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失败以后》两看相厌

1、姐妹相争（捉虫）

　　过了二月，冰雪一化，树叶草木纷纷探出头来，冒出点点嫩芽，不到三月便是一派草长莺飞，春风拂柳的景象。

　　北京城里，好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和暖。

　　东富西贵是北京城里的老话，自前朝开始，达官贵人为了方便皇帝的的召见，都聚居在皇城西边。

　　西城里横亘着几条东西向的胡同，分别是羊肉胡同、大院胡同、兵马司胡同，丰盛胡同，而其中又属丰盛胡同最贵，住在里面的人要么权势熏天，要么世代清贵。

　　老百姓习惯称那里为“丰盛那片儿”。

　　吉安姜氏就住在这片儿，远远看上去两个鎏金牌匾的大字“姜府”，挂在一座飞檐斗拱的气派庭院上，门前立着两座雪白的大狮子，从两侧延伸出去是长长的绿瓦红墙，露出一排排高大挺拔的柳树，还有远处略隐略显的大片桃红。

　　姜家老太爷当了一辈子的老翰林，如今已经致仕，整日诗词歌赋，游山玩水。两个儿子，当家的老大少年便中的进士，又点翰林，如今任的是礼部左侍郎的缺，另外一个小儿子则是连个举人都没考上，靠的荫封挂了个八品的散官，其他两个姑娘早已嫁人多年，如今也是文官家眷。

　　按理来说，姜家这样的官位哪有资格住在丰盛胡同这一片的，但是耐不住别个祖上能耐呀，姜家祖上可是出过两位首辅，三位状元及第，科举入仕的进士子弟更是数不胜数，底蕴丰厚，是清流中的清流。

　　朝中上下不乏姜氏族中子弟，其中又以南直隶尤盛，只是可惜，姜氏繁荣太久，随着朝代更替，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已现凋零之态，二十多年了，族中再没有哪一个子弟能做到正二品以上的大官了。

　　姜老太爷虽然已经不大管事，但是每每还是会在深夜里止不住的叹息：“何时姜氏才能再现祖上荣光呢？”

　　是以，当镇北侯找到他表明要跟姜家结亲的意愿时，他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镇北侯圣眷正隆，掌管中军都督府，权势滔天，跟皇家还结着亲，如果能跟侯府搭上关系，此次礼部尚书致仕，大儿子向前一步坐上尚书的位置便指日可待了。

　　这可是对姜家来说至关重要的大事，他岂能不激动，因此当晚就把老大招来书房商议了一番。

　　姜大老爷官场浸润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审时度势的利眼，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当即也不顾文官和勋贵的圈子不同，心理就开始盘算起结亲的种种好处来，二人关上门商量了一宿。

　　最后，二人商定这亲是一定要结的，但是人选就是个问题了，姜家现在大房和二房人丁并不兴旺，大房总共也只得了一子一女，二房倒是有四五个男丁，只是都是庶子，嫡女就只有一位，也是因为二房多年没有嫡子的原因，姜老太太心里过不去，便把二房的嫡女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姜老太太自己便是出自清河崔氏，大家大族，规矩才学都是顶尖的，因此也把这二房的嫡女教的格外的出挑，小小年纪就在京中的贵女圈子里颇有才名，就连王妃娘娘都是亲自表扬过的。

　　而大房的嫡女呢，则是因为大太太方氏生产的时候难产，差点没有生下来，之后好不容易生出来，小的时候又差点没有活过来，总之这女儿算是得来不易，于是便一直跟心尖肉一样格外的疼爱，自小便娇惯的厉害，大太太原想着等她长大了再矫正过来，慢慢调教，总能来得及，却没想到这当娘的哪能真的狠得下心呢，于是便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十五及笄，还是个娇纵刁钻的性子。

　　再从相貌五官上来说，两个都是姜家的姑娘，本是不相上下的，但就是气质上却明显不同，大房的姑娘姜柳玉清淡婉约，如弱风拂柳，脸庞白的跟雪一样，只余小口一点樱红，手执一柄小扇就能入画，是当下文人趋之若鹜的病态美，但是勋贵之家就未必瞧得上了，再反观二房姑娘姜柳艳娇艳明媚，如二月芍药，笑看风中，便尽足了典雅大方姿态，端的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一对比下来，两个姑娘就优劣明显了，显然二房的姑娘更适合拿来跟镇北侯府联姻才是，只是，是人就有偏心，姜大老爷虽然也这样想，但是奈不住他是姜柳玉的亲爹呀，这些年来文官圈子虽然名面上瞧不上勋贵之家，但是私心里谁不羡慕勋贵之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流不尽的荣华富贵的，哪像是他们文官圈，如果三代以内没有足够的能人出现就要渐渐没落下去了，所以他是更愿意给自己的亲女儿找个好的归宿的。

　　很显然，镇北侯府就是一个香饽饽的存在，于是有了亲爹的极力推荐，姜太老爷也不好说什么了，谁让这些年来二房不得力呢，二老爷又是个不成材的，科举当官不行就算了，还弄了一大堆的小妾庶子，后院更是一派乌烟瘴气，哪像是老大一门心思的都在官途上，大房简简单单的，老太爷也觉得舒心，心想着姜家的重担子还是得落在大房的身上，哪像二房独留一个嫡女支撑门户又能当得了什么了，于是当下便不说什么，便表示了默许。

