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九天》宋悦

3、行刑

　　镇妖塔内，天地昏暗不通外界昼夜不分。
　　一日的光景对于身处塔内的卿宁来说仿若片刻之间，上一刻风萤帝妃风韵犹存，下一刻禁闭的大门再一次被沉重打开。
　　长空明亮，炽日当空。
　　自塔门吹入春日的和风微拂着卿宁鬓角的散发。
　　塔门锁链方落，大门方开，塔内外便已被重兵包围。
　　卿宁心底苦笑。
　　身形修长的男子逆光走入塔中，衣角四周渡着一层紫色的光辉。
　　卿宁瞪大了她那一双星眸，鼻尖微酸，眼眶湿润，难以置信地喊他的名字：“百色！”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任尖利的指甲刺入血肉中。
　　卿宁言语力道虽虚，但仍令男子脚步一顿。
　　百色并不想瞒着她，便直说来此的目的：“阿宁，帝君与帝妃命我来监刑。”
　　百色能很清楚的看见卿宁惨白的脸色以及她双唇微张的怔愣神情。
　　他心中即使有不忍，现下也不能在如此多人面前公然违抗帝君之令。他唤来士兵，将卿宁手腕中的炼魔锁拆卸下来。只是这炼魔锁的一端连接着的透骨钉已然深入卿宁骨中，取下来的过程不仅繁杂，卿宁所要承受的痛楚也要比之前上刑前要加重十倍。
　　卿宁用贝齿咬住已无血色的下唇，用她骇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百色。
　　待锁链卸下，百色即刻发令：“启程炼魔坛。”
　　卿宁坐在木质的轮椅上被士兵推出了镇妖塔，白日里的光照在她身上，身上赤红色的罗裙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衣不蔽体之处伤痕遍处。
　　待卿宁到达炼魔坛时，已见高坛之上架着一方青铜巨鼎，鼎下取三昧真火中之一昧正熊熊燃烧。
　　卿宁闭眼片刻复又睁眼。
　　“阿宁，你若有来世……”百色温润的声音在卿宁耳畔响起。
　　可一句尚未说完，又听柔腻女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身月白色华丽广袖衣裙的苏风萤与玄黑色朝服的廷穆并肩走来，苏风萤插话道：“怕是没有来世了呢。”
　　卿宁忍不住的冷笑。
　　百色回过身子，双眉紧锁，面色十分不满地看着朝自己所在方向走来的华丽女子，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在意识到自己不合礼仪的动作后又迅速展开。
　　百色胸口剧烈起伏，终因压抑不住心中的闷火，一股气逆流而上使得百色再次咳嗽起来。
　　卿宁听着百色连续不断地咳嗽，叹了口气，并开始缓慢移动自己的一只手臂。
　　这只手臂稍微移动便牵扯出撕心的疼痛，如同将它放在炭火上烧灼一般。
　　卿宁额上布满密汗，她忍着这股疼，抓住了百色的手腕，十分虚弱地劝他：“别动气，你这老毛病你自己该最清楚。”
　　百色一手聚拢法术，白色的光浮动在他手心上，他讲这团光注入了自己的胸膛之内，稍稍平复了心绪抑制住了咳嗽。
　　他转回身子，低头看向卿宁。此时的卿宁已将全部心思放在了炼魔坛的那方青铜鼎上，口中喃喃自语。
　　百色蹲下身子凑近她才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她说，恐怕这劫是逃不掉了。
　　“道别的话说的差不多了，百色右丞，该行刑了呢。”苏风萤同廷穆已走到他们面前，苏风萤出言提醒，并示意一旁士兵推走卿宁。
　　士兵受意，上前去。卿宁垂眸：“不用了，我自己走。”
　　苏风萤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气息微弱的红衣女子，笑道：“卿宁姑娘别忘了，你的修为尽废，双腿也承受过重刑，如何爬得上这高坛？”迷倒众生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卿宁依旧半垂着双眸，没有丝毫想要回答苏风萤的意思。她忍住双腿的锥心之痛，缓慢起身站起来。
　　站在一旁的百色心有不忍，本想用法术帮她去除一些疼痛感，却被卿宁察觉，他索性便背过身去不再见她。
　　卿宁拖着已经痛到麻木的双腿开始行走，她并没有迈上近在咫尺的高坛阶梯，而是往苏风萤身侧走去。
　　苏风萤的身侧站着的，正是廷穆。
　　汗水早已打湿她的发丝，鬓角的发丝杂乱的黏在她脸的一侧。
　　卿宁仿佛走过了一个四季之久才来到廷穆的身前。苏风萤一直注视着卿宁的动作，却并未伸手阻拦。
　　卿宁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她看着眼前神色冰冷，双眼无神的男子，眼眶微红，竟不自觉落下泪来。
　　她伸出手，抱住眼前毫无生气的男子，泪水打湿了他玄黑色的衣襟。
　　“你还记得我们的生死契吗？”卿宁小声地在廷穆耳边说着：“我赌一把，你若记起我，从这妖术中醒了，也不枉我白白灰飞烟灭一遭。”
　　卿宁抱住廷穆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声音难得的哽咽起来。
　　一语说罢，卿宁便松开了这个拥抱，转身朝炼魔坛阶梯走去。
　　一边走，一边用仅仅苏风萤和卿宁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警告她：“我欠你的，我用我毕生修为还了。今天这一遭，万不要让我有来世，再记起它！”
　　话音刚落，卿宁周身开始散发白光，白光将卿宁逐渐淹没。
　　片刻之后，白光散尽，卿宁化成一只灰白色的小麻雀朝着青铜巨鼎而去。
　　百色瞳孔猛缩——这是阿宁的原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