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真》七岳

33、第三十三针

　　最后一天住院，天气意外的好，赵潭潭点过针忍不住出去散了散步，几天来的烦闷似乎也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走到急诊，看着几辆救护车先后停在了门口，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快快，急救还有没有地方，快来人。”

　　年长一些的医生不断叫喊着，第三辆车，赵潭潭看见楚问下来了，刚刚站稳便去和同事们一起去抬人。

　　“不要动胳膊！有骨折！小心小心！”

　　声音里都是急切，楚问的白大褂上已经有不少血迹，赵潭潭仅看了担架上一眼便吓得楞在当场。

　　全身是血，皮肉外翻。

　　楚问推着病床跑到门口看到了吓坏了的赵潭潭，他顿了顿步伐，还是跟着人群跑去了急诊。

　　赵潭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病房，上一次高速连环车祸她因为到的稍晚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她第一次看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面目全非，她甚至看见了白骨。

　　脑海里不断出现刚刚的画面，她终于忍不住，哇的呕吐了出来。

　　赵潭潭虚脱到打了其它的吊瓶，先打的安神针，渐渐睡着了。

　　楚问到的时候，她的身上还在冒着冷汗。刚刚真的想抱住她捂住她的眼睛，但是生命即在眼前，不得耽误，虽然最后，还是遗憾了。

　　病房再没有多余的人，楚问坐在椅子上细细的看着赵潭潭。上一次这样静谧的时刻，还是在医大的图书馆。那一天的赵潭潭，让他比现在心动，却没有这般心疼。

　　赵潭潭感受到别人的气息，突然惊醒。楚问即时的将手附在了她的头顶，大拇指摩擦在潭潭的发际线。

　　“我在呢，不怕。”

　　虽然因为楚问偶尔的温柔所以喜欢的他，但是这是他最温柔的一次。赵潭潭没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突然抽泣起开。

　　“太可怕了，太吓人了。”

　　楚问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的，甚至喷了点同事的香水，就是怕还有血腥的气息吓到赵潭潭。他细细轻拍着，嘴里念着不害怕轻哄着怀里的人。

　　楚问不得不承认，他心疼潭潭的病，也心疼她受到的惊吓，但是正是这个时机，给他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

　　他大致是清楚她说分手的原因，也明白不是她一时冲动的决定。当他完全直视自己的感情时便知道自己做错在哪里，他介意却从不开口过问她和那个江煜，他心里有顾忌害怕碰触两个家庭，他明知她介意的是他前女友，他却从不解释。

　　现在他还能安慰她，还能拥她入怀，他倍感珍惜。

　　或者是楚问身上的味道清香让人镇定，或许是他轻拍她的节奏恰好抚慰了她，潭潭慢慢的镇静了下来。

　　赵潭潭松开手，推拒出了楚问的怀抱。

　　“我，我没事了。”

　　楚问伸手擦了擦潭潭脑门的汗。

　　“去卫生间擦擦吧，别再病了。”

　　赵潭潭听话的下了床，关上卫生间的门细细擦拭起来，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给人一种又乖又听话的假象。

　　对了，就是假象。

　　楚问突然被点醒，也许赵潭潭并不是那样乖巧的人，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感觉一身清爽，神志也终于归位，赵潭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哭过所以脸颊也泛红。眼睛微肿，头发凌乱。叹了口气，分手之后，倒是形象全无。

　　从卫生间出来，楚问不见了，她撇撇嘴，自欺欺人说走了最好。

　　刚刚坐到床上，病房门就被人打开。

　　倒不意外是楚问这个人，意外的是他手里抱着个大圣的玩偶。

　　“给你，害怕的话就抱着这个。”

　　“你，你，你哪里来的啊？”

　　“大厅娃娃机。”

　　一院人性化设施不但有良好的绿色环境，还有些娱乐设备，娃娃机总共有三台，每天都能看见人在排队。

　　“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抓上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夸赞，楚问有点脸红。

