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至》施庸

6、给不了的承诺

　　被怀瑜和依依折腾了一整天，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黄昏之时了。刚登上山顶，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独自站在花前的沈棠。
　　花是鲜艳的，人却是苍白的，花是丰满的，人却是清瘦的，花是绚烂的，人却是寂寞的。不知为何，师傅明明近在眼前，却总带给他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顾北庭害怕这种感觉，仿佛总有一天，师傅会离他而去。
　　顾北亭慢慢走进沈棠，后者却始终没有反应。
　　“师傅，我回来了。”
　　听到声响，沈棠才有所反应，缓缓转过身来。“你回来了。”
　　“师傅……我之前就在了，你没发现吗？”
　　师傅这样武力高超的人，怎么会没发现他的到来？而且……总觉得师傅行动有些缓慢，还十分……虚弱的样子？
　　“专注着看花，一时没注意。”
　　是这样吗？难道是他多虑了？
　　看师傅不愿意再继续这方面的话题，顾北庭看向身旁的花，转移话题，“师傅，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此花名叫将离。”
　　将离？顾北庭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开到极致艳丽的花，会有这样一个凄凉的名字。而为什么，师傅又要种这样一种美而哀伤的花。
　　“这是怎么回事？”无意中看见他带血的伤口，沈棠握住顾北亭的手问。
　　“这是……练习御行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见沈棠还盯着自己的伤口，又慌忙解释道，“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在那样危险无处不在，死亡随时发生的地方，这种伤口早已司空见惯。
　　闻言，沈棠抿住嘴，眼里闪过愧疚，这是他的罪过，让这样小的孩子，从小在那种地方生存长大。
　　看着顾北庭努力挤出不让他担心的笑容，片刻无言，“去树下坐着。”

　　梧桐树下
　　顾北庭规规矩矩地端坐在石椅上。
　　“伸手。”
　　顾北庭听话的将手伸了过来。
　　伤口有些深，往外流着殷红。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他恐怕就想瞒过去。沈棠微微皱眉，沉默的清洗着伤口，然后包扎。
　　似乎是不太熟练，沈棠抿着嘴，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缠绕着纱布。
　　师傅认真的样子真可爱，顾北庭想。
　　包扎完毕，沈棠轻轻松口气。一抬头，就看见顾北庭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不疼么？”
　　这孩子真是奇怪，包扎过程中，不喊疼也没反应，只是直直的盯着自己。下次还是应该请太玄老君给这孩子看一看身体，和脑袋。
　　“不疼，这只是小伤。”顾北庭傻笑着，见沈棠沉默不语，目光不明的看着自己。以为他不信，就慌忙解释，“真的，这种小伤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我很抱歉。”
　　“……为什么师傅要道歉？”顾北庭一头雾水。
　　“那么久才找到你。”沈棠垂下眼，睫毛在夕阳的笼罩下，染成金色，微微颤着，那一片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让你受你不该受的苦。”
　　不该受的苦？师傅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傅不必要自责，那又不是师傅的错，是我命不好，一出生就被人丢弃在那个荒野里。”顾北庭笑得越发灿烂，“但幸好，我遇到了师傅。”
　　你不明白，就是因为遇到了我，你才会有如此境遇。
　　“师傅。”顾北庭轻唤一声，打破沈棠的思考。
　　“ 嗯？”
　　“我此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师傅你万万不要抛弃我，或者离开我。”
　　沈棠看着眸中满是认真，紧紧绷着小脸的顾北庭，轻轻叹息，只怕你知道了真相，就不会是这般神情了。
　　“世间有太多不可知，我给不了你这样的承诺。”沈棠起身向屋中走去，“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听到他的回答，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失望，不解，但更多的，是深深的不安。顾北庭暗暗握紧了拳，在心中下定决心。
　　不可以。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是谁，即使是师傅，也别想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