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归来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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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萨力克位于一片空旷的沙地的下方，裸露的入口在平整的地面上很是突兀……至少在亚尔贝德离开前是这样。
不知是谁的主意，如今，沙石的地面换成草坪，参天巨树拔地而起，石壁砌成的围墙爬满青苔，与周遭环境完美的融为一体。
飞鼠一路走来，还在森林中发现几棵伪装成树木的监视塔，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真是辛苦马雷了。”
马雷是纳萨力克的楼层守护者，擅长操控大地与植物的自然魔法，这么大手笔的改造肯定经由他手，才会如此完美漂亮。
亚尔贝德跟在她身后，听到这话微勾嘴角。这和他在人类村庄中故意捏出的假笑是不一样的，带上了几分归家的暖意。轻轻一笑便好似冰雪初融，春光乍泄。
这份喜悦，甚至压过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嫉妒本能。
他轻声回道：“马雷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板着脸微微颔首，他们一前一后行至入口，在几个侦查魔法后摸到了通往深处的阶梯。
她站在高处向里眺望，海蓝的眼底情绪复杂。
说实在的，她的心底满是激动，但同时又还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羞怯。作为安兹乌尔恭工会的会长，她珍惜并喜爱着由伙伴们所创造的孩子们，但更多的是身为会长的使命感。她当然也熟悉它们，但这种熟悉只处于生硬的文字之间，缺乏互动。
她在害怕——害怕一个又一个的不确定性。
人格是记忆的延伸。在父母相继车祸丧生后，她就养成了这种多疑的性格。在工作上表现为细心，在生活中就表现为多想。
飞鼠看向低眉顺眼守护在她身旁的亚尔贝德。
就像她心底明白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却止不住的奢望渺茫的可能性。在她看到火焰大天使的一瞬间，这火苗彻底引燃，却又被狠狠扑灭，只余下灰烬和冰凉刺骨的寒气。
她像是探出触角的蜗牛，背着厚重无比的壳子，每一步挪动都要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稍微一点异状都足以让她收回试探的脚步，缩回暗无天日的深渊。
飞鼠沉了沉气，迈开步子踏入幽暗的隧道。比起使用传送魔法快速移动，她更想用脚去丈量土地，亲眼看一看伙伴们建造的恢宏宫殿。
随着视野的不断推移，地下一层的风貌逐渐展露。陈旧枯朽的棺木整齐地陈列在道路两旁，半开半掩的棺盖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随时会探出一只腐烂的手臂，发出行将就木之人才有的绝望嘶吼声。
低等的骷髅、活死人盘踞于此，它们在墓穴中游荡徘徊，用粹满毒液的爪子尖牙和人海战术抵御不怀好意者的入侵。
从这里开始至底下三层均为坟墓，负责守护这里、统领所有低阶量产兵种的阶层守护者是身着华丽衣裙的吸血鬼真祖，夏提雅·布拉德弗伦。
她有着可同月亮一比高下的美貌，银白的长发比月光还要皎洁几分，暗红色调的衣裙衬得皮肤更显苍白。她的设计者佩罗罗奇诺是飞鼠在工会中交情最好的一位，她也算是在飞鼠的见证之下诞生的。
而现在，她跪在地下一层阶梯的最下方，纤细的脖颈暴露于空气中微微颤抖。夏提雅抓挠掌下的大理石，就连指甲嵌入石板中都毫无知觉。她侧耳听着空旷大厅中缓慢步行的足音，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踩得鲜血直流，踩得她痛不欲生。
——不，不只是这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夏提雅情不自禁加快呼吸，手下又用力几分。指甲劈裂开的刺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兴奋得难以自拔，痛苦与欢悦在眼底碰撞，黑色的小皮鞋在她面前停下，她发出微弱的喘息，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
——回来了，仅剩的一位无上至尊终于回到了纳萨力克。
“夏提雅。”飞鼠俯视着她，轻轻念出她的名字。
大约一周前，楼层守护者曾就要不要动身汇聚在一起商讨。会议发起人是亚尔贝德，作为守护者总管的他有这个权限。最终会议不欢而散，亚尔贝德独自外出搜索，迪米乌格斯与赛巴斯联手处理了纳萨力克的隐蔽问题。
无上至尊刻印在他们身上的“守护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即是一种荣誉，又是一种束缚。规则捆住了他们的手脚，将它们关入铁牢，唯一能挣脱桎梏只有一人——亚尔贝德。
他的造物主赋予了他独一无二的权限，一份揉杂着自己私心与渴望的馈赠。
但夏提雅没有。佩罗罗奇诺只会在闲暇时坐在一边，看着她垂眸沉默。
所以她没有。
没有。
她只能将自己的头颅卑微地垂下，脊梁弯得不能再弯。她陷在最深最深的悔恨泥沼中，淤泥层层叠叠漫上来，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沉入地狱，迎来烈火烧灼。
飞鼠又唤了一声，见夏提雅迟迟没有回应，她沉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仿佛被飞鼠的话烫到一般，夏提雅瑟缩一下，这才缓慢地抬头。
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曾经统领所有无上至尊之人失去了宽大的骨架和令人恐惧的身形，但忠诚的下属们仍能凭借千丝万缕的联系认出他。夏提雅不会因为身形的改变而对创造她的大人们心生偏颇，但她仍更为亲近不死者状态的飞鼠，因为那才是大人本来的样子。
但在这一刻，她竟觉得人类也不是那么讨厌。
柔软细腻的肌肤以及从相贴之处传来的温热触感，都是骷髅之姿无法拥有的。那只揽过她的腰，在背后轻轻拍打的手和耳畔哽咽的细碎呢喃更让夏提雅……难以忍受。
——她是个罪人呀。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
“对不起，夏提雅。”飞鼠努力把夏提雅抱在怀中，虽然在亚尔贝德来看更像是飞鼠在把自己塞进夏提雅的怀中。
投怀送抱。
亚尔贝德微微咋舌，很快又带上面具般的温柔假笑。
“是我的错。”飞鼠没察觉到亚尔贝德的异样，她抚摸着夏提雅柔顺的银色长发，闭上了眼，“是我在最后一刻没能与你们在一起。”
这个最后一刻指的是闭服的最后一刻。
无上至尊怎么会犯错呢。
夏提雅想挣扎否认，却不忍心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感觉到夏提雅的顺从，飞鼠手下的力道又温柔几分，她夸奖道：“乖孩子。”
“你保护着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保护着我与同伴们的心血，又怎么会被责怪呢？”
“好了，抬起头来。”飞鼠轻轻松开她。
“——带我去见见其他守护者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归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