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雪辞》绿皮糖糖

4、第4章 月华裙

　　从风锦在府上住下的那天起，我就遵从赵老头的旨意亲自看管他，发现他除了吃喝拉撒睡大觉，经常做的只有两件事——调戏府上的丫鬟，以及让我许他出府。
　　调戏丫鬟倒没什么，赵府的丫鬟很有自知之明，都对他置之不理。最烦的还是另一件事，简直成了他每天的惯例。
　　天刚亮敲门把我吵醒求我一次；午后抢走我的话本子求我一次；晚饭后府上散步凑过来求我一次；睡前还跑到我房门求我一次。不出三天，我便忍无可忍，吩咐几个丫鬟小厮盯着他，自己则跑到府外，该干嘛还是干嘛。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月，效果显著。不仅风锦找我的次数少了，而且手下的人还会每天准时向我报告他的行踪，让我面对赵老头盘问时不至于无话可说，同时自己还能重获自由，消遣任务两不误。
　　当然，今天也是一样，监视风锦的任务还是交给下属，自己照常出府游玩。
　　洗漱完毕，对镜理妆，挑一套喜欢的衣物准备穿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衣服破了好几个大口。于是翻箱倒柜，除了以前那些老的都压箱底的衣物，基本上都遭了老鼠的殃。无奈之下，决定先去东城门那边添置新衣。
　　对了，还要再买只猫。
　　赵府附近虽然就有现成的衣物卖，但都不入我眼。没办法，只能舍近求远，谁让我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呢。
　　东城门的成衣铺普遍比南郡其他地方要好，品种多，质量好，价格也适中。可要说最有名的，非主街的徐记铺子莫属。
　　我在这儿买过好几套衣裙，算是这里的老主顾。这家店不仅卖成品衣物，还能根据你的要求量身定做。要是衣物长短不符合你的身段，还有专门的裁缝帮忙，他们大多都是那种在宫廷贵族府里混过的御用裁缝，技法高超，寻常人根本看不出衣物裁剪过的痕迹。
　　剪好之后，要是你不懂得这些衣物如何搭配，铺子里也会有专门的人细心教你，保证你出了这家铺子的门便会与众不同。
　　总之这家铺子啥都好，就是不便宜。
　　在其他地方，赵老头每个月给我的零花就算大手大脚地用也足够用十天半个月，可在徐记铺子，也许就是挑几件衣服的事情。
　　老实说，这个月的零花我已经用的七七八八，跟赵老头再要肯定不可能，要是再来这里买上一两件衣服，估计到月底之前我都得过身无分文的憋屈生活。
　　话是这么说，但经过这里看到铺子历练林林总总的漂亮衣物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这家铺子似乎被赋予了魔力，即便我这样不怎么将就穿着打扮的人，也对里面陈设的衣物毫无抵抗力。
　　哎，没办法，准备吃土吧。
　　进到徐记铺子，掌柜徐延寿第一时间笑脸相迎：
　　“哎呀，这不是赵小姐吗？贵客临门呐，快请！”
　　接着，他直接把我带到了二楼雅间，十几个小厮各捧一个精致的四方木盒子走进来，揭开木盖，里面自然还是衣物，只不过跟楼下明摆着的有明显区别。
　　如果说楼下铺子的衣物都算得上精品，那能出现在这里的衣物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人间极品。
　　这是徐记铺子对待特殊顾客的特殊方式，单独把你叫到一个房间，沏壶龙井乌龙，调动人手不断向你展现各种不轻易外露的名贵衣物，直到你买账为止。
　　“这十几件衣物都是我在云楚各境搜罗到的珍稀款式，赵小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徐延寿指了指身后的小厮，示意我过去挑选。
　　我点点头，走近细看，发现这十几件衣物有长裙，有华袍，有披肩，还有一件镶着软金丝的大红兜肚，看得我一脸尴尬。
　　于是我赶紧明确自己的观点：“掌柜的，我只想买条裙子，你把其他的都拿下去吧。”
　　徐延寿不愧为生意老手，一听这话，大手一挥，十几个小厮合上木盖瞬间退出，一盏茶的工夫，下一批捧着相同木盒子的小厮进来，这次里面都变成了裙子。
　　偏自然的羽织百鸟裙，偏艳丽的彩纹花间裙，偏轻柔的浅色流云襦裙……这一批裙装已经让我目不暇给，偏偏徐延寿还补了一句更惊人的：“赵小姐，要是还没有你想要的，我立刻让他们再换一批过来。”
　　这是要把我看晕的节奏啊！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钱袋。这些裙子确实让人动心，却并不足以让我后面几天心甘情愿地吃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当我看到最后一款裙子的时候，我直接呆住了。
　　那是一件淡紫薄纱月华裙，用料考究，裙身顺滑，裙边由描金的蚕丝串联，束腰上面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好看花纹，摸起来很舒服。
　　“我要这件！”端详片刻，我当即就大叫了出来，生怕这件裙子长了翅膀飞走。
　　身无分文又怎样，吃土又怎样，先把这裙子拿下再说！
　　“赵小姐好眼光，这裙子来之不易，我走南闯北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件……”
　　“不必多说，你开个价。”我打断他，我只想知道我要吃多久的土。
　　“爽快，这裙子乃是裙中上乘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原本一百两，不过赵小姐是老主顾了，给八十两就行。”徐延寿道。
　　八十两……
　　虽然做好了出血的准备，但没想到居然这么贵，都能顶我两个月的零花了。
　　好在我之前养成了喜欢收藏古玩玉器的习惯，房里也摆着不少，如果把那些东西全都当了，满打满算得有两三百两。燃眉之急的确能解，只是将来这些东西想要以同样的价钱再收回来的话就没这么容易了。
　　哎，人嘛，总是要有所取舍的，为了拿下那件一见倾心的裙子，只能对家里的古玩玉器忍痛割爱。
　　于是我向徐延寿表示自己现在身上钱不够得回去拿，让他把这件裙子先留着，后者爽快地答应，并给我两个时辰。

　　一切处理完毕，我快步下楼的同时整个人都在想关于那条月华裙的事情，只要现在回府把古玩玉器一卖，月华裙便是囊中之物。
　　我想，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在自己身上也一定很漂亮吧？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也许是我还不够成熟吧，心里越想，就越迫不及待想要冲回府去。于是我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自己来不及停下，迎面直接撞上一个……熟人。
　　“茴香姐？”我揉了揉撞疼的额头，看着同样撞疼了头的李茴香，奇怪她一个茶馆老板娘为啥会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是最近生意兴隆有闲钱花了？
　　“蓝烟妹妹，你也来买衣服啊？”她问我，虽然我觉得她是明知故问，但我还是点点头，只求她快点让我走。
　　“正好，我看上了一件袍子，可是不够银子，你能借我点吗？”她继续道，“下个月就还给你。”
　　“那袍子多少钱？”即使我知道这婆娘不会买太贵的衣服可我还是得问，毕竟我现在也算是困难户。
　　“二十两，可我只有一半。”她回答。
　　“没问题，剩下的我借给你。”得到确切的数字，我心里就有底气多了。
　　然后我拿出了钱袋仅剩的十两银子，看着她满心欢喜地从徐延寿手里接过袍子，心有感触。
　　一会我拿到月华裙，也应该是这个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