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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春潮(上)
      一、春耕
      春来了,南村又开始一年的忙碌,人们又忙着备耕,谷子已下了种,浸泡在春水中。
      华四爷家显得比往年忙,因他是公社时的种田老手,对育苗特在行,自去年公社生产队解散,成立村小组,田已分到了各家,现在是每家自己来育,有些人虽然干过但不托底,多来问问华四爷,华四爷原是学过农技的,人也随和,乐意把知道的告诉大家,华四爷家的谷种已从自家前的水塘里捞了上来,盖在了堂屋的北角,上面盖的是前些天从北堤打来的湖草,草盖住里面有温度谷种便能发芽。
      这几天到华四爷家来问的大都是抓把自家的谷种,看是否行,好让他指点,华四爷看到没露芽的,就到家里去看,这不,华四爷从田里耕完回来,刚吃完中午饭,北头的贾贵来找,看他家的谷种显得没有发芽的迹象,听贾贵说谷子下水两天后捞上来的,现在已盖了三天了,可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担心发不好芽,华四爷听他说正常是要抽芽的,看来是有问题,于是跟着贾贵到他家去。
      华四爷与贾贵是一队的,两家相隔一条河,过桥走过几户便到。南村是傍河而居的,河的两边成并排的南北两行,一家挨着一家,每队一桥,队、户大都一般长,北边每家前面有场地,再前面是公路,后面是自家的水塘和菜地;南边前面是场地,接着是水塘与菜地,后面是公路,两排对衬着。公社时在平整的土地上开挖河道,后来才有了南村,屋前场地是各家的可以堆放烧柴,最大的用途是晒谷,公社时统一有大的晒谷场,现在分包到户后,各家自己晒,挑起来也方便。华四爷跟着贾贵出门,跟老伴说他看完顺便下田去。
      中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多日来的连绵春雨,一放晴,气温便骤然升了起来,放眼望去整个田野生机盎然,盛开的油菜花已有成片的金黄,蜜蜂开始忙碌起来,在朝阳的土砖间隙中常可见到它们的家,听得见“嗡嗡”声音,华四爷家门前的两棵柳树抽出长长的嫩芽,他家的牛便拴在树下,“哞哞”的吃着青草,华四爷解下缰绳,把趴着吃草的牛“哟呵”起来。
      过河只有窄窄的石板桥,牛走不了,每次只能从河里过,华四爷家的牛习惯顺桥边的河里走,河里的水在春雨后涨起来了,有大半河床,河水有些淡绿,缓缓的向东流着,河边成排的柳树已成延绵的绿带,河边的花草争先恐后盛开着,华四爷把缰绳往牛背上一扔,牛从齐背的河里一过,后面泛起混浊的一线,水牛没有直线过来,而是在石板桥下穿过,多游了一会,想来是水里暖和,华四爷手里的鞭子响了几下,才上了岸。
      看到贾贵家的谷种,华四爷把手伸进出在中间抓了一把,看了跟先前的差不多,没有冒芽的样子,华四爷告诉贾贵谷种应该是温度不够,手往里伸不是很热,上面的湖草盖得少,还要多少浇点水,堂屋不要太通风,注意保暖,现在外面气温上来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抽芽,贾贵答是,将照着做。
      南村的田都在北面,有着天然的平整,隔着湖塘,到头是大堤,数丈高的大堤像条绿龙婉延横亘在前,阻挡住远处的视野,也因它而把江水与田分开。
      华四爷牵着牛走在排水渠的田梗上,此处的田梗较宽,是来回挑担下地的主道,牛走过的动静,不时有埂上的青蛙往水渠里跳。田里劳作的人多了起来,大多是往田里积肥,今年春耕是包产到户,各家为了把分到的田种好,都知道肥当家的重要,每块田有积肥池,除了农家肥以外,现在积得最多的是打湖草,家里的劳力大多到湖里打湖草,此时正是湖草茂盛的时候,大堤把洞湖拦在外面,洞湖连着长江,有半年多的退水期,入夏才涨水,湖里肥沃的土地使湖草成片的生长,到春耕时期已有两尺来长,把这些取之不尽的湖草打下来沤肥是南村长久以来的做法,湖草与农家肥沤在一起,到时便是肥料。
