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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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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本是因为七重日之一而为古人所重视,只不过常在七月初七的夜里能见银汉迢迢隔开了牵牛婺女两星宿,就被那些脑洞大开的先贤们编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神话,强行对一个天文现象赋予了一个爱情传说,还衍生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民间风俗。
以上是作为有幸生在七夕这个浪漫节日里却一点也不浪漫的伪学霸孟二娘的实名吐槽。
孟织夏小的时候,还相信自己是银杏果成精那会儿是相信牛郎织女的传说的,但是自从启蒙之后,就明白为什么亲爹亲妈看到自己站在葡萄藤下等着听牛郎织女私语时,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了。
这种让人羞耻的童年黑历史人人都有,但是想孟织夏这种从小到大过目不忘的小娘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越长大越羞愤。
除此之外,七夕的穿针乞巧,花蛛补巧等无意义的活动也打击了孟二娘的信心。毕竟前者靠技巧,后者靠运气,而她刚好什么都不行。
孟织夏作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典型代表,不仅骑马蹴鞠跳舞废,连针黹女红也是个手残党,穿针乞巧这种展示女孩子心灵手巧的活动她一贯避而远之。
穿针乞巧已经是个悲剧了,花蛛卜巧更是惨不忍睹。这种神奇的占卜方式是从前朝兴起的,据说是有位钟灵毓秀的氏族女郎在七夕前一日准备了一匣子花果用来拜月,却不慎落在庭院的葡萄架下。第二日仆妇们收拾庭院的时候却发现花果引来几只蜘蛛吐丝结出了葡萄的纹样,叹为观止。
这件事情宣扬开了之后,众人以讹传讹,到最后竟然一致认为是上天在肯定女郎的秀外慧中,才使蜘蛛结出葡萄纹。故事的最后,女郎被皇帝纳为妃嫔,宠冠后宫。
这个传说其中有多少人为的猫腻且不说,但是这种卜巧的方式却就此慢慢兴起,和主流的乞巧并驾齐驱。和靠努力的乞巧不同,卜巧全靠运气,但是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以补救的。
但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万变不离其宗,到最后靠的还是蜘蛛吐丝,所以七月上旬长安蛛贵。孟家虽然不算富贵,但是几只蜘蛛还是供得起的。
令人无语的是,孟织夏似乎天生与虫类犯冲,简称克虫小能手。任何昆虫只要和她搭上关系,都会莫名暴毙,无一幸免。虽然能免于蛇虫鼠蚁的侵扰,但有时也是挺困扰的,比如说扑蝶这种矫揉造作的闺阁活动。
孟家的小娘子们不信这个邪,有一年就约好了双双养了俩匣子蜘蛛,打算乞巧宴上拿给孟织夏充数。在宴会上拿出来之前都仔细检查过,蜘蛛个个都活蹦乱跳地在织网。但是当以孟织夏的名义被侍女奉上打开的时候,那些蜘蛛却已经吊丝在自己织的蛛网上。整个过程中,孟织夏甚至没有接触过匣子,一连三个皆是如此,孟织夏的手拙也成了既定事实。
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击纵然是脸皮奇厚的孟织夏也想当个缩头乌龟,逃避现实。若不是宫宴的御厨水准太高了,勾得她宁可不要脸也要胃,她孟织夏就算死也要赖在皇后殿下的绮绫殿里当壁花。
不管美食再怎么让人魂牵梦绕,无聊烦躁的前戏是不可能被快进的。起码眼前这几个不怀好意的路障是没有办法视而不见的,孟织夏十分忧郁地叹了口气。
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们特地堵在绮绫殿通往望仙台的甬道里,就是为了和孟氏姐妹来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找回去岁七夕乞巧被孟绵春砸掉的场子。
高达百丈达青墙黛瓦之间一团团极其辣眼的大红大绿盘亘在其间,唯独最前头的一抹丁香色还算舒服,可惜它的主人却让人很是郁闷。
洛阳蔡氏的嫡长女蔡从灵大马金刀横立在路中央,不怀好意地盯着孟家姐妹慢慢走近,眼里饱含着讥诮,她觉着全长安的女郎就数孟家那姐妹俩最虚伪。
小娘子本性不坏,虽然有些骄纵却也不是什么缺点,全长安要找个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贵族小娘子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多大点事儿。她和孟氏姐妹结下梁子并不是因为什么家族恩怨,争风吃醋之类不死不休的原因。
