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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苹果与天台 ...

  •   钟良点上一支烟,微皱眉头,叹了口气。
      我趴在顶楼天台的栏杆上,啃着从宴会上顺来的一个蛇果,烟味儿有点呛人,我站的离他远了一些。
      从楼顶上,正能看到楼下灯火通明,映照的天空颜色都黯淡了下来,微弱的音乐攀附着阵阵夜晚冰凉的风飘向楼顶,是另一个华丽优雅的世界里传来的欢快明丽的召唤,但萧瑟的风模糊了它的轮廓,终究在天台处飘散,留下一个不足以被人注意的模糊的影子。
      我本想也来上根烟装装深沉,想象一下,在夜晚的天台上,失落的少年划亮最后一根火柴,点燃手里唯一一根香烟,虚晃的烟火和远处的灯红酒绿相映,会是一幅多么孤独又有逼格的写照啊。
      结果钟良不肯,他说我不会抽就别装丫挺的。
      我气呼呼地咬了口果子,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现在的吃相一定狰狞无比,毫无美感。
      “我真没想到你的身世是这样的。”
      钟良又凑到我旁边,那根烟夹在他指间,烟雾缭绕袅娜而上,燃烧的不动声色又漫不经心,直到只剩下一截苍白的烟灰。
      我又啃了一口手里的果子,蛇果皮厚肉涩,并不好吃,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装饰水果,嚼起来如同木屑在嘴里搅动,毫无味道,弄得我心情越发差劲。
      暗骂一声,我随手把那啃了半拉的破果子扔下楼。妈的,爱砸着谁砸着谁,砸死拉到,我现在的脾气,比放了三天的白花蛇草水还要臭。
      钟良也不再作沧桑姿态,把烟把一撂,支着下巴看向我,眼中是实在的担忧。
      我避开他的目光,将头埋进臂弯,静默半晌,没有作答。
      钟家与原家不仅是商业同盟,还是姻亲世交,名号自然也是响亮的很。我知道钟良家境优渥,但没料到他和这家族有什么瓜葛,而此时我才得知,他是那老来得子的钟程文的次子。
      这世界真是小的可笑。
      我没回应,他也不语,他都明白,这话题若是再进行下去,定会牵扯些我不愿提及的往事。一时间,人言微弱,草木无声,宴会的一派热闹被阻隔在此之外,气氛安静的有些过头,静到我能听清寒风猎猎刮过两颊的声响。
      钟良又一次伸出了手,这一次他没有掏烟,而是将那只手稳稳搭在了我的肩上,一股沉甸甸的东西好像也随之涌进了我的心中,使我原本无端烦闷的心情靖和了许多。
      他从未如此内敛沉默,我仰起脸看着他月色下的侧影,突然感觉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是不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钟良呢?
      然而这陌生感又是令人心安的,若是他迎面便是一连串发问,怕是才会让我心生惶恐。此时的寂静理应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多了些隐私的空隙,我们的关系才能越发亲密无间。
      曾经我也会诧异于他的举动,因为我始终想不明白,与我这种生性冷僻,性格乖张的怪人打交道,会有什么好处。
      不过如今我似乎隐隐约约懂了,正如一只蝴蝶遇到一朵花,一朵花遇到一个人一样,世间的一切在冥冥之中都可能会相互吸引,无需理由,自然而然。
      或许我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吧。
      一样的在孤独中寻求狂欢,在欢乐下掩藏空虚。
      所以我挺珍惜我俩的友谊的,真的,毕竟来到世上一遭,结交个和自己半斤八两臭味相投的损友,也不是件易事,至于生活,有他在,似乎也不是那么差。
      “喂,有事说出来,别藏心里,天天憋着你也不怕憋出毛病。”
      “……你个牲口,说了你也不懂。”
      “嘿,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像话了,少说哥当年也是当过心理委员的人,还评过优秀干部呢,开导你一个青春期敏感小少年完全不是问题好嘛。”
      “得了吧,你当时不就是给那些抑郁的每人发了三百块的红包吗,光发钱算什么治疗方案。”
      “这可是最高效的办法了,多少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同学在我这里看到了生活的美好啊,钱这种东西谁不喜欢?不然阿仁你开心点,我以后一天给你派个红包。”
      “不要,不缺钱。”
      “看来你小子还很难说服啊,这样,我看你和你哥关系最近需要缓和啊,不然我和他商量商量一起给你上上心理辅导课?”
      “……你是狗吗?”