      今天放晴,正是沤肥的好时候,南村的春耕大多的劳动力在挑湖草,女人多是忙田里的活,如田埂除草,秧田备草。现在绿油油的田里有着忙碌的身影,耕田是紧张的农活,如华四爷这样的开春便忙起来,现今已排上了号,华四爷这样快的手把式更是。南村各家的农具都是公社分下来的,每家分了点,有的几家共有,各家分的东西多是互通有无,华四爷家的牛是分到了五户,只是都是本族,华四爷是华家辈份大的,又是耕种老把式,牛归华四爷管,华四爷田里的积肥,本族人帮着积,用换工来保春耕,南村的各家基本都是这样做。
      华四爷现在耕的是华益家的,是华四爷的本族侄子,前年成家单过,赶上分田,分了七亩多田,他家的谷种发芽好,要往前赶,华四爷要在下午耕出来。在华四爷处排队的四五家,一队共有二十多户人家,耕牛只分了四头,先把秧田耕完,下完种,便接着是准备插田。公社时人与牛都没有休息的时候,今年应该要好些,因到各家都不等靠,自家事也不磨扯,耕之前肥已散开,耕完后自家便起垅起沟,照着这开阳的天气,这几天就有育秧的了。
      华四爷昨天看过华益家的谷种,谷芽比谷种还长,像这样的谷种只要两三天便能下田,华益想耕完后让田沉一天便下种,现在他家也打了不少湖草,华益媳妇把湖草剁细了,放在了秧田一头。
      春耕的天气正如人们所料,阳春三月的阳光让空气中充满着淡淡泥土的气息,华益担着露出白长芽的谷种,这是家里仅剩的谷子,到新谷下来有个来月家里会没粮,只能靠去年下地的红署,南村各家的粮食都差不多,分时就是按人口数来的,粮吃不到接茬的时候并不是稀奇事,只是南村处于湖乡,有着鱼米之乡的俗称,公社集体多年都吃不饱,逼得各家想些办法,自家偷着开垦种些红署,在河边池塘种些藕之类的东西,生产队也不想把人饿死,每年产的粮往上交得多,队里留得少,不够吃,各家只要动静不大也就睁只眼过去,这里一年四季都长东西,池塘多,水产也丰富,现在生产队解散,有了自家的池塘,自家安排好生计,应该比以前要好解决。
      华益媳妇带着耙子一起来到了自家的秧田,秧田里沉完后只有上面一层水,育秧夫妻俩都干过,秧田差不多有四分面积,华益光脚下到田里,感到泥土没有前几天的那种凉意,大地的温度这两天真的回暖了,看来不会有乍暖还寒的时候。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华益脱掉了外衣,只穿着秋衣便忙起来,先是大概划好线,后起垅,垅起来沟自然就形成了,后用板把垅上的泥刮平,水下到沟里,垅上便不见水。下田的谷种不能泡也不能干,这是南村多年的经验,起完垅后是撒谷种,只见白白的谷芽沉入泥中,有的还露出白芽尖,为了让谷种入泥还不深,又往上撒了一层土灰,看不到谷种正好。
      村里中午的广播照例开始了,多是播放承包到户的消息,说是农村的改革,以后还要开放,从每天的广播中南村的人们知道了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交足国家的剩余都是自己的,自家产得多留得也多,多的还可卖给国家,大家相信只要把田里管理好,产量一定比以前要高。
      除了分田村里组织大伙改造涝地,那是低洼地,靠近湖常年有水,修了个坝,把湖与田分开,一个冬天便多出四十多亩田来,多出来的田也分到了各家,论单产与田亩今年都有好处。
      在公社解散前,大伙就有单干的想法,人吃不饱,当然贫而无怨难,怨气不少,日子越过越穷,穷则思变,大伙都自己想办法,生产队也不那样管,也难管住,多是做些样子给上面看,大伙只认准一点,那就是要解决吃不饱,想不到真就搞单干了,大伙有着能吃饱的希望。
      华益家下午往秧田盖湖草下肥,把剁好的湖草盖在垅上,起到保温的作用,盖好后再在上面浇点肥,夫妻俩干活很细致,垅起得平还直,上面盖的湖草也匀,晚上收工时华四爷路过称道两口子的秧田做得好。
