭头看,不点头也不摇头,反是折了话问:“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跳楼?”

      扁脸笑了笑,坐到她的脚边,轻松的道:“因为我对我自己不负责,所以我要重复着我的错,直到他们同意接我下去,我才能下去。”

      她忍不住的向旁边走了一步,扭头左右看了看,不解的问:“他们是谁?”

      “你以后都会知道的,甚至连你是怎么死的你都会想起来的。”扁脸笑笑,并没有告诉她。

      太阳当空,她和扁脸坐在花坛边,看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人多了,鬼也多,你也别害怕,就当看看热闹好了。”扁脸轻松的说,侧卧在了地上。

      她看扁脸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驼着背的老人缓缓的走了过来,坐在了离她不远的花坛边。

      老人驼着背,背上坐着一个模样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看那个女人,女人还微笑着与她打招呼:“你好啊!”

      她笑笑,礼貌的对女人摆了摆手,指了指老人,没敢直接问。

      女人见她指那老人,也不介意,直接说:“这他欠我的。”

      女人说完一句,老人就起身离开了,她只好和女人挥手道别。

      老人走了,她的目光又被一个年轻且穿着暴露的女人吸引了过去。

      女人挽着一个男人,二人有说有笑,身后还跟着一个赤脚浑身血污的小孩子。

      孩子跟在女人的身后,时不时的掐上女人一下,那女人就皱了皱眉头。

      “这是你欠我的。”孩子恶狠狠的喃喃自语。

      “偿命,偿命,偿命,偿命……”

      聒噪的声音不停的响着,她扭头去看,见一个脖子流着血的男人正趴在一个中年妇人的肩头,一直重复着偿命两个字。

      妇人虽听不见,但也一直皱着眉头,时不时还拍拍耳朵,看那脸色并不好受。

      街上人来人往,她看见了一身正气的,看见了一身阴气的,看见了被鬼拖住脚的而变成瘸子的正常人,看见了被鬼手蒙住眼睛的睁眼瞎……

      无一例外,他/她们都是因为欠与偿而互相牵绊。

      她静静的看着他们,身旁那个扁脸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她用目光去寻扁脸,抬眼就见他正站在A座的顶端,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花,在触不到的风中摇晃,静静的等待第二日死亡的重复。

      转眼看向A座巨大的窗,她喃喃自语:“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嘿!我见过你。”一个小姑娘跑到她的跟前来搭讪。

      她笑了笑,说:“可是我不记得你。”

      小姑娘笑嘻嘻的说:“可我记得你,你几天前被撞死在了十字路口,我是看着你被推上车的,那个时候你朋友哭的可伤心了,还沾了一身血。”

      “是吗。”她苦笑,还想多问,那小姑娘却追着一个和她长的很像的小姑娘追了去,然后站在了她的头顶。

      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他也不知不觉的从A座走了出来。

      她急忙跟前他,跟着他回了家。

      是夜,他拿着两杯水坐到了阳台,一杯自己握着,一杯放到了一旁。

      她坐在杯的一旁,试探的摸了摸水杯,得到的依旧还是一样的结果。

      站在阳台边上自顾自的喝完一杯水,他望着楼下无尽的夜色哽咽喉说:“我的子期啊,我来陪你了。”

      话音落,他走到桌边把手中的杯放到了她身边盛满水的杯子旁,像是能看到她一般的对她说:“我马上就来了。”

      她听的心惊,忍不住的对他大喊,想要拉他回来。

      “回来!回来!……”她大喊着,有鲜红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牵的脸上缝合的口子都要撕裂开。

      看他抬腿翻过围栏,她伸出手扯他的胳膊。

      她疯狂的怒吼,她疯狂的扯拽,虽没干扰到他,却是震碎了那两个玻璃杯。

      玻璃片碎落在地上,引的他回过头来看,引的他放弃了想死的念头。

      “是你回来了吗?”他颤抖着声音,跑到碎片用手拾起玻璃碎片,甚至连碎片刺破的手心也不觉得疼。

      她松了一口气,一恍神,突然看见了一层白纱帐。

      隔着纱帐,她看见了一副温馨的画面,看见他在对自己笑,在唤自己的名字,再说着一句句话。

      可除了名字,她听不清他说的任何东西。

      努力的向他靠近,努力的想听清他的话,可她就是听不清,靠不近。

      片刻,他不说话了,向她张开了双臂。

      脚步一松,她成功的扑了过去,可方才的画面却突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扑了个空。

      从地上爬起来,她看见了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回忆。

      回忆飞速的重来,飞速的被撕破,她看见了追逐,看见了红的,看见白的,看见了一地的破碎。

      头隐隐作痛,她猛地一愣,惊醒了过来。

      按亮手机,时间停留在凌晨四点整,她坐了起来,看见月光从窗口打进来。

      缓缓的站起身,她披上了衣服,走到窗口推开窗子,静静的看着楼下。

      八点整的闹钟响起,她从窗口离开,像平常一样洗漱,吃早餐,准备上班。

      穿好了衣服,她走到了镜子的面前,抬起手贴着镜子,静静的看了很久,直到第二次的闹铃声响起,她才提起了包。

      出门锁好门,她突然想起了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急忙的再次开了门。

      打开门,她对着墙壁上挂着的大玻璃瓶摆了摆手,微笑说:“我的子期,晚安。”

      阳光下,烈日中,她走进了办公楼,和同事们互道了早,打开了她办公用的电脑。

      忙碌了一上午,她端起了手边已经凉了的咖啡。

      咖啡凉了,味道也不再醇香,她喝不下去,随手就把杯放在了一边,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突然破碎掉。

      阳光闯进了屋子,不经同意的照亮了瓶子里带血的玻璃碎片,照亮了安静待在瓶底的红色白绳。

      月色再次降临,他打开了门,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照片,悄悄的掉了眼泪。

      “我的子期啊,我永远的子期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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