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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三人心神剧震,若非此人身上果然妖气冲天,委实不能与那两个妖物口中的青君等而视之。

      那青君仿若不察几人脸色变化,接着前言问道:“你们因为妖怪吃人,所以要杀妖怪,是吗?可是,万物天生天养,人可以吃飞禽走兽,妖物吃人,有什么不对呢?”他语气谦和,行止间斯文有礼,让人实在无法将他与妖物联想在一起。

      椿心中一动,忖道:“这妖怪厉害,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略一思索,微笑道:“如今的妖怪们怎地都这般敏感多思,真是奇也怪哉!先前那个妖怪亦是如此,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吃个人么,要蒸煮烧烤;吵个架呢,也要口称‘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真不知究竟是妖化人形,亦或是人披妖皮呢?”

      青君听得莞尔一笑,道:“此必是那守宫老儿。”又解释道:“他被我强行使唤差遣,很是吃了些苦头,心中怀有怨气,也是情理中事。”他谈笑间风雅怡然,只是在说起胁迫他人时亦是轻描淡写,才显露出几分妖物的冷酷无情来。

      三人心中都是一沉,椿点点头,继续道:“可不是?那老倌儿奉了阁下命令,去我那后山上夜盗丹果,然则家师早已布下结界,他虽用密法得手,到底也伤得不轻。”

      青君不由失笑,道:“哪里就是什么密法啦。不过是强行燃烧魂魄,用以增强灵力,效果是有一点,后患却也不小。到底是跟脚差了些,又这般伤了根基,因此轻易送了性命。”

      椿与桔梗听闻此言,对视一眼,心中未免发寒,椿定了定神,接道:“不错。他盗物在先,被找上门却不肯归还,打又打不过,可不就死了么?与他吃没吃人,有甚关系?”

      青君“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问道:“如此。若单论吃人又如何?”

      椿道:“那就更要死了。妖类既开灵智,与人无异,不好再视作寻常飞禽走兽;可是人若杀人,也要偿命,难道妖怪还要例外?”

      青君笑道:“有道理。然则人杀妖怪又当如何?”

      椿想了想,答道:“那也还是死。这本就是各凭本事。不管是人是妖,都没有为外族张目的道理。”

      青君笑了笑,道:“是极。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又赞道:“你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比那些臭和尚明事理多啦。”

      椿面露得色,笑道:“我师父也这样夸我。他老人家术法高强,德高望重,我也不能堕了他的名头。”

      青君边笑边摇头,道:“你这小丫头,真不老实。先是啰啰嗦嗦,东拉西扯,想拖延时间;现在又三句不离你师父,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他举头望月,轻叹道:“如此星辰如此夜,却不能与你师父这般人物同赏,真是可惜。”

      椿虽被说破心事,却是笑容不变,答道:“月照千里,世人共赏,阁下可不要太早失望。”

      青君“哈”地一声轻笑,袍袖轻展,道:“牙尖嘴利。那守宫老儿说错了。像你这样伶俐聪慧的小娃儿,就该敲骨吸髓熬煮成汤,一边奏齐歌舞,慢来享用;只是既然你师父厉害,不好浪费时间,实在是可惜。”他轻声叹惋真是一副谪仙做派,话中残忍嗜血之意却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不信,这确然是杀人如麻为恶一方的大妖。

      椿与桔梗早已是全神戒备,阴刀自知派不上用场,连忙避至一旁,就见那青君身形一动,桔梗轻叱一声挽弓搭箭,箭矢疾射而出。

      青君轻声一笑,道:“不错,破魔箭,已有几分火候。”袍袖一扬,那携带风雷之势的破魔箭便如寻常箭枝甩落在地。

      椿再不迟疑,寻着这间隙猱身纵上,手往刀身一拂,红芒闪动,迎风斩落,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当”一声好似金属撞击之声,那能力劈妖物、不可阻挡的凌厉一刀竟被稳稳架住。

      青君轻轻拈住刀锋,手指修长如玉雕成,一丝瑕疵也无,竟是徒手接了一刀毫发无损。他瞧了两眼手中刀刃,柔声笑道:“你这孩子真是顽皮,这取巧之道只好对付些虾兵蟹将,遇着强敌便不管用啦。如何,现在晓得厉害了吧?”

