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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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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顷斜阳横卧这大好河山,依崖而建的行宫掩映在郁郁葱葱间。
行宫内,一人半坐着,无力地靠在床边的栏上,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伺候的老太监了。
然而,即便如此,身后站着几百精兵强将的恭亲王仍旧不敢往前多踏一步走入那十步范围内的禁忌之区。
那是独属于萧衍的禁区,独属于这个戎马天下,一举统一三国的帝王禁区。
自十二岁穿上军装,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萧衍这大半辈子都是在马上度过的。
七进七出无人之境海月关,百万军中取敌军将帅首级,一计护一城百姓生死。
他完成了列祖列宗的多年夙愿,平定了多年战乱,当海晏河清、宇内升平时,他却在临老时因旧时伤疾每年须在这行宫内卧床三月,不得动弹。
如今一朝着了这道,他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给下了毒。
\"咳咳……\"像是要把心肺都要咳出来一般,萧衍忍不住将那一直笔挺的背脊弯了下来。
他如今正值壮年,白发却布了满头。他气息衰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残存的一口气给吐个干净。
看着那被萧衍随意扔在地上沾满鲜血的布帛时,恭亲王--萧衍的二弟嘴角微微扬起,他的唇形极好看,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好能让无数女子为之如痴如狂。
只是这迷人的弧度在看到面前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的人时,硬生生地滑了下来,犹如笔势酣畅时被人直接抽走了手中的毛笔,那字也就显得难看与可笑。
他的眼底闪着嫉妒和不甘:这人总是如此,看似云淡风轻,可到头来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会被人双手呈到他的面前。
父皇的宠爱,帝位,天下。
凭什么他永远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就因为这嫡庶之分?他不甘啊!
“皇兄身体不适,不如早日将这琐事交给臣弟,如何?”恭亲王握紧了手中的利剑试探地向着雷池僭越一步。
萧衍缓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那迈出的一步:“孤若是不交,你当如何?”
恭亲王瞬时一顿,他垂下与萧衍相似的眉眼:“那就别怪臣弟不念及兄弟情谊了!”
依旧是软和的语气,只是当年怯生生寻求兄长庇护的人早已成为萧衍记忆里陌生的面孔。
在身边太监的扶持下,萧衍微微挺直背脊,摇头轻声说道:“成逸,孤从小就教导你做人做事万不可急功近利。你知道孤为何直到如今还未曾将这帝位传于你吗?”
“你还记得小时候孤总是让你先背完这《论语》第一篇才让你吃最爱吃的燕窝羹吗?那是因为,人一心急,先伤的总是你自己。”
“孤无子亦无女,这帝位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不过寥寥几人的谗言恶语,你便耐不住这性子,这天下交到你手中,你也是守不住的。”
萧成逸冷笑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舍不得你这帝位?”
萧衍沉默了一瞬,轻呵道:“也罢,总归有些事你要用这余生来明白的。”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听天由命一般。
萧成逸有些迟疑,他的这位哥哥即使是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可是......这帝位触手便可得到,他,等不急了。
手中的利剑在夕阳余晖下仿佛带着冷冽的光芒,再往前一寸,这天下便唾手可得了。
“噗——”血水四溅,萧成逸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被削去的双臂。
转身倒下去的瞬间,他看到身后的数百人早就头身分离,此刻被一群黑衣人拖离了行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慢慢被一股清冽的竹香覆盖。
这竹香?是那个人!
昏迷的那一刻,他听到有人在说:“萧皇,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萧衍依旧闭着眼睛:“是吗?回去替我多谢下你家主子。”
黑衣人拱手道:“萧皇客气了,主子说您若是想感谢他,此次回宫,多去竹林与他多下两盘棋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是吗?只可惜......”萧衍轻笑道,只是笑意还未达眼底,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黑衣人看着萧衍那不断溢出血的嘴角,轻声呼道:“萧皇,你......”
萧衍摆手挥退了众人想要上前扶他的手,继续说道:“只可惜,这次我要失约了。不过也是该的,谁让这小子从前总是放我鸽子。”说完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幼稚了,也不懊恼,只是又轻笑了两声。
行宫内,时有絮絮低语从殿内传出。
当华灯初上时,结束百年三国战乱的第一位大夏皇帝元和皇帝萧衍病逝于长乐行宫。
据元和帝遗诏,百官恭迎宗室中的一位亲王登基,大夏得享百年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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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死后也不知道自己飘荡了多少年,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塔。
塔有七层,塔内暗沉,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萧衍,你想要轮回转世吗?”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从远处慢慢传进萧衍的耳朵里,他挑眉道:“不想。”他不知道有没有轮回,也不想要轮回,轮回之后的他,已经不是他了。
说完,萧衍清晰地听到了问话人松口气的声音,然后听到了那人莫名其妙的自问自答:“不对,不是应该先问我是谁吗?”
“不过,问了我也不会说我是谁。”
萧衍:“.......”
那人继续问道:“那你想继续活着吗?”
萧衍干脆道:“无所谓。”
“诶,什么叫无所谓?你难道不知道有人......”那人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然后又戛然而止。
萧衍觉得有趣,还准备说几句,却听到那人笃定的语气:“萧衍,我知道你想继续活着,你还没去看看这天下。走进浮屠塔,点亮这七层塔,便可得永生。”
长生不老,这大概是每一个皇帝最想要得到的。萧衍没想到,这种机会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潇洒一笑,都死过一回了,又有何惧?
这一笑,脚步便自然踏出,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