　　于是在并没有二房参加的“父子闭门会议”之后，姜柳玉便轻轻松松的赢取了这门亲事，这也是姜柳玉人生中第一次赢过了姜柳艳。

　　话说这么多年来，姜柳艳被姜老太太教的琴棋书画、礼仪女红样样精通，是京城公子少爷们公认的才女，姜柳玉不但早已被她这轮才女“小太阳“的明镜照的黯然失色，而且在她的种种对比，或者是她“有意好心”映衬之下，也终于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博得了一席之地。

　　她成功摘取了“才女”的对照组“蠢女”的桂冠。

　　对于这个称呼，姜柳玉气的不得了，当天参加完尚书府小姐的诗会后，就气鼓鼓的回到了家里，反手就关了门，又甩袖拂了一地的杯碗瓷盏之后，一根葱白的玉指指着身旁的丫头，气得流泪道：

　　“你快说，那帮小姐都是在背后怎么说我的？”

　　小丫鬟被吓得战战兢兢，天知道她本来只是一个洒扫丫鬟，今日小姐出门赴宴忘了带香囊，她“幸运”的被大太太捉去给小姐送香囊的，却没有想到会意外听见别的小姐围在一起暗暗的低语。

　　小丫头没有经验，是个老实人也不敢撒谎，听到什么都一股脑子的倒了出来：

　　“她们说，说，说小姐真是个蠢材，问你知道什么是诗不？作诗成这样也敢上来卖弄的。”

　　姜柳玉一听，更是气得不得了，立马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想找东西摔的，半天才找到一个八宝缠枝花瓶，瘦小的手臂高高举起来就摔了个粉碎，气骂道：

　　“她们胡说什么？她们知道什么？我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是诗了？我本来不打算作诗的，是她们自己说姜柳艳作的诗好，又说我们是姊妹，想必作诗也不差的，非是起哄着让我作诗的，怎么让我作诗的是她们，骂人的还是她们呢。“

　　姜柳玉越哭越委屈，就像是一个受气包似的坐在那里，眼泪也越流越多。

　　刚才外面回来的方氏，听说女儿又闹了脾气，于是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推开门就一把抱住了姜柳玉道：

　　“我的傻姑娘，她们让你作诗你就作，你不知道装病先离开吗？””她已经在来的路上听丫头细细禀报了事情的原委的。

　　看见方氏，姜柳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搂着方氏哭的更加厉害道：

　　“娘，不是我蠢，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知道自己不会作诗，打算悄悄退出去的，但是谁让姜柳艳在这个时候假装大方的站出来帮我道歉，说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没读过几本书……她还没说完，底下人就笑起来了，说我身为侍郎府的千金竟然不通文墨，我当然受不住给父亲抹黑了，当时忍不住就鼓起胆子作了一首诗。”

　　“那你作了诗之后，她们又是什么反应呢？”方氏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女儿的诗词水平，并不抱任何希望，直接跳过了中间细节，问结果了。

　　“我作了诗之后，她们笑的更厉害了。”

　　“那姜柳艳呢？”

　　“她又假惺惺的出来帮我道歉，说我诗作的不好，让大家海涵见谅。”姜柳艳依然娇嗒嗒的哭着。

　　闻言，方氏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真是被她娇惯的厉害了，忍不住脾气，受不得委屈，又胸无城府，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岂不是很好被人利用，这么多年下来倒是成全了不少其他人的才名，想到这里，方氏竟也暗暗恨起了姜柳艳起来，又看着自己的女儿委屈的厉害，便也不打算隐瞒了。

　　“我的玉儿，委屈了我的儿，姜柳艳借着我儿的名声这样往上爬，才女又怎么样呢，如今已整整比你大了一周岁呢，你看来咱们府邸提亲的人又有多少了，二房这样乱糟糟的，你二叔又不成器，她也没个嫡亲的兄弟，一般家世好的门第都不会挑她这样的媳妇的，这女人一辈子图什么，就图嫁个好人相夫教子，当姑娘的时候再厉害又怎么样呢，我倒是要看看她这样用心的经营自己，将来倒是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方氏说着，就抚摸着女儿的眼睛道：“她再有才名没有一个好的父母又值当什么呢，哪里像我的儿，你父亲已经帮你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绝对让那姜柳艳八辈子也追不上。”

　　方氏越说越得意，到最后嘴角竟然泛起了一丝的笑意。

　　姜柳玉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谈自己的亲事，但是听到能超越姜柳艳的，便也顾不得矜持羞红了脸道：

　　“娘，你快说说给我订的哪户人家？”

　　方氏见说到这里也收不住了，又因为两家还没有换庚贴，也不敢太声张，眼光扫了一圈周围，见无人，才悄悄附在姜柳玉的耳边道：

　　“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

　　姜柳玉一惊：“娘，你不会搞错了吧，世子爷那样的神仙人物，京城多少姑娘想嫁他都来不及，她怎么会看中我的。”

　　姜柳玉的双颊已经红的像是个大苹果了，她还以为是世子爷看中了她特地来府里提亲的，丝毫没有考虑过别的原因。

　　心里竟泛起了点点涟漪。

　　看着女儿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娇羞、喜悦的情绪中，方氏也懒得点破了，这样也好，女儿对世子爷满意，以后感情才会更好，夫妻和美，她也就放心了。

　　当晚，母女两就都心照不宣的抱在一起歇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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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了个开头就迫不及待的放了上来，大家喜欢的请一定要收藏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