恰恰相反,蔡娘子和孟氏姐妹闹翻之前是有通家之好的幼年玩伴。洛阳蔡氏和归德孟氏祖籍同出河南道洛阳府,同为老牌氏族自然交情匪浅,守望相助。如今蔡氏当家作主的是蔡娘子的祖父,官至中书令,人称蔡右相。蔡娘子因此也算得上国朝顶级贵女了,出生显赫,地位尊贵,有资格当她玩伴的贵女放眼长安寥寥无几,是几个难得能和孟氏姐妹拼靠山能斗个旗鼓相当的人之一。
蔡右相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地位权柄可比孟尚书大多了。照理来说,眼高于顶的蔡娘子是不会把孟家姐妹看在眼里的。
只是你有中书令当祖父,我们有门下侍中当外公。萧丞相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正好和蔡右相互为犄角之势。
国朝的小娘子们找玩伴也是有潜规则的。一看对方家世渊源,二看直系亲族之中是否有高官显贵,缺一不可。
像蔡娘子和孟氏姐妹这样年纪相近,家世相仿,靠山势均力敌的小娘子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闺中密友。可惜不管再如何亲密无间的关系都会有分歧,蔡娘子和孟氏姐妹在对于嫡庶的看法上面出现了争执。
蔡氏族谱上只有在蔡娘子这一辈人里只记了她一个娘子的名字,但她并非没有姐妹,只不过她但姐妹均为庶出,没有资格被记入族谱罢了。蔡氏遵循古制,家规森严,所有的庶出都依旧例教养,充作嫡出子女的管事掌院。蔡娘子身边甚至有两个侍女是她隔房的庶出堂妹。
蔡娘子从小因循守旧,因此非常不理解孟氏对待庶出的做法。在她看来,给孟纯冬嫡女待遇还能称一句高义,虽然不符合世情但是颇有古人气节。但是同等待遇对待孟绘秋就有些礼崩乐坏的意味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那些骤然暴富的草根新贵家不算奇怪,可是归德孟氏的族规底蕴放在那里,却还发生这样的事,就显得自甘堕落了。
蔡娘子也是真心为孟家姐妹好,就咸吃萝卜淡操心地劝了几句。孟家姐妹也不是小气人,虽然心里不舒服,还是领了小伙伴的一片心意,至于做不做就见仁见智了。
蔡娘子也不是蠢人,孟家嫡出用行动表达了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意思,她也能看个分明。其实到这里,按照蔡氏的家族教育,蔡娘子应该不动声色地疏远孟氏姐妹,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她大概真的很寂寞,身边的朋友着实不多,很是珍惜与孟氏姐妹的缘分,实在不想就此分道扬镳。因而再三劝说孟氏姐妹疏远庶出,这种插手他人家事的行为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蔡娘子并非不知。她实在是把孟家姐妹当做十分亲近的人才锲而不舍地劝诫。
孟绵春素来妥帖,等闲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可年纪尚小,还没修炼到家的孟织夏就有些不耐烦了,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疏远了蔡娘子。蔡娘子比孟绵春小两岁,比孟织夏大了一岁,比起可以依赖的大姐姐,还是更喜欢和年龄相仿的小妹妹玩耍。
女人的第六感别管年纪都是一样地灵。突然有一天这个小妹妹开始莫名其妙地疏远自己,甚至避免和自己碰面,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事的蔡娘子自然是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也合该孟织夏点背,被蔡娘子堵在知岁苑里的时候正陪着孟绘秋看盘铃傀儡,两个人被从扬州请来的傀儡艺人逗得前俯后仰,笑作一团。这场面和捉奸的严重性简直不相上下,程度也许更胜一筹。
蔡娘子在孩提时代就先洒了一把夫君陪着婢妾背着我寻欢作乐的心酸泪,简直是出离愤怒,怒不可遏,又没有什么立场指责孟织夏,难免就把炮火对准全场最软的柿子孟绘秋。孟绘秋那时的年纪比孟织夏还小,什么都是懵懵懂懂,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世交的姐姐指责了一通,自然是害怕的,被吓得哭得一抽一抽的,直接晕了过去。
孟织夏看见小伙伴来堵她,还有些心虚,可小伙伴一翻脸就把本来就在发热的孟绘秋给吓晕过去了,那点子愧疚心虚就全成了不满愤怒了,直接就开口下了逐客令。
被礼貌而不失客套的请出去的蔡娘子心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简直喂了狗,由爱生恨,从此以后处处和孟织夏作对。孟绵春倒是没有得罪她,可是她的天然立场就是站的孟织夏,免不了拉几次偏架,自然也被蔡娘子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