　　“让它陪你吧，我得回去值班，还有一小时你妈妈就来了吧？你自己玩一小会儿。”

　　赵潭潭下意识的点点头，楚问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顶，转身出了房间。

　　潭潭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神，她举着大圣自问自答。

　　“你说，他是不是有些喜欢我啊？

　　嗯！是的。”
　　傻兮兮的自问自答

　　就算没有和好，赵潭潭的心里也是甜滋滋的，比谈恋爱的时候还甜。后来她想，两个人在一起太突然，缺少的就是这样暧昧的时期。

　　既然这样，那就再暧昧暧昧，再考察考察。

　　其实她心里也有不甘，毕竟不是因为闹分手而分手。

　　可是温柔的楚医生，真的好让人心动啊。

　　赵潭潭出院前，楚问一早就出现在了病房。

　　“什么时候走？”

　　“十一点。”

　　“来不及一起吃饭啊，你怎么走？”

　　“我爸来接。”

　　楚问不再说话了，提起双方家人，似乎变成了他的死穴。但是赵潭潭不懂，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排斥。她也不问，沉默着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楚问深吸口气，好言道

　　“我等下还有手术，中午就一个小时，下午还有会，今天实在送不了你，等我放假去找你，嗯？”

　　“不需要楚医生来慰问了，我都出院了说明身体已经好了，这些天见你们的白大褂都看腻了。”

　　楚问笑了

　　“我去找你不穿大褂了。”

　　“别啊，楚医生尽职尽责，出去吃个饭的功夫都不忘了手术，怎敢让你随意脱下战袍。再说，我和楚医生，应该也不是随意见面的关系吧？”

　　楚问正被赵潭潭怼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护士直接找到他催促他去换衣服准备手术。

　　“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就匆匆离开。

　　赵潭潭才不会照做，她看了看病床上的大圣，虽然她很喜欢，但是为表狠心，和叠的整齐的床单一起交给了骨科的其他同事。

　　那么多事还不清不楚，怎么和好？哼。

　　赵潭潭出院后第二天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因为请假的关系实习期又被延长，回去后又避免不了一些人的白眼。

　　做戏做全套，和三号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但是赵潭潭晚上九点还没下班，楼上楼下的跑，整理好的资料一次次被打回，午饭也没吃重新去现场取经，忙碌程度更甚从前。三号倒是很宽容大度，说自己一直等在楼下。

　　但是他没说还带着他女朋友一起等啊。

　　赵潭潭找到车时还见两人在前排腻歪，看到她来了也不尴尬，潭潭自己拉开门坐到了后排，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三号女朋友也回头问好，长相倒是甜美，就是这香水味，有些浓郁啊。

　　赵潭潭感觉车里有些闷，微微摇下一点车窗。

　　“那个，赵小姐，麻烦你把车窗摇上去好吗？我女朋友有些感冒。”

　　车窗严丝合缝的关上了，空气不再流通，赵潭潭愈发的头晕了起来，直到到了她家门口，她还想着终于能呼吸新鲜空气了，结果人刚站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晕了一下，稍微再清醒一点又闻到浓郁的香水味道，大致明白是这个人在扶自己。

　　等潭潭完全清醒，发现自己已经在急诊大厅，手上还点着吊瓶。周围没有熟识的人，但是她认得出，这是一院。

　　正在赵潭潭焦急着想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赵潭潭诧异

　　“你怎么来这儿了？”

　　“忘了？我给你抱进来的。”

　　确实忘了。

　　楚问看着呆住的潭潭，真是恨她不争气啊。刚刚三号和他女朋友扶着昏迷不醒的赵潭潭找到他时他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后来知道是低血糖别人都放心了，只有他隐隐不断的心疼。三号解释明白他和赵潭潭的关系，特意说明自己是故意把潭潭送到他这里。楚问想，真是万幸啊，幸好她没事，也幸好她没和别人在一起。

　　“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

　　点头。

　　“忙了一天？”

　　继续点头。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因为什么病住的院？”

