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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背后真相 ...

  •   碧落坝上,沈鹥洲正紧紧地压住石阶凉横在坝面上的下半身,身后的众人也迅速地围上前来,使劲地想要把石阶凉和方公公拉上来。可是方公公去意已决,他不但不配合,还不断地扭动着身子,让人无法施以援手。

      “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方公公看了看数丈之下的湍急河流,用力地想挣脱开石阶凉拉着他的手。

      石阶凉在方公公的挣扎下被一点一点地往外带,她的身子顺着湿滑的坝面向下溜去,一不小心就要随方公公一起跌下去。沈鹥洲使劲把她拉回了一些,无比紧张地大喊,“阶凉,放开他吧!”

      “不行!他不能这么死!”石阶凉却固执地不松手,“他杀了这么多人!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

      僵持了一会儿,方公公突然安静下来,石阶凉刚想趁机把他拉上来,他却突然面无表情地从口中飘出一句话,“晚了。”

      “什么?”石阶凉脱口而出。

      方公公抬起头,猩红的双目猛然盯向石阶凉,唇角突然扯出诡异的笑,“戌时将到、大仇得报、你们晚了...你们输了!”

      说着,方公公趁着石阶凉片刻的恍神,厉声大笑着甩开了她的手,而后便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往下掉去,直到“啪”地一声打在了连着河水的大坝崖壁上。血迹如同蘸在宣纸上的朱墨般散开,方公公的身子在崖壁上打了几个滚,最终被翻腾的河水吞没。

      石阶凉半天回不过神来,方公公掉下去前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戌时将到、大仇得报、晚了、输了...

      “游亨达,你知道陛下今日有什么安排么?”石阶凉突然问。

      “好像说要亲自视察灾情。”游亨达不解她为何这么问,却还是知无不言地答。

      “糟了!”石阶凉闻言大喊,马上上马向灾情一带奔去,一边回过头,让沈鹥洲去牢中看住王嬷嬷。

      方公公视皇上和皇后为仇人,那他口中的报仇就是向皇上和皇后索命,皇后被打入冷宫后由王嬷嬷去杀,那皇上就会是方公公的目标。他说戌时将到大仇便能得报,说明他一定在来碧落坝之前做了什么手脚,使得皇上会在戌时遇难。

      灾区不比皇宫,想要布置陷阱对皇上下杀手会方便很多;而如今离戌时只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根本没有办法从碧落坝赶到灾情现场。所以,他才会说晚了。

      石阶凉快马加鞭往洪灾灾区赶去,在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开始看见道路两旁被洪水冲垮的村落。她无暇注意灾情,焦急地四处寻找皇帝的那道明黄色身影,马蹄在泥泞的土地中踩得凌乱,在调了几个马头后,一匹白色的马横拦在了她的马身前。

      “跟我走。”白马上的柏渊璃看见她后并不惊讶。

      “去哪?”她问。

      “见父皇。”

      “皇上没事吧?”她紧张地问。

      “没事,方才视察灾情时戚夫人来了,救了父皇一命。”他骑着马在前头,侧着头答她。

      “到底怎么回事?”

      “灾区临时修的堤坝缺了一块,按河水上涨的势头,差不多今日戌时河堤便会再次受不住水势而被冲垮,父皇视察那块,正是河水冲下来便会冲毁的地方。好在戚夫人今日临时过来,发现了堤坝的问题,如今已经加派了工部修缮,河域也在疏通当中,不会再有问题了。”

      柏渊璃这么说,石阶凉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想着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似乎理顺了紊乱的思路,案件全局浮现,她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父皇说若是你来了,马上带你去见他。”柏渊璃又道。

      “很好。“她答,“我也正想要去见皇上。”

      两个月后,深秋的暖阳普照镐陵,沈府庭前的院子里,几株早梅含苞待放,粉嫩的花骨朵儿像初生婴儿的小手。漫长的雨季早已结束,案情也在两个月前尘埃落定,只可惜王嬷嬷在沈鹥洲从碧落坝赶回刑部大牢时已经服毒自尽,再没有人能从她口中撬出她所知所想的一切。