      华益育完秧,接着便是修自家的水渠,去年分完田后,村里以队为单位修了水渠,按队排列,主水道大伙出了不少力,但要到自家田,有的还需修小水渠,好让水能过得来,华益家有块田在中间,只能修条小渠,还有自家的大亩也需起垅,把它隔开,公社时亩都挺大,耕种起来难找平,南村的田虽平整,但也稍微有些南高北低,那时集体不论这些,即使知道十来亩的田难以平整,水也不利使用,但那时讲究能排开一起干活,大亩好组织,小亩很少。分田到户才改小,一家的田是前后搭配着来,因挑担谁也不愿走远路,分田时开了好几天会,基本做到了大家满意,只是大亩的需要改。华益与他弟华阳在一起分了一块大亩,两家要分开起垅。
      此时的南村劳力基本都到了田里头,修渠、积肥、育秧、耕地不停的忙着,连以前荒芜的东沟也给每家分了,那是修河道翻上来的土,堆起来的黄土原先种不了庄稼任由杂草丛生,此次分田地把这些荒坡也到了各户,村里只剩北堤边的湖没有分,每家分的荒地也有近一亩,荒地不如田好伺候,一分地比一亩田下的功夫都要多,只是南村人都不怕吃苦,只要有奔头,大家能没日没夜的干,分时沿东沟一带杂草有人那么高,多年长不了作物,现在杂草已没有了踪影,大伙在冬天用火烧了几天,把杂物都清理了出来,进行了平整后还不断的运土下肥,都想把它翻出来能种点什么。
      南村不仅因农具少几家在一起互通有无,忙不过来的活也是合伙来干,南村多有本族,本家在一起就有好几家,华益家也是一样,兄弟在一队,嫁出去的姐在不远的邻村,华阳是去年结的婚,他是兄妹最小的,爹娘跟着他家过。
      两兄弟边起垅埂边商量如何走水的问题,水是稻田重要的,涝不行旱也不行,修了排水渠看来涝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防止旱,想起公社时组织大伙提水灌田,那种苦劲挺折磨人,越是热天,天不下雨,田里旱了,面积大,水渠只有一条还浅,只能用水车从湖里踩水,水车不停都灌不过来,便组织人提,那场面把人都累得要死,还没有效果。虽然去年村里水利大伙都没闲着,至少增加了水渠,村里大伙凑钱买了根水泵,能从河里抽水,屋前的河是连外河的,即使干了可以从外河调水,在大堤有专门的水闸,是可涝时排水,旱时往里灌水的,说以后每个村还要修闸。
      华阳对华益说只怕这么多人用一根水泵,很可能抽不过来,除接着主水渠外,还想修一条接小水渠,可以直通自家的池塘,自家泥塘是抽水的必经之地,只要池塘的水不流尽,就有水,连起来也不费劲,两兄弟商量后便修了条小水渠跟上一家的连起来。
      南村开春就这样不停的忙着,田大多都耕了出来,蓄了一些水,在阳光下的微风中泛着白光,原先满眼的葱绿慢慢的变成了白色。秧苗长得可以拿得上手,前后没几天就可插田了。
      华四爷近个来月每天都在田里,今天是自家的一块田,耕完后牛要歇些天,等到秧田出来才有活。华益家的秧苗生发得齐整整的,每根都很硕壮,看来到可插了,华益帮华四爷家把田翻完,自家便可下插了。
      南村的插田前后有半个来月,多是本家的一起干,华益家的秧苗早,兄妹三家从他家先忙起来。华益家秧田里泡着水,湖草盖得厚,往下拨起来不伤根,够一手便在沟里洗起来,把带泥的土洗掉,露出长长的白根,每根秧苗已能分开来,后用稻草一打捆,扔在一起。拨完秧后下到田里,把秧撒成一行,人弯下来插。插田夏梅是能手,一手分秧一手下插,秧苗插得端正,分棵大小均匀,走线直,一般都插不过她。
      南村四月的天气是多变的,雨下得多,还好此时并不像梅雨时节那样连绵,放晴的时候多起来,只要雨不急骤,田里总是停不下来,把能使的雨具都用上,插田用塑料袋作三角雨衣的多,很适应,人弯下腰盖得住,在田里多可见到黑色与白色的,那多是顶着自制简便的雨具。
      南村的田里已是淡淡的绿,刚插下的秧苗虽没有那种翠绿,但分开来也看不到那原来白色的耕田,等上十天半月那恢复与生长使得稻田再也看不到成片的白色了,看上去绿了起来。