      胡扯了一顿后我还是没忍住骂起了我操蛋的生活。我骂学校里讨人厌的主任和辅导员,骂帮会里挤兑我的若干成员,最后骂着骂着话题就扯到了原寒身上,我说原寒良心简直黑透啦,要不是他硬拉着我回来,我还逍遥自在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呢,哪会和现在这样还要受些平白无故的眼色,更不用提他以前整日和我过不去的往事了。我讲的很多,言语之中也有激动,但还没把那个真正使我痛苦,并可能伴我余生的秘密告诉钟良,不是我信不过他,而是因为每一次回忆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磨折。
      “真正困扰你的,不是这些吧。”
      突然,温热的手拂过我的头顶,我猝不及防,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钟良笑得一脸灿烂,只不过在这样冰冷的夜色里,这种笑容未免也太有点晃眼了。
      就像在漫长寒夜中出现的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弱的光。
      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迷了路的旅人,似乎迷失久了,连感觉也不那么真切了,只是忽然,很想离他近一点,就一点。
      “但是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哥保证罩你到底。”他语气轻松的吐出这句话,但我在他眼中看出了,与平时不一样的认真。
      在那一瞬间,我险些没出息的哭出来。我知道,现在我的表情,眼眶发红,似笑似哭,一定非常滑稽。
      我已经是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废人了,在过去的暗影下苟延残喘,沉溺于往日的旧梦里无法脱身,只剩下迷惘无处可去的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还有人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等着我,从始至终没有离去。
      我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良久,我哑声开口,声音是我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颤抖艰涩。
      “谢谢你,钟良。”
      他拍了拍我的肩,笑容中又是往日的一派轻佻,“行啦,都是兄弟,这有什么可谢的。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改天我再来找你。”
      我报以微笑,自从来到原家产生的阴郁不快也冲淡了不少,抬腕一看手表,的确,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小时。宴会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漫不经心的想着,我点开了通知,一大串消息提醒刷地弹出来,看了几眼之后,我心凉了大半,冷汗一下子冒出了额角。
      原寒给我打了三十二个电话,我开了静音,一个也没听见。
      我不由得两股战战,与钟良告别后,独自一人胆战心惊如同做贼般鬼鬼祟祟地向楼下溜去。
      “最残酷、最催心的真理就是死。”吾以费尔巴哈名言护体,战战兢兢从侧门摸向回去的路,恨不得把自己压成张塑封相片,总算是在没引起任何注意的前提下,艰难地摸索到了房间。眼含欣喜,我此刻柔情脉脉地与那扇门对视,这一刻它已不再是扇普通的黄杨木门,是通往极乐净土的不二法门,是我在这险恶乱世中唯一的避风港……
      我心中充盈了无尽的释然和安定,颤抖着伸手去开启那扇门。
      咦,怎么没关?
      我一推门,门竟应声而开。此时此刻我整个人都还处在尚未开化的懵懂状态,直到认清坐在书桌旁阴沉着脸,满面杀气死死盯着我的八尺大汉,一股寒流才从脚后跟一路顶到了天灵盖,骤地把我给惊醒了。
      桌子上放了个啃了半拉的苹果,我在极短的时间里以丰富的生活经验和多年的自我认识迅速而果断地得出了一个让我无比崩溃的事实:那玩意儿是我两个小时三十八分钟前从天台上扔下去的,难吃的要死的蛇果。
      跑干嘛?愣着啊!
      我反应过来,接着就想溜,但一招凌波微步还没使出来,就被来者一手扣住了脉门,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墙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以至于我半张脸贴在墙上时恍惚间回想起他左额突兀的一块青紫,心里愈发惶恐。
      “郝仁,三分钟内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就让你知道四楼有多高。”原寒阴恻恻犹如恶鬼催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激的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本人自认为品行端正,性格温厚,若不是不务正业误入歧路加入了校外不良帮派,说不定还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所以撒谎扯皮什么的,我根本不擅长。
      呆呆抬头看了眼面相狰狞的原寒,他正咧开一嘴白森森的獠牙,瞪着我笑呢。我颤巍巍地绽开一个可怜巴巴的笑,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我……只不过去了趟厕所。”
      得,这下我都想弄死我自个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这篇有点久没更新了啊(尴尬搓手笑)各位老爷我又回来哈哈哈这么久不更估计关注已经降为零了呜呜,从现在开始好好码字做一个不始乱终弃的作者!大概……能吧!(喂)
    另外这是第七章……存稿箱有两张草删不掉了……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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