      辛矻的腿恢复得神速,不过两个月便已经能自如行走,除了有些跛脚外,完全无伤大体。此刻的他正悠哉地捧着个茶碗,站在院子里一边赏梅,一边扭腰伸展着筋骨,做着他自创的一套保健操。
      堂中,石阶凉已经在棋盘上与游亨达厮杀了三百回合,说是厮杀其实不合适,准确地说应该是虐杀,石阶凉虐杀游亨达。老冷和丛柬比完剑回来,见游亨达还是没能翻身,果断地端了两盘瓜子来看他笑话。

      “不玩了!”游亨达生气了,把棋盘一推,撅着嘴往沈府的灶房走去,“我去看看沈鹥洲饭做好了没。”今日刑部要将齐聚沈府,自然是来一尝沈郎中的手艺的。

      游亨达一溜,石阶凉一时也没什么事干,她左右看着沈府的布置,觉得甚合自己的心意,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走到一排书柜前,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画藏卷,她对顶上一排的一本书感兴趣,伸手想去够,书没够着,却打落一副画卷。

      画卷滚落在地,瞬间铺开了一半,石阶凉低头一看,顿时被画中美人的绝色怔住。她忍不住展开了整幅画卷,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这副画卷,不正是那夜在翩若宫,沈鹥洲拾入袖中的虞美人画像么。

      果真是绝色。她心中一边赞叹,一边将画卷重新卷上,刚打算放回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再次打开画卷,急迫地向整幅画仔细看去。

      仿佛被一道雷电击中心脉,石阶凉全身的毛孔扩张到极致,她双手无力地握着画轴,呆愣在原地。
      “别看了,去院子里逛逛吧。”辛矻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漫不经心地拂袖,自然而然地卷上了她手中的画卷,放回到书架原处,“太阳都出来了。”

      阴雨里的一幕幕闪过脑海,宫墙里的冤魂、芜河畔的灾民...半晌,石阶凉终于放下了僵在半空中的双手,她失魂落魄地回过头,复杂的神色中带着无尽的凄怆,“太阳是出来了,可有多少人不明不白地留在了阴雨里。”

      几个下人在这时从府外回来,手中拎着各式的家用,一路闲聊。

      “你刚在路上听说了么?”一个红衣丫鬟对另一个黄衣丫鬟道,“宫里的戚夫人今早上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惜难产死了,小皇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戚夫人?哪个戚夫人?”

      “哎呀,戚夫人你都不知道,就是最受宠的那个,两个月前洪灾立了功的那个。”红衣丫鬟嫌弃着黄衣丫鬟的不灵通,“听说小皇子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帮她挡了劫,宫里都在传说是因为孩子有帝王之命,可惜她享不了这个福咯。”

      黄衣丫鬟像是听着新闻似的,好奇地道,“还有这等事?这我倒真没听过!我只知道这次洪灾六皇子赈灾立了大功啊。”

      “哎呀,就说你消息慢,什么六皇子啊,人家赈灾立了大功,现在已经是宁王了!”红衣丫鬟耐心地解释,脸上还泛起了丝丝红晕,“宁王殿下长相英俊,为人也好,这次洪灾他主动掏腰包捐款赈灾,还发动朝中的大臣集资救灾,事事亲力亲为,要不是他,灾情也不可能这么快得到纾缓。”

      这些话听进石阶凉耳朵里,让她心中只剩一片惆怅。戚夫人难产而亡,她怎么会信呢?

      两个月前的芜河灾区,一身便服的皇帝接见了她。

      “听说石爱卿,捉到真凶了?”

      “回陛下,真凶之一的王嬷嬷昨夜已经捉到了,真凶之二的方公公微臣也在刚刚找到。只是...”她顿了顿,“方公公在我们找到他时便跳河自尽了,而王嬷嬷...据微臣估计,此刻怕也自尽在牢中了。”

      “那依你之见,他们二人背后主使之人是谁?”皇帝面色并无丝毫异常,可是所说之话却让人胆寒,“来人,去把方公公的尸首找回来,当庭鞭尸。至于王嬷嬷,若是自尽了,剁碎了扔去喂狗。”

      石阶凉被皇帝这话一吓,到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微、微臣不敢讲。”

      “说,恕你无罪。”皇帝其实会错了她的意思,石阶凉怕的不是自己因说了心中猜想惹祸上身,而是害怕皇帝对她所提之人下手太狠,毕竟,她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满分的把握。