      华益家的田里禾苗反过青来,只半个来月的功夫,原先只五六根的一棵现已发展起来,南村的春耕算是忙了过去,农忙的人也变得少了起来,只有零星的几人到田间补补秧,看看水,多数人都转到旱地里头。
      二、沧海桑田
      华四爷春忙后,家里便要忙着下砖,因他家大儿子房子芦苇夹层的墙需要修,修墙要下砖,就是自制的模子,把泥与草和在一起踩均匀,放入模子中,南村盖房大都用这种土砖,这种土砖比以前芦苇墙茅草房要结实,现在很多家都在盖。华四爷家忙总有人来帮忙,因他也是很爱帮忙的人,还爱讲故事,队里的人都爱听他讲过去的事,而他所知道的要得益于原是秀才的父亲,见闻多,教了华四爷识字,比别人懂得多些,虽然他父亲出世早,但在老一辈中有些名气,跟华四爷讲得多,于是他的故事比别人的要多,还能讲得好,南村知道前辈的过去,很多事是华四爷给大家讲的,茶余饭后,乘凉闲谈的时候常给人讲以前的事,于是南村连懂事的孩子多知道这里的过去。
      南村原本住的人少,就只有几大户,东头的华家、西头的夏家那是最早搬来的,后来又继续来了几家如钱家、贾家、刘家等。听华四爷讲,他是小孩的时候,是住在沅县,那时这里全是湖,跟现在的外湖一样,后来修了堤,成了围垸,把湖水挡在外面,因土是多年的泥沙沉积,很是肥沃,又有水,种稻子养鱼那是极好的地方,在洞湖像这样沧海桑田的地方,沅县就有十八个围垸,解放前这些围垸大多是地主的,这些地主很有钱,每个围垸骑马能跑一天,那时也叫跑马圈地,骑着马跑到地方插根旗子,做个标记就是自己的地方,跑得越远围起来的地方越大,所有的堤都是当地的老百姓挑起来的,围垸起来后,人住了进来。后这些围垸成了多山地湖省的粮仓,这里凭借四通八达的水道把粮食、水产运了出去。
      解放后南村这里的地主被斗得狠,抬不起头来,家产也被百姓分了,当然分得最快的是田。新政府成立后把十八垸合起来修,主修了北堤,因只要北堤修好,把各垸连起来,水进不来,围垸便安全,只是原有的十八围垸还有,当洪水超北堤时可以作为泄洪的地方,以减少北堤的压力。主修北堤后多是改造垸内的水道,南村地处多雨的地方,十天半个月不停的下雨很常见,没有河道那将会变成泽国,南村的周围就有东西、南北两条河道,是先修河后住人,河道的土翻上来成为高的地方,人在高处住,不住人的地方成为旱地,围垸内高的堤、低的湖,大多是人工修出来的。
      华四爷小时候听到南村这边是跑汽轮的地方,从沅县到岳县要从这里过,他坐过汽轮很有印象,南村的垸是最北面,也是最后才有的第十八垸,这个垸是最大的。
      华四爷记忆最清的是他父亲在抗日牺牲的情形,那是日军南下攻下汉市后,进入岳县,有部分日军往沅县这边过来,那时有十三围垸,靠着岳县的几个围垸进来了日军,沅县组织了抗争,在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的抗战时期,湖省各处都动员了起来,华四爷他爹与几个叔叔是安保团的人,华四爷那时他才十一二岁,他家住在沅县船码头附近,那是在一个阴雨天的下午,码头那边急忙跑过来很多人,显得很慌张,有的人还流着血,还有安保团的船运来了伤员,日本人开着两艘汽火轮从岳县过来,听他父亲讲有百多号人,汽火轮是从十三垸码头靠的岸,上岸没想到就遭到沅县安保团的抵抗,但日军火力猛,安保团看要吃亏,便往后撒,日军上岸后见人就杀,十三垸来不及撤离的百姓死了不少,安保团后撒时毁了通河的木桥,才没被日军追上,后又在沅县船码头组织了抵抗,那是在第二天沅县船码头人船都撤走了,日军在十三垸过的夜,第二天中午过来了,这次日军并没有占到便宜,因汽火轮开不过来,他们坐着找来的木船嚣张的往码头来,这次安保团居高临下,打退了几次进攻,日军运着几具尸体退了回去,只是日军的山炮打了过来,安保团死了几十号人,华四爷的父亲也负了轻伤。听他父亲分析这股日军应是来侦察的,主要看能否经沅县向省城进攻,或许是这里河湖密布,人走进来很难走出去。