      椿面色微变,目中寒光一闪,足下轻点借机后退,刀势一变,红光闪过,兵刃相交之声急急连响,眨眼间已劈出去十几刀,角度刁钻狠辣防不胜防,青君手势变幻间一一接下,轻笑道:“小娃儿,不陪你玩啦。”说罢手掌一翻劈手拍向椿头顶,立时要将她天灵盖拍得粉碎。

      阴刀大惊失色,不由惊呼一声,当此之时弓弦急响,桔梗破魔箭后发先制,青君眼也不抬左袖一扬甩落箭枝,右腕微沉举掌拍下,椿将身急退,却脱不开对方掌风,眼见就要立毙掌下,一道白光忽然自她法袍上浮现,化作弧形光罩将青君挡住,青君轻咦一声,手上用力,那光罩骤然亮起,瞬间化为光点消失殆尽,这一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掌拍下,椿已趁机侧身稍许,避过要害,虽是被击中肩头,却是顺势借力,翻身后退几丈开外,一时间肩上火辣剧痛,妖气侵袭入体,胸口气血翻腾,五脏内府如有火焚。桔梗与阴刀急忙上前将她扶住。

      只听那青君轻轻笑道:“你这护身灵符倒是好东西,我这一掌虽未用全力,却也不慢,这灵符竟能护你性命,可见你那师父确有几分本事。”又叹道:“人类的小崽子就是这点麻烦,平时总带着些防身法宝不说,还容易打了小的,引来老的。不过可惜,今朝遇到的是我,就算你师父亲来,也非我对手。你们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小玩意,不妨一一使出来,似你二人这等资质,即使作为血食,也当有优待。”说着便是一笑,却是未将阴刀看在眼里。

      桔梗心中一惊,分出一丝灵力感应身上法宝,竟如泥牛入海,丝毫无有动静,心知这大妖已是布下结界,才敢如此放话,不禁大为焦急。

      椿却跟着笑起来,她这一笑,伤势牵动肺腑,胸臆间灼痛难忍,面上却半点不显,轻咳一声,神色如常道:“阁下厚意,不甚感激。只是这困兽之斗,还是免了罢。一则太失风度,再则毫无用处,何必费那个力气?”

      她此话一出,便是桔梗与阴刀都不由吃惊。那青君微微一怔,不由莞尔,问道:“小姑娘,你这是打算束手就擒啦?妙极。我这数百年来,不知迎战过多少人鬼妖仙,若说审时度势,坦然赴死,你当算是独一份。”又笑道:“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不知省却我多少麻烦。”

      椿掩袖轻咳,觉口中腥甜,已有些喘不上气,只得一边调息,一边微笑道:“阁下既已…占尽优势,就不要…不要再嘲笑我啦。世间生灵,莫不…求生惧死,我岂有例外?只是我与阁下实力相差太远,此路不通,想要…另辟蹊径罢了。”

      青君“哦”了一声,打趣道:“莫非你想求我饶你们一命?这可不成。我已打定主意,要取你二人性命,朝令岂可夕改?”

      椿轻轻一笑,道:“阁下怕是想太多,摇尾乞怜…我不为也。”说着念了一段经文出来,一旁阴刀听得似懂非懂,桔梗却知她乃是背诵那小册子上所载密法,一时不解其意,但见她面色潮红,额角见汗,知是内伤加剧,不免担忧。

      青君倒也不否认,道:“这是我所创之修行功法,小姑娘,你可是有甚高见呀?”

      椿微笑道:“高见不敢当,愚见倒是有一点。家师闲时讲古,曾言道,练气一道,皆赖先贤摸石过河,才发展传承至今,其间不知有多少英杰人物折戟沉沙,由是可知,与天争命,实乃举步维艰,而每一部修行功法,都凝聚了前人无数心血,其珍贵与不易,可见一斑。人族最重传承,世代薪火相传,尚且如此,妖族只怕更加艰难。因此,我一见阁下那夺舍密法,便疑窦丛生,只因它上半部文从字顺,条理分明,暗合天地变化之道;下半部却犹若昏人呓语,简直一派胡言;难道创这功法之人,先时头脑清明,后来精神错乱吗?如今知道此乃阁下手笔,便更不敢妄下论断——此法于己无益,于人有害,愚者不为。我观阁下雄姿英发,生就一副聪明人做派,断不至行此损人不利己之事,其中必有其他缘由。”

