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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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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登基大典那日,整个京都都庄严的很。我站在院子里,听阿桑躺在树上给我分享情报。
郅国前前一朝的国君后宫着实充实的很,一群女人斗的你死我活,其中一位妃子深受其苦,在生下两个孩子两个都“意外”早夭的情况下,她一咬牙,把第三个孩子偷偷送出了宫。
这一送最后却不知所踪,抱着孩子的奶娘在雪地里摔了个跟头掉进了沟里,爬起来的时候孩子不见了。
消息传到宫里那位妃子痛哭流涕,跑去皇上那里说清楚了情况,回了自己寝宫便自缢了。
不想两年之后,叛军打到京都,改朝换代。前皇帝一生没干什么好事,唯一设立了一个暗阁,培养了一堆暗卫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该死的还是得死,他想起那个流落在民间不知生死的孩子,留了几句遗嘱,便一把火,自焚死在了宫里。
找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暗阁身上。
暗阁的首领便是裴如祭的父亲,他派人沿着奶娘之前走过的路去寻符合时间的两岁的眼角有一颗痣的孩子。可惜情况并不太好,寻遍了整个京都,都没有这样的孩子。
刚改朝换代,谁没事儿捡孩子玩。
裴如祭的父亲想了一想,孩子可能也掉到沟里了,顺着小河找一找吧。心一狠,把自己儿子也派了出去。
而找到的这一位,很不巧便是区区不才在下我了。我被找到的时候都五岁了,鬼知道裴如祭和整个暗阁都经历了什么。
裴如祭那时候便同父亲产生了分歧,裴如祭只想教我一些知识,抚育我成人,安安心心做个小老百姓。而他的父亲却希望前朝遗孤能够重整河山,从头再来。
于是我就在裴如祭极力的周旋中快乐地生存了七年。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裴如祭的父亲。他曾悄悄来见过我,觉得奇怪,这姑娘同他的前主子,长得完全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他在无数次考虑当年妃子不忠不洁给皇帝大哥戴绿帽的情况下,碰见了青楼的容九儿。
那脾气,那眼神,那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活脱脱是一个小主子。再重新经历了一次深入调查之后,裴如祭的父亲告诉裴如祭,儿子诶,你找错人了。
不清楚当初裴如祭是怎样回复的,反正最后他抛弃了我,回过头去,开始教导这一位对的人。但是很明显,这位正主小姑娘已经长成十二岁,性格脾气都已定型,同裴如祭想要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小姑娘更是壮志凌云地表示要东山再起为老爹报仇。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阿桑说,她虽喊裴如祭一声师父,但多数时候是裴如祭的父亲在教她。只是小姑娘粘裴如祭,整天师父长师父短,借此使唤裴如祭满足她的要求。
我垂着眸站在树下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笑话。
阿桑的衣服下摆在树杈间飘来荡去,他说,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惨的炮灰了,怀素。
那天阿桑出去的时候,府邸周围突然多出了很多守卫。而裴如祭也没有再来过。
很显然,我被人监禁了。
我倚在朱红色的大门上,门口的守卫一言不发拿着明缨长枪往我胸前一叉。
我笑了一下,对他们说:“我不出去。”
我这时候若出去,太对不起我这四年了。怎么着,也得等到个结局才算完。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受着就是了。
哪怕我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容九儿挑了个不大好的天气来我这里。她穿着常服,一身绛紫,袖口纹着金红色的花纹,负着手走进来,完全没有那日我在马车上见到的小女儿姿态了,大气高贵,只是嘴角带笑,很是讽刺。
我没有朝她行礼,自顾自坐在院子里倒酒喝。她也不甚在意,径自在我对面坐下,让属下拿了个碗来,倒了一碗酒。属下拿了根银针试了一下,拿出来的时候银针并没有变色。
容九儿便朝我笑:“见笑了,只不过身在其位,自然还是小心为上。”
我没理她。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碗,余光里看见她一仰头,喉咙一动,酒便入了肠。
她说,白怀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说,你觉得我抢了你的师父四年,那你有没有想过,前面的那七年又该要怎么算?
她说,我身为皇室,从小被人丢弃,被青楼老鸨抱回去,你又知道我经历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说,明明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阴差阳错让你得了便宜,我不追究已是仁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挺这儿闹事?
我抬起眼睛问她:“所以我就合该在白家被虐待致死,合该被人抛弃,是吗?”
我说:“你能走到这个位置,为女人求得公平。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样是人,就合该有三六九等?你是皇室,你就合该拥有的比我更多,身体里淌的血就比我更尊贵一些么?”
我说:“我同你的区别,不在于身份,而在于他选择了谁,你明白吗?”
容九儿轻嗤一声,他选择了谁,你还不清楚吗?
其实我清楚的很,只是还不甘心罢了。
我又倒了一碗酒,从袖子里拿出银针往里面探了一下,银针仍旧没有变色。我朝它轻轻吹一口气,整根银针瞬间都泛起了乌色。
容九儿终于变了变脸色。她身后的侍卫上来左右架住我,朝我的后膝盖狠狠踹了一脚,我向前一跪,脸被踩在地上,生疼生疼。
本来就不好看,这下子是要破相了。
我没有挣扎,我说:“你尽管杀了我,我本就不大想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解药在哪,而且只有一颗,这一颗药我只会给裴如祭,你猜他会捧着给你,还是会让我自己咽下去?”
容九儿嘴唇都有点哆嗦:“你疯了吗?自己不想活还想拖我下水?”
我没再说话了。
这么多年执念,没一个惨烈的方式,根本死不了心。
我被丢进了天牢里。
一个阴冷,潮湿,到处爬着蟑螂老鼠臭虫的地方。
经常有狱卒朝里面泼水,我本身身体并没有大好,伤口再次感染化脓,加上受冻感冒,又一次烧到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痛。
我对容九儿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可就这样的环境,我觉得我连半个月都撑不到就要挂了。
迷糊间我听见有人在说,那娘们好像要死了,陛下说了要活着的,万一要是真死了可不好交代。
有人开了牢门,走进来两个人。有很粗糙的手搁在我额上,又迅速拿开了。
“烧的厉害,我去找个大夫来,你看着点她。”
声音渐渐远去,又一次归于沉寂。
又有手搁上来,这一回不再是额头了。
而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又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好像又有人来了。
“你在做什么!”
我听到有人惊怒,好像还是很熟悉的声音。然后血腥气涌入鼻腔,我实在忍不住呕了一呕,可是胃里什么也没有,我吐出来的可能是胆汁。
有人抱我起来,我喊了一声:“师父。”
他说:“我在,你别说话,我……”
“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