后来正如他父亲所言,没过十多天日军就对省城发动了进攻,为了保卫省城,湖省号召各地安保团支持抗战,也是在这时华四爷的二个叔叔去了省城,此次沅县共去了二百来人,他们去后没有二个月,沅县又去了一批人,他父亲此时的伤好了,又是安保团的中队长便带队去了,听他母亲说去的这些人到省城后多数补入了新军,他最小的叔叔在第一次省城保卫战牺牲了,他父亲与二叔是在第三次省城保卫战牺牲的,去的四百多人最后只有几十个人回来,回来的一位堂兄给他母子俩讲了他们的故事,那时他母亲与祖母哭得不得了。后来沅县的人们知道省城保卫战日军损失十多万,历时一年光景让日军在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扭转了整个抗日战局,湖省军民以不怕死,吃得苦,霸得蛮让日军尝到了这片土地的厉害。
      抗战胜利后,沅县继续修围垸,因围起来就可变成粮田,粮食又是湖省的主要经济,于是谁要是围起来便可富甲一方,只是这时修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好修,因向湖心靠得近,堤要修得高才行,只是诱人的利益总是催人奋进,有些垸由当地的商会,说是商会就是当时有钱的地主来组织,各自的地盘先分好,后各出多少钱来修,政府也很乐意,因修成后就可收税。连修了五六个冬天都没有修成,可幸的是后来湖省得到了和平解放,这五个围垸在人民政府“大修水利围垸造田”的号召下,充分调动人力,连修了三年才完成。
      华四爷家族在政府的号召下来了南村,那时只要搬来,有成片的田地可以耕种,当时各垸的地主都被打倒,田地当地人分一部分,后来迁入的人分一部分,对于新开垦的地方多是后迁入的,南村是后开垦的地方,华家先是过来几户,后大部分都搬了过来。华四爷自有南村便在这里,已生活了近三十年,其长辈们大多去世,算来华家他是族长,族长保管着族谱,在重大节日组织祭祖,在生产队时不让,祭祖很长时间停了下来。
      华四爷在同辈中年纪最小,有五个子女,大儿子、大女儿原先都在乡里教书,恢复高考后前年都上了大学,现在正在省城大学读书,三儿子原在公社后在镇里农机站当工人,四儿子去年参了军,最小的闺女已进了高中,只有农忙或家里忙不过来时能回家帮忙。华四爷到南村,因有些文化,那时公社把他作为农业技术人员进行过培养,但那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只能是自己多劳作。华四爷深知读书的重要,对于子女要求他们多读书,农活相对自己多干,于是耕田、育秧、种田都很在行。公社也很照顾光荣烈士的后代,他的儿子能当老师、当工人,去当兵,除自己有条件外也跟他家抗过战有关。
      三、农忙“双抢”
      南村最忙的时候是“双抢”,夏粮急着收,秋秧急着插,为了不耽搁季节,南村的人们又要在田里忙一个多月。春耕完后,除草、除虫、管水人只要打点便行,进入小暑,田里的水已放尽,到了灌浆的时候,持续不到半个月,饱满的稻子低垂着头,稻田由青泛黄,走入其间可闻到稻香,那是成熟了,南村的稻田长势跟去年大不同,看上出亩产要高出一二百斤。
      南村人很盼望着稻子早日下来,华益家有个来月吃红署了,别人家也差不多,都等着夏收的到来。华益从外湖打渔回来,路过自家的田里,用手细心的摘下一穗,用手一搓,看到去壳后的稻米,用牙一咬,其心都是白的,穗上有粒泛青的也没了浆,看来可以收割了。
      华益家门前的晒谷场已着力用摔板拍了,那是一种椭形的木头,底是平的,斜着用竹子连着,手拿竹子一端,抢起来往地上拍,土被拍平,后在上面撒一层稀牛粪,把裂开的缝隙堵上,到时可以晒谷子。华益家场地已收拾完,收谷机从侧房里抬到了堂屋前,这是他和华阳家共有的,木制的储谷桶,有个带铁齿的转桶,上面是竹制的盖,人用力踩踏板,转桶转起来后把手中的稻子打下来。华益兄弟是一起收,华益他娘带着不能下地的孩子还负责晒谷子。