      她先是侃侃而谈,言古论今,众人都不由听住了,不料说到后面,突然对敌人大加赞美,颇有谄媚之嫌,一时间人人侧目。

      那青君忍不住笑出声来,柔声道:“多谢你夸奖。不意人族之中,竟然出了你这么个聪明又有趣的小姑娘,我真是不忍心杀你啊。可是不行,你们杀我部下在先,实在饶你不得,可惜。”

      椿掩袖低咳几声,笑道:“我欲挣得一线生机,自然少不得要说几句好话。阁下既不爱美言,我便说说忠言罢。若我无有看错,那秘法上篇,述天地之理,不类神道,亦不似阴阳道,倒像是脱胎自唐国道门正法,只是做了不少改动,更贴合妖族修炼。此举真乃匪夷所思,若无人族相助,妖族绝不能为之。因此我才想,阁下只怕并非本国人士,且与人族渊源颇深,看在这点情份上,或许阁下肯高抬贵手也未可知。”

      青君听到此处,亦不由动容,赞道:“好,好。有见识,有胆量。小姑娘,你心性若此,若有幸不死,将来必成大器。你所料不差,那上篇秘法乃是我亲手所书,化自唐国道经,可惜只得了一半,便失缘法,下篇难以为继,又是弃之可惜,只好拿来拼凑一番,用作它途,实乃暴殄天物,令人痛惜。只是此地术法体系,不与唐国同,想寻一二能知唐国典籍之人都不能够。这么多年下来,我只当再无人能瞧出端倪,却原来是我小看了天下人。小姑娘,你能看出这点,足见学识渊博,若能与我解说经典,莫说先前恩怨一笔勾销,我亦当奉你为上宾。”

      阴刀听得心下吃惊,不解他为何突然起了招揽之意,桔梗却明白他为何如此动容。正所谓道不轻传,人族经文典籍,便是落笔成书,亦是晦涩难懂,若无人指点,决计不能明白其中玄奥,更遑论妖族。这青君有此觊觎之心,可见其志非小。她看向椿,心道:“此事绝不可为,若是师姊一时想岔,我须得提醒她才是。”

      椿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忽地一道光鞭毫无征兆凭空抽来,这一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是一惊。

      青君一拂袖将那鞭影弹开,侧目看去,只见山壁之后转出一个少年来,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银发金眸,骨秀神清,丰姿如玉,举世难寻,一身白衣战甲,足蹬黑靴,虽是犹有稚气未脱,但额映新月,面带妖纹,显见血脉非凡,实力拔群。

      因是一时无人开口,那少年妖怪便“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是巫女啊。”又与椿道:“不管你是谁,把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那金眸澄澈,却不含丝毫情绪,椿被这样一双眼睛盯住,也不由微微冒汗,心念电转,想到先前的黑色石头,心下连连苦笑,面上却分毫不露,笑盈盈道:“此话怎讲呀?这位公子怕是找错了人吧。”

      那少年妖怪点了点头,平静道:“是吗?”

      话音未落,青君已一个闪身上前,手上刀光一闪,架住了对方长剑,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两道白影已战在一处,但听刀剑铛铛连响,眨眼间便过了十几招,那两人身影骤然分开,只见青君面色如常,那少年妖怪却是微退两步。

      椿见他方才骤然出手,事前毫无征兆,不曾得手亦无喜无怒,无甚情绪波动,料得他只是小试身手,亦对自身实力极有自信,不由暗自点头,心想:“此人真是来得巧,来得妙,待我将水搅浑,也好寻机脱身。”一边暗思对策。

      那青君一抚袖,淡声道:“犬妖…斗牙王没教过你先来后到的礼数吗?”

      那少年妖怪“哦”了一声,道:“我杀生丸可不需要学人类的规矩。巫女,我再说一次,把东西交出来。”这后半句却是对着椿说的。

      那青君心中微愠,到底城府极深,此时已是生疑,睨了椿一眼,道:“小姑娘,你可是真偷了人家什么东西,惹得人家追上门来?方才若非我替你挡了一挡,只怕你此前一番功夫都是白费了。”他此言亦是提醒椿,众人性命尚且系于他手中。

      椿脑中转得飞快,她一听那青君提及犬妖,脑海中灵光一闪,此时见他发问,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笑道:“要不怎么说怀璧其罪呢?不知阁下听说过冥界石没有?”