      可是圣意难违,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皇帝。按她的猜想,戚夫人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从已知的消息看,李采女、张才人、萧美人是方公公所杀,江宝林则是死于王嬷嬷之手,可景宸宫死的那个婢女,却怎么都和他们二人扯不上关系。而从现今的结果来看,无论是关于腹中孩子帝王之命的传言,皇后被废,还是今日突然到灾情现场立功,她都是最大的获益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断魂香性烈,而她怀有身孕,若是用了此香,腹中孩子不可能安然无恙。戚夫人在孩子无恙的情况下看到没有脚的鬼魂,这鬼魂便不可能是她看到的,而是她编出来的。

      “微臣所言只是猜测,暂时并无切实证据,王嬷嬷若果真身亡,证据则更加难寻。”她最后还是补充道,“微臣希望陛下在处罚之前三思。”

      然而今日戚夫人的死讯证明,皇帝终究还是宁可滥杀一千,也不会错放一个。

      在沈府吃的整场饭石阶凉都恍恍惚惚,沈鹥洲席间看在眼里,饭后告别之时,忍不住对她道,“阶凉,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有件事我一直不忍告诉你...你向陛下求得免去刘嬷嬷和那假太监的死罪,可是他们还是死了,一个失足跌进了湖里,一个突然病死。”

      “阶凉,戚夫人的命不在你手里,无论那日有没有向陛下供出她的嫌疑,她都必死无疑。”

      “可是...”石阶凉听他这话,心中突然就生出几分恼怒,千言万语涌上嘴边,很想与他一番争论,左右瞧了瞧在场的游亨达等人,最终按下了冲动。

      回府的路上,石阶凉与游亨达有一小段顺路,天气很好,二人都没有乘马车。石阶凉情绪本就还没缓过来,走路有些心不在焉,正靠边走着,一匹马擦着她身边疾驰而过,将她掀倒在地。

      石阶凉皱着眉爬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没看路,看了看自己刚刚走的道,却并没有占错地方。这时,一公子模样之人骑着马来到她身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石阶凉身上,“拿去吧,本公子赏你的。”

      石阶凉抬起头,对上马上之人倨傲的神色。她心中又恼又不屑,女扮男装的水平这么差劲,好意思出来混?她甩了甩被灰尘沾染的衣袍,不与马上的女子争论,走了没几步却又被身后的女子喊住,“你这是什么态度?方才可是你挡了本公子的道。去,把本公子赏你的钱捡起来。”

      “怎么有这种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这回连游亨达都看不下去了,他看了看石阶凉,“你想骂他么?”说着,挽起了袖子清了清嗓子准备大干一场。

      “不想,”石阶凉拂下了游亨达的手,马上,自己卷起了袖子,“我想打他!”

      商铺两旁的一座茶楼之上,一道身着紫衣的身影坐在雅间的茶桌前,听见楼下的吵闹不经蹙了蹙眉。“楼下怎么了?”

      一仆人模样的少年探出头去看了看,只见商道上两伙人打得正热闹,周围还围了不少看戏的群众,为首的两个公子尤是有趣,打着打着连揪头发之类女人打架的技巧都用上了。

      “这可有趣了,商道上打架,好几个人打两个。”少年兴奋地说着,见主子不为所动,悄悄掩上了窗户。

      “主子,戚夫人今早难产死了。”仆人说起正事,“恭喜主子,一切正如主子所愿,终于圆满结束了。”

      “结束?”紫衣之人笑,踱步到仆人刚刚关上的那扇窗子前,伸手推开,“筹划多时,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束呢?”

      “可是,雨已经停了啊。”仆人不解。

      “雨停了,”紫衣人垂眼看向楼下的闹局,双眸浮上一片雾气,“可好戏才刚刚开始。”

      紫衣人说着,将手伸出窗外,一丝凛冽的寒风从北方吹来,环绕指间,满是寒冬的气息。“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要早,北方,已经起风了。”

      “可不是,”仆人不知主子话里的深意,附和道,“奴才看过两日就该烧碳火了。”

      雅间之外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仆人赶忙上前开门,恭敬地将门外之人迎进来,笑道,“主子,您等的客人来了。”

      紫衣之人在客来之际从窗外伸回手,只见一枚细小的霜花融在了他温热的掌中。很好,雪,也要来了。

      他关上了窗,转过身,对着客人的笑容和煦得似乎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冰霜。

      “大人,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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