      “双抢”正处大暑,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只要阳光出来,空气中的热气就升了起来,南村的人不得不习惯于起大早,只要外面有点亮便开始割稻子,因早晨是一天凉快的时候,人干起活来快,华益去田里的田梗上,便迎到了住北边的兄弟华阳夫妻俩,今天割的是他家的稻子,有二亩多,起得早,力争早晨能割那么四分之一,到田边窄窄的田垅把原先的五亩多分成了两块,虽说早晨没有一点风,但都愿意背着太阳从东往西割,华益弯下腰便迅速的起镰,俯着在稻叶上的蚊子便飞了起来,围着人不散,或许是蚊子好跟人,田间的蚊子更是这样,只是华益他们都习惯了,即使早晨都戴着帽子,穿着长袖衣服,还好田里放进了一些水,感到有些凉快。每人一趟,七八棵割下来便要往后放一把,能感到稻子沉甸甸的,华益想来这几块田都有如此的产量,自家开镰的田是靠这边的,晒的谷子已出了米,这几天兄弟几家都吃上了,产量比原来高出两百多斤,华阳家的也差不多,原来公社时横割两趟都只相当于现在的一趟,看来真是田要肥当家,肥足打理得好,产量就上来了。
      早晨每人从东西割四趟,看上去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样子,看着太阳升了起来,空气中那闷热的感觉慢慢上来,这些天都是如此。华益用手拧干了挂在脖上的手巾,喝了几口水,便喊他们几个回家吃饭,忙活了三四个小时,都有些饿了,也想伸伸腰,吃完饭每人再割一趟,基本能割完。
      七个人一天能打两亩多,只是中午天气太热连点风都没有,田里的水都被晒热了,人都不敢出来,那时人只能在家休息,睡个午觉,到下午太阳不太毒再出来,出来多是用转桶打稻子,割稻子多是在太阳不太毒的时候,不然人只要弯下腰,没有一点风,汗便不停的趟,有时连眼都受不了,热时多是站着打稻子,人多背朝阳,能吹点风还能受得了。南村这时田里是转桶“嗡嗡”的响声,一担担的稻子被下了田,原来满是金黄的稻田慢慢的瘦起来。打完稻后是捆草,把稻草打成捆码在田梗上,待“双抢”后再往家里挑。
      清完稻草放进了水,那是准备犁田,华四爷的牛又忙了起来,活比春耕还要紧,天气还热,没有春时那样能出活,多是起早贪黑,每家排下来,有个来月的时间,华四爷的好把式可能会提前一点。到了谁家便跟着撒肥,生产队从镇里买了农肥,是村里下发的,多少钱在上交粮里扣,各家都领了回去,犁田时农肥氮氨用盆盛着用手均匀撒开,田翻过来盖在下面,撒氮氨肥一个人要紧忙,那呛人的气味多是迎着风才行,只是这总比积肥方便也科学些。
      华益夫妻俩除了帮忙一起打稻子,其余要忙自家收拾稻草准备犁田,夏梅还要抽空跟婆婆一起晒谷子,幸好这些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家里的谷子已除了草,虽然有的只晒了一天太阳,但也除了湿,堆在堂屋里,甚是内心喜悦,看来有三千多斤,要是全收完那肯定能过四千,以前是一年两季都难产这些粮,想起往年秋粮要比夏粮好,华益家看到了盼头。南村大多如华益家这样,夏粮丰收,看到收起的谷子,人来了劲头,每天把要忙的活安排得紧紧的。
      华益家的一块两亩多的田,华四爷从早到晚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华益跟着打了半天氮氨,修田角,搬农具,往田里撒肥才算犁了出来。第二天便到了华阳家,华四爷就这样一天天的往下排。
      华益让田沉了一天,夫妻俩到华四爷家忙着收稻子。华四爷外面念书的儿女也放了暑假,农忙的时候还有帮手,只是平常这些本族侄子们都很上手,本族人相互帮衬,有农活一起干。只是华四爷家田亩多,上下有二十多亩田,每天都有几个帮忙的,只要收割稻子就两个转桶同时打,一天能收三四亩,收的进度跟大伙差不多,只是南村都是先收后插,怕下雨晒不好,想起以前公社时收的谷子遇到雨天,就要坏不少,带水上来的谷子不晒一两个太阳,湿除不了,堆在一起就易坏,趁着天气晴,赶紧打下来晒。