　　赵潭潭低头不敢说话

　　“你那个朋友已经用你手机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估计你爸妈很快就来。现在只检查你是有些低血糖，你肠胃有感觉不舒服吗？”

　　赵潭潭摇头

　　楚问叹口气，伸手揉了揉赵潭潭发顶，这好像变成了现在他最喜欢的动作。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找有没有卖粥的地方。”

　　“不，不用了吧？”

　　“你不饿？”

　　饿

　　赵潭潭没好意思说出口。

　　楚问看了看她转身出去了。

　　比楚问先到的，是张玲和赵伟国。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晕倒呢？”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儿。就是有点低血糖。”

　　“吃点东西没？就说你现在三餐都不正常，这怎么行呢？”

　　“哎呀，真的没事儿，我让人帮我买东西了。”

　　正说着，楚问就拎着粥进来了，看见赵伟国一愣，接着向二老点点头。

　　“你是？楚医生？”

　　张玲先认出了楚问。

　　“是我，叔叔阿姨。”

　　“怎么你在这儿？小王呢？”

　　“您说的是送潭潭来的那个人？他和他女朋友先走了。”

　　“女朋友？”

　　赵潭潭心一惊，自己的爸妈全都疑问的看着自己，完了，对不起三号，全露馅了。

　　“那个，那个什么，他，他有女朋友？”

　　张玲激动的站起身

　　“有女朋友还和你相亲。”

　　“哎呀妈，你别激动，人家都跟我说明白了，他家里不同意他女朋友，也是被逼无奈那我当挡箭牌。”

　　赵伟国可也生气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要你当挡箭牌？当多久？凭什么？”

　　“哎呀爸，举手之劳嘛。”

　　“举手之劳？前几天我吃饭还遇到他爸，那意思就和你们离结婚不远了似的。这不是骗人吗？”

　　赵潭潭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经意间看见罪魁祸首楚问正在一边偷偷抿着嘴，看起来像是在偷笑，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

　　张玲随着赵潭潭这一眼也想起还有外人在，整理了下表情，上前接过楚问手里的粥。

　　“这次麻烦你了楚医生。这粥多少钱？”

　　“没多少的阿姨，不必在意。”

　　“唉，真的谢谢你，你看我和她爸听说她晕倒了都急死了，这慌张的就跑了过来。看着人没事儿也就放心了，我们这边照顾着就好，你先去忙。”

　　楚问看了看这一家三口，也明白自己在这儿不便，点点头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赵伟国站起算送了送，看着人走了转身看向自己女儿。

　　“我记得，他是骨科医生吧？”

　　“啊，是啊。”

　　“他怎么在急诊？”

　　“哦，碰上的。”

　　赵伟国深深看了眼自己姑娘，继而点点头。

　　“楚健的这个儿子倒是看着不错，就是可惜了是个医生。”

　　“爸，你对职业有偏见，医生怎么了！”

　　“医生怎么了？你看看你徐叔，一个月能着家多少天？”

　　“那你生病前又能着家多少天？”

　　张玲明白一些这里的曲曲折折，以前自己孩子说和一个喜欢的医生正在接触，又在前些日子说要相亲，不难想其中的原因。

　　“行了行了，父女俩见面就吵，当病房没别人呢？还有你赵潭潭，你又不做医生，你以后也不一定会找医生，激动什么？”

　　赵潭潭终于闭嘴，她感觉过来自己刚刚实在反应有些大。也对，她和楚医生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何必再介意什么。

　　“嗯，我不找医生。”

　　楚问自觉不方便再出现，叮嘱好护士就继续工作，回到办公室已经半夜了，想着赵潭潭也是该走了。

　　明白了她和那个相亲男的关系，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不禁苦笑自己，居然这么介意。

　　想着想着，便想起赵伟国看自己最后的那个眼神。

　　那是疏离，带着点轻蔑。

　　没错，是轻蔑。

　　其实楚问对赵伟国并不看好，但他是赵潭潭的父亲，是楚问和赵潭潭之间所有阻碍的源头。

　　楚问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真的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