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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归记事 ...

  •   民国三十年春,一对行色匆匆的年轻夫妇出现在了西藏绵延不绝的雪山脚下,在群山合抱的雪山圣湖停留了将近一年多。在第二年春日降临后,他们就消失在了茫茫藏花海中,从此再无踪迹可寻。

      冬季风雪肆虐,在西藏与尼泊尔交界的无人区,一行商队从这里穿过,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能平安到达目的地,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民国三十二年秋,张家嫡系来到墨脱的喇嘛庙,带走了一个孩子。

      民国三十四年冬,东北张家内部训练场上多了一个身世成谜,沉默寡言的孩子。

      张海宁的记忆也是从一个温暖的冬日开始,变得沉重却又难以舍弃。

      东北张家训练场

      “听说送来的里面有两个女孩子,柔柔弱弱一看就不经练。嘿嘿,收拾不了那个哑巴,说什么也要让那些个丫头片子知道在我们的地盘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神情倨傲的男孩稳稳地站在一根细绳上,对着独立在木桩上的一帮同伴说到。

      同伴纷纷附和,“外家的孩子怎么能和嫡系张家人争抢风头呢?”“是该好好教教她,免得和那个哑巴一样,哈哈哈哈。”“那个哑巴有人庇护,新来的可没这好运气了吧。”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微微颤颤地问道:“我们这样被师父知道了会不会…”

      “张海望你个胆小鬼,师父才不会管我们,张家把我们送到这儿就是…”“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候选人里也不会有他。”木桩上的叫嚣被领头的男孩打断。

      “他们来了,走,我们去看看。”

      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有点拘束,同行的孩子都三三两两结伴,可是没有人愿意带着一个女孩,除了张海杏,她有一个好哥哥。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叫张海宁。”

      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不知道族长的名字,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除了张海杏刚见到我时和我打过招呼,所以我只知道她和她哥哥的名字,其余人都好像是陌生人。母亲教导过回应别人是礼貌,我并没有奢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看你也没有同伴,去亲那个哑巴一下,我们就带你一个,怎么样?”那个男孩子的笑带着天真的残忍,指向坐在场外围石头上的那个身影。周围响起了一阵哄笑。

      我有些无措,那时的我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随着水流漫过眼睑,窒息的恐惧,让我想呼唤一个熟悉的名字,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彷佛失声在水与空气的胶着。

      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身影,他似乎没有听见这边的吵闹,他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天空。

      他在看什么,流云、飞鸟,还是这个不甘寂静的冬日暖阳?我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海杏,她正看着那个身影,略过我。我终是没能走过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师父来了。”

      穿着深色棉质长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年轻人站在远处说:“既然见过了,就散了吧。”转身带走了那个坐在石头上的人。

      “哼,胆小鬼。”“又没看成那个哑巴的笑话,真扫兴。”一堆人说着就各干各的了。

      我呆立在场中央。“我叫张海望,你可以和我一起练习。”一个瘦弱的男孩躲在木桩后,怯怯地看着我。“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

      师父在我们来到张家的第一天就说过,想要在在张家生存,朋友和出身,并不会让你有多少胜算。而拥有能力和权力,即使被孤立,你也会是最后的赢家。

      可是我发现忍受不了这种被排挤的孤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但仍有海水的环绕。我知道我是成不了大器的那种人,况且在这里,能平淡的过完我的一生就非常奢侈了。我依旧渴望被发现,被记得。我不想像那个人一样…

      张海望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确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你不知道老大有多么讨厌那个张海坤,以后见到他要离远点,他来这儿就没说过一句话,但我觉得吧他不是真哑。”张海望偷偷和我聊着,“而且族长也有意培养他呢,不过背景太单薄。我告诉你最好办法就是两边都不得罪。”

      我被他一脸“我聪明吧”的骄傲表情给逗笑了。自从家族落败,被接回本家,好久都没有笑过了,嘴角都有些僵硬了。

      带着无奈与怅惘的情绪,转眼便是春夏之交。每日在山间深林里训练,我对这里已经颇为熟悉了,加上张海望的照顾,初来时的惶惑不安已拂过尘埃。有时候一个人在清晨的白露中去和山中的小动物说说话,去找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竟也能碰到意外之人。

      瘦削的肩膀仿佛承受不起冬衣的重量,一头长发也许久未剪,轻盈地飘逸在山风中。见他走向这边,我本能地退到一棵百年老树背后,等他走远,我才会出来,走着他走过的山道,回到屋舍。

      傍晚打理着我的那盆芍药,隐在屋檐下看着那人走入深山中。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注他,那个特立独行的人。也许是那盆芍药吧,张家的山头从不缺奇珍异草,可我只喜欢白芍。

      张家世代以盗墓为业,好像是在寻找先人遗物,具体是什么张海望说他也不知道。我张开手掌,摸着自己异于常人的两根手指,叹息。

      那是一个雨天,我去山里采药,山路泥泞,并不好走,远远看见瀑布边倚着一团黑影,我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难怪张海望说我下斗会是第一个被吓死的人。还有一丈远,我弯腰折了一朵临水而生的鸢尾丢过去。

      下一刻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他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倚着石壁。我慢慢走过去,他脸上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黑衣也被划破了一道道口子。我停下,把采到的草药一股脑儿都扔在他脚边,转身快步离开了。身后依旧是瀑布奔流,雨打松林的湿意。

      我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一开始他在我心中的定义就是危险,不能靠近。可是几天后,我住的小院窗台上多了一盆芍药,纯净无暇的白,就如天空中的流云。

      即使有意避开,我还是能经常见到一身狼狈的他,还是会把治疗外伤的草药扔给他。就当是日行一善,虽然我也不是多么善良的人,谁知道到哪一天我会扔给他一把断肠草呢。

      我放松了一下筋骨,最近练习缩骨,张海望比我更熟练些,会私下里给我指导一下。

      “海宁,海杏让我送点东西过来。”张海客递过来一个藏蓝色的包袱。

      我接过,对他笑了笑:“谢谢海客哥,海杏最近还好吧,我用凤仙花做了些口脂,还有一些药膏,你一并帮我带给她吧。”

      “好,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张海客说完就离开了。

      对了,上一轮筛选后,资质高的就搬到靠近主家那边去了,我们这些资质低的还留在这里,尽管隔了两座山,往来也挺方便。

      我好像好久都没看见张海坤了,拿着包袱的手紧了紧。

      又是一个雨天,我抱着枯萎的芍药站在小楼上,眺望远山。一叶知秋,山里的红枫在雨中飘零,隔着栏杆也能感受到秋雨彻骨的绵绵寒意。

      张海望听族人说师父带他去了广西历练,不知何日是归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北归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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