      虽说今年也下过几次雨,大多午后暴雨,一阵就过去了,每家看管住了,不像公社时那样的大晒谷场,几个人都收不过来,现在各家晒谷的地方都不大,看着快下就收,一般都淋不了,又多注意来回倒,把湿除得差不多了就倒进出,再除下一场,这样谷子都能放得住,即使连下几天雨都难以坏。
      稻子先收完,谷子除了湿,夏粮算是有了收成。
      抢收稻子后接着是抢着插田,当南村的田里黄色的主调褪出以后,田里绿色慢慢多了起来。华益家有两块田已犁了出来,兄弟每家都翻出了一块,其余都灌了水。夏秧要赶在立秋前,看来不会忙到去年那个时候,南村自开镰以来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基本稻子都收完了,只是犁田跟不上要耽搁几天,这较公社时要整体提前一半,在公社时收稻子没二十天下不来,“双抢”至少要忙五十天,秧才能插完,看来今年要提前不少,绝不会赶不上季节。
      华阳家的最后一块田犁了出来,这是兄弟几家最后的一块田,南村的田野只剩下几块了,只等着轮到自家,虽然等不及,只是牛少,有些跟不上各家的速度,这在公社是少有,看来明年有些人家会养起牛来。
      田里有着寸来深的水,午休后下到田里,那水有些烫脚,炙热的太阳还是那样烤着,只是较前些天要相对好些,毕竟快到立秋了,空气中虽有那样的热浪,但也时常有些风,戴上斗笠不在太阳下曝晒,较前些天出的汗要少些。只是个来月都是起早贪黑,大家都想快点把“双抢”搞完,还好终于看到了尽头。华阳家的这块田只剩下了几分,还拨几担秧苗就够了,只剩下秧田,还有一两天就能完事。下到田,把上午拨的秧撒开,午休直了腰,每人有那么两趟,插完后再去拨秧,要是人总弯腰插半天,那连腰都直不起来,连续半个来月的插田,每天总是重复的一个劳作,只能是弯腰插一会再到田里拨会秧,因拨秧可以拿条椅子坐着,来回这样的换着,才使人能保证身体吃得消。此时南村都接近了“双抢”的尾声,有的人家在收拾秧田,华益家是前天收拾的,没有用牛犁,因秧田肥足,本来很稀软,只用把秧田清理干净平整便可,夫妻俩只用一天功夫就插完了。华阳家明天也能忙完。
      忙完后再补一补秧,以后就是田间管理,除草治虫之类事情,没有这样如此的紧张劳累。在南村秋粮较夏粮要好管理些,虽说生长期长,但除草治虫要少,只是刚种下去要管好水,处于秋后雨水少,而刚插的秧苗是不能旱的,这些天队里的水泵不停的抽水,总算把犁田的水保证了,这样的太阳不出三五天就要灌一次水。前些天为了抽水,队里有人还吵了起来,谁都想先,后来是华四爷解的围,让要犁田的先来,保证先犁完田让秧插下去,那些插完的只能往后等,或是晚上抽。现今,河里的水也不多了,只有不到两米深,每个队都不停的抽,若不从外河放水进来,那没两天就要见底。南村虽靠着北堤,外面是洞湖,现在正是水满的时候,浩瀚无边,只是外湖的水要进来必要走水闸,水闸口有限,放进来的水要过好几个村,有的村挡水到下个村就不够。队里只一根小水泵,都要用时根本抽不过来,水也是从上往下走,田在上头的相对要好些,中下游的田多是上面用完再过去,还好大家都商量着来,多是本族,田又是上下搭配着,相互之间还可协调处理好。只是抽水东西少,想来以后大伙会想办法。
      田里“双抢”的农活基本已完成,只有几家在补秧,田里的稻草都往家里挑,这是南村主要的烧材,每家屋前后的空地基本都是晒的稻草,谷场正在晒着谷子,夏梅捶着从稻子里清理出来的稻草,那其中有不少的谷子,捶完后找风口的地方一吹,谷子与草便分开,这样的谷子不少,至少打下来的够一担,他婆婆是个吃过苦的人,儿子家的稻子打完总要带着几个孙子到田里捡一遍,即使边晒稻草也边拾没有打下来的稻子,拾起来的也有上百斤。更多的是每家都养着鸡鸭等,每天到草堆里找吃的,这个时候是不需去特意喂它们的,这个地时期都长了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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