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行》秋野知南

1、省七新生

　　九月一日，省七中校门口。
　　狭窄的马路被新生、家长、代步车和卖早餐的挤得水泄不通，颇有一种周六步行街的壮阔之景。
　　杨新知坐在车里，看了一眼潮水一般的学生，把戴着的耳机扯了下来，冲着那个刚刚路过他车窗旁越走越远的男生喊：“同学！同学！”
　　被喊的同学毫无波动的继续向前，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杨新知嘴都忘了合上，无语的保持着把头伸出车窗的姿势，不太能接受这个尴尬的场景，也不太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还好这时旁边还有个蹲在旁边的黄色衣领的女生被他的灵魂呐喊吸引，向他递了一个眼神。
　　“同学，请问有车在前面堵着校门吗？”
　　“高一的啊？”女生看到杨新知点了点头，才继续：“学校门口不让停车，那是人堵得。”
　　“啊？”他刚合上的嘴又打开了，“人能堵成这样？”
　　“你别看大门这么大。”女生把没吃完的热干面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两边都是走车的，中间那条红色的路才能走人，美其名曰‘红石路’，文化特色，最大最实用的功能就是崴脚哦——”
　　高一新生点点头，表示知道和赞同。毕竟入学前的校史宣传和五天闹着玩似的校内军训已经足够让他对这条布满参差不齐大红砖头的路多次的感受和体验了。
　　女生站了起来，拉了拉书包带子，一股子上沙场的毅然和决绝陡然而生：“你走进去吧，车子再往前开会被主任记下来通报批评的。先走了，拜拜。”
　　杨新知满脸笑容的道了谢，转头就十分烦躁的缩回车里，拍了拍前座：“听到了，你回吧，晚上见。”然后没等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什么回答，他一把拉开车门走了下去，顺着流畅的动作潇洒的拍上了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你妈要你中午回去吃饭！”
　　杨启轩没有回头看伸出脑袋喊着的男人，只是比了个好的手势，另一只手插兜的往前走——然而这个姿势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四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造型撞散了。
　　杨爸爸拍了拍方向盘，他要说的话被儿子一并拍了回去，却好似已经习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却什么都没说，发动车子离开。

　　这什么破学校啊？杨新知一边跟着人流挤进校门一边抱怨。就一个年级六百人的规模，还能在这么晚的点把门给堵了，还不让车开到门口？饭菜也一般，校服也一般……
　　“哎那个男同学，过来过来，戴耳机的那个！”
　　所有和他同时进门的高二高三都开始四处张望，看看是哪位大佬公然无视校规。
　　然而这个男同学还沉浸在烦躁与批判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看到站在门口值勤的领导和老师，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白色的、显眼的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呢。
　　他的心情在当着进校学生的面被没收手机之后终于跌倒了谷底。
　　“垃圾省七中。”
　　——然而实际上，从收查手机的严格程度就可以看出，这个学校并不垃圾。相反，这是市里数二数三的重点中学，被区教育局各种保驾护航，近年来的发展势头很猛，被区里寄予厚望，势必要打造一个书墨飘香书声郎朗的城中心教育精品，和郊区的某实力名校对抗。
　　可发展再猛，一时半会儿也超不过那个数一的某实力名校——省一中。
　　“你们听说了省一中的课表吗？我有个表哥说他们三点半就没课了，自己去图书馆自习呢。”
　　“那不是挺适合杨新知的？”
　　“是啊，他们的计算机竞赛特别厉害，我们班同学的终极目标就是考上省一中……”

　　“啧。”杨新知拉开他的凳子，把书包甩在桌子上，然后坐下。
　　开始看小说。
　　这部小说他已经看了快半个月了，三百多页，然而心情烦躁看不进去，所以直到开学也没有啃完。
　　他没有把一本书留一个尾巴的习惯，没看完一本书他心里会烦，所以他偷偷摸摸的也要利用上课的时间看完。然而一边看书还要一边注意老师让他心里更加烦躁，看书速度愈发减慢，形成了一个完美封闭的恶性循环。
　　这种行为导致他完美的错过了高中老师们自我介绍展现风格的第一节课，杨新知不以为意。反而熬过了五节课，往前推进了二十几页，倒是让他生出了一股满意。直到下课铃打了之后，他一直往这边瞅的同桌才开口：“这位大佬，你看了一上午的小说啊。”
　　这位同桌是开学时候排路队进班填空位的时候认识的，两人站在一前一后，前面的刘胖子对着后面的杨瘦子自来熟的称兄道弟，然后他们就成了同桌。
　　隔壁组的同学听到声音转过来：“刘耀！你怎么坐在这里！”
　　刘耀同学听到声响，用一种真作轻蔑的语气回答：“呵。”
　　然而隔条地砖河的同学并不打算放过他：“刘耀！这么巧啊！以后多多关照啊！”
　　刘耀往墙上一靠，抱起双臂：“真是孽缘。”由于他们初中时身高都是班级数一数二的，因此常年被安排在班级的最后一排做一对相依为命的苦难同桌，但是他们又总是单方面的发生矛盾，因此刘耀在看到这位陈熙同学的名字时，故意插在了杨新知的前面。
　　杨新知对他们的恩怨丝毫不关心，把书轻轻合上摆进屉子里，就走到外面吃饭去了。

　　同大大小小的高中一样，省七中——出门就是地沟油一条街。当然也可以食堂订餐，或是食堂打饭，只要能忍受难闻的味和无尽的队。杨新知看着人山人海也烦，一个左拐岔进了旁边的居民区，新奇的看着一排排门户各异造型不一的棚户矮房，惊叹于“城中村”的神奇。
　　这些如同迷宫一般的小巷子还有这谜一样的名字，什么“英才街”、“昌平巷”还可以理解，但那个有这一排淡蓝色矮房的长巷，在路口竖着一个俏皮的招牌，上书：“海马巷。”
　　他真想会会那个洋气的天才，是怎样的灵光一现取出这么一个和这儿完全不搭的艺名。
　　他这儿正惊奇着，对面海马巷的尽头出现了一群身着灰色校服的学生，看年龄和他差不多大，那个特意改瘦的裤腿，那个谈着王者农药时激动得手势，那饱经岁月沧桑黝黑的面庞……
　　“耀华中学。”杨新知瞬间确定了他们的来历，这片儿的中学之一，有着崇高的教学理想却惨淡的教学现状，每个年级招不满五个班，小小一个高中缩在一家面馆和一家鞋店之间，还不如隔壁的中华小学气派。如果不是杨新知来这儿的时候顺那条路，而他正好有记路记地标的习惯，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所学校。
　　他用一种观察神奇动物的心情目送他们走近走远，感觉一早上烦躁的心情被稍微的娱乐了一点，一转头，又看见一个孤零零的向这边走来。他也穿着灰色校服，然而却和刚才那拨压石头路过去的很不一样。起码颜值很不一样。
　　他戴着一个书生气很重的黑框眼镜，顶着一个跟村口王师傅吹出来很不一样的高价发型，一言不发，很高冷的双手插兜，不快不慢的匀速前进，直视前方，没有分给杨新知一点点的余光，朝刚刚那堆人相反的方向拐了过去。
　　杨新知莫名觉得那身灰色不太适合他，像是完美和弦里插进了乱音，然而他没有想太多，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于他而言不过一秒就可以完全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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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感谢点进来看完的各位(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