      这冥界石在妖族中实在是如雷贯耳,据说其中暗藏冥道秘密,得之可长生不死,曾引得群妖趋之若鹜,只是后来下落不明,这才转为传说。可是,世间哪里真有不透风的墙?椿心中暗忖,想道:“既然师父都能知道,冥界石落入犬妖之手,那如青君这般的大妖,不可能没听过风声。那冥界石连师父都要特地提上一句,可见确实不凡,不信这青君不动心。”

      果然,青君初闻此言,脸色便是微微一变,只是他心知此女年纪虽小,却是性情狡诈,滑不留手,因此不肯尽信,半信半疑道:“这等传闻中的宝物,怎会落入你手?”

      椿话未出口时,便已在飞速思索,若是那犬妖出言反驳,该如何应对,此时见青君已发问,那犬妖却沉默不语,只冷眼旁观,登时心中狂喜,暗道:“如若不是这犬妖生性高傲,不屑辩解,便是此事真叫我猜着了。真是天助我也!”面上却不露分毫颜色,只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说我捡的,阁下信不信?”说完便不肯再言,又对那少年妖怪道:“这位杀生丸公子,我是真想将东西还你,只怕青君不肯;若是你能打得过他,物归原主又有何难?”

      她这番挑拨之意已是毫不掩饰,那青君又好气又好笑,遥遥点了点她,道:“小丫头,想坐收渔翁之利,小心翻船。你当这犬妖就好相与吗?”话虽如此说,却也是表明立场的意思。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他自恃武力,并不将两方人马放在眼里。若椿所言非真,不过是多费点气力;若是所言不假,更是一本万利之事。

      椿心知他所想,因此半点不惧,反而愈加劝道:“此等良机,天予弗取,反受其害。这话不仅是对阁下,对我亦是。”又笑道:“再说了,我拿阁下无有办法,对这位杀生丸公子,却是未必。”

      那杀生丸早已心中不耐,闻听此言,“哈”地一笑,冷冷道:“蠢货,你当我是谁?”身形一动,瞬间闪现至椿眼前,长剑挥下,杀意逼人欲窒。

      但听锵地一声,刀剑撞击鸣响,那青君举刀拦下,杀生丸冷笑一声,妖气暴涨,化作蓝光,贯注剑身,一剑斩出,蓝光汇聚如雷霆击下,浩然不可阻挡。青君轻轻跃开,手中长刀劈出一道青光,悄无声息与剑光撞上,霎时间山摇地动,飞沙走石。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桔梗与阴刀趁机扶了椿走避一旁,桔梗低声道:“师姊,我还有一道灵符,可用来脱身,只无法离开太远,那两个妖怪既已对上,我们不如趁机离开。”

      椿看了眼战况,轻声道:“那犬妖不是青君对手,且再多待片刻。”

      正说话间,正见那青君一刀横空而斩,刀光如惊虹划过,那杀生丸足尖一点,正待跃起,椿“啊哟”一声,叫道:“公子呀,中计啦,还不快往后退?”

      杀生丸此时刚刚跃至半空,闻言不由身形一滞,青君已反手刀尖撩上,这少年妖怪身手也极是了得,在半空中居然轻轻停了一瞬,轻飘飘向后退了开去,恰好避开了刀锋。这一下从容不迫,不见丝毫狼狈急切,椿与桔梗都叫了声好,阴刀看得目不转睛,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那青君一击不中,轻声一笑,合身而上,挥刀疾刺,那杀生丸身形连晃,迅如鬼魅,左突右闪,竟也摆脱不得。

      众人看得明白,只要那杀生丸一招不甚,便要丧命,虽知他是敌非友,也不由捏了把冷汗。

      那刀影越来越密集,杀生丸连连出剑,亦是有些追赶不上,心知遇上前所未有的强敌。他生来血脉强大,实力卓绝,又是少年成名,除了他父亲之外,鲜少将人放在眼里,妖族本就好强争胜,他此时虽处劣势,反被激起一番好战之心,当下妖性大起,杀气勃发,长剑一振,竟不再格挡,数剑连出,直取青君要害。

      这一下以攻代守,那杀生丸脸上、身上顿时被刀划伤,鲜血飞溅,他却是面不改色,眼底金光大炽,轻哼一声身影一闪,挥剑正面迎了上去。

      椿看到此处便不再看,转头目视桔梗,后者心领神会,暗中捏住灵符祭起,只见一道白光罩下,椿三人但觉眼前景物一花,再定神一看,已是被传送至一处不知名山中,此时月光如水,三人劫后余生,不由齐齐长吁了口气,相视而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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