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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已是黄昏几处愁 ...

  •   江水滔滔,船行水中激起千层浪,正如纳兰此时的心情。想到明日傍晚便可到达京城,容若的心澎湃不已。
      纳兰性德,虽被誉为满清第一才子,善骑射,精诗词,工书画,颇得皇上的信任与欢喜,却至今只是一个御前三品侍卫,领着武官的职却不能上战场立功勋,有着文采卓然却不能在朝堂之上为社稷出谋划策,这对于心志高远、清傲高洁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怀才不遇、有才华却无处施展的痛苦埋在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抑郁不已。
      对于皇帝的急召,他心中是满怀期待的,这样激动的心情,这样满心的期盼,仿佛是新生的婴儿刚来到这世上才有的激情与热忱。“蝉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容若在心里对已逝的妻子说道。
      纳兰二十一岁娶妻,赐卢氏淑人。卢氏年方十八,生而婉娈,性本端庄。婚后两人伉俪情深,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却不想三年后卢氏便难产而死,留下纳兰独自一人深陷痛苦之中,虽续娶了关氏以及侧室颜氏,心中的抑郁和痛苦却再也无人可解,直到此番南游,偶遇沈宛,才让他那早已如死水般的心有了一丝生气。
      只要想到沈宛温柔的眼神,嫣然的笑容,动听的声音,容若的心中就仿佛盛开了一朵荷花,那种久违的惺惺相惜的美好,心心相印的的温暖,全都化作嘴角一抹温润的笑意。如今心中冰雪消融,才华又得机会施展,心情自然不同,看着落日的余晖,平日那种愁绪满满的心情竟然淡去不少,看这满目的春色在夕阳下也呈现出了别样的风采。
      “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容若想起下江南前在街边仆算的一卦,今下思来,颇有些感慨。
      “容若。”顾贞观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容若的身边。
      容若转身看到顾贞观颇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己,眼里不禁露出些疑惑。
      “这一江春水,原来如此美妙,能让容若笑着发这么久的愣啊。”顾贞观笑道。与容若不同,顾贞观为人不羁,不拘小节,性格爽朗,样貌也是另一种阳光般的英俊。
      容若听他如此调侃,也付之一笑,随口提起在京城仆卦之事。
      “哦?京城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有趣之人。看来我得去见识一二。”贞观听后,点头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于是约定回京后再同去那卦摊一次。看着黄昏下流逝的江水,两人心中都不由产生一种“逝者如斯夫”的感叹。正在沉默间,突然感觉船身猛烈地一阵摇晃,两人急忙抓住船边的护杆才未摔倒。
      “有刺客!”
      只听得侍婢的尖叫声、护卫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船上一片混乱。
      三个黑衣人突然降落在容若和顾贞观面前,他们面上蒙着黑布,手里的钢刀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显得如此诡异。
      “尘寰,流光!”容若大喝一声。眼见两名黑衣人举刀向自己砍来,另有一人向顾贞观下手,情势危急,容若此时身无寸铁,顾贞观无半点武功,而对方来势汹汹,听这混乱的声势,便知道来人不下十人。
      船上只有流光和尘寰是容若手下的侍卫,其他均是官船上配备的守卫,此时看来真是不堪一击。
      手起刀落,容若身侧一闪,跃身飞到两人背后,从身后赶来的侍卫腰间抽出佩刀,挡开就要砍到顾贞观的刀。这一闪、一跃、一抽、一挡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可知容若武功之高,这三等侍卫确是委屈了他!
      虎将手下无弱兵,流光与尘寰不愧是容若手下,只这一霎那,便已经赶到这边,加入了这场打斗。
      虽然容若挡开了这一刀,却不想这刺客也非等闲之辈,这一刀虽被挡住,却仍然稳住身形,猛力一掌击向顾贞观。
      顾贞观只觉肩上吃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尘寰,护顾大人安全!流光,拿下这些刺客!”容若疾呼。
      尘寰一边扶着已经昏去的顾贞观,一边迎击刺客。流光加入船上的侍卫阵势中,帮助他们击退刺客。
      而容若身若轻燕,剑法精妙,只数招便重伤了五名刺客。刀光剑影间,容若的身影却仍然优雅,若不是看这混乱场面,断然不会以为这是在擒拿刺客。
      “秉大人,刺客已然拿下,可是——全都自尽而亡了!”流光抱拳秉道。
      “什么?”容若已然下了命令留作活口,却不想这些刺客竟然都是死士!
      容若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些死士武功极高究竟是谁,招招致命,究竟是谁派下杀手,如此狠绝,目的又是何在?想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沈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觉得这夜色中的一切变得那么诡异,看得心中绝望而害怕。
      蒹葭和桃夭见沈宛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跑出偏厅,急忙追了上去,小姐、小姐地喊她,她却置若罔闻。直到两人追至屋内,劝慰了良久,沈宛才泪眼婆娑地将在偏厅发生的事情告诉二人。
      蒹葭和桃夭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也同沈宛一般纠结,三人感情笃深,已然感同身受。
      三人商量着如何说服尚之信,至少能拖延久些也好。直到深夜,沈宛才沉沉睡去。

      “玥儿,该起身了。我们要出发了。”朦胧中,沈宛听见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感觉有人在推搡着自己。沈宛睁开睡眼,发现天已透亮,而眼前是尚之信绝美的容颜。
      沈宛心下一惊,然后别过头去不理睬他。
      尚之信喊了她几声,她皆是噤声不语。
      “玥儿,起来,随我回家去。”沈宛对她视若无睹,尚之信却仍然温柔地轻声说道。
      过了很久,沈宛轻声但坚定地说道:“除非你放弃昨日的想法。”
      尚之信沉默了许久,仍然温柔地开口道,“玥儿乖,随我回王府去。他日我荣登皇位,你便是母仪天下之人……”
      “住口!”沈宛激动地坐了起来,“我沈宛绝不会做这违逆之事!今生今世,我心中只有公子一人!”
      尚之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丹凤眼眯成一道缝,露出犀利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子?公子纳兰吗?玥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早就猜到蒹葭对我有所欺瞒,我已然派了王府死士取他性命,恐怕此时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今天你走也是走,不走也要走!”
      “公子!”沈宛心中大骇,看向尚之信的眼里充满了怒气和恨意,“你怎么可以如此狠辣!”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林莹,帮郡主更衣!”
      “不要碰我!”沈宛执拗地抱着被子,眼神悲凉而绝望,那种整颗心突然被抽空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喉咙里翻滚着腥甜,“公子已去,宛儿绝不独活!”接着便要咬舌自尽。
      林莹身手极快,千钧一发之际点住了沈宛的穴道。
      “玥儿,”尚之信恢复了温柔的语气,“你还是乖一点好。这自尽的事情最好连想都不要再想,否则的话,”他指了指跪在一旁的蒹葭和桃夭,“你说我要怎么折磨她们才好呢?”
      沈宛的美目圆睁,满是绝望和伤心,却又被点着穴道无法动弹——她喉咙里的腥甜涌到嘴边,顺着嘴角流下。许是急气攻心,打击太大,沈宛只觉得天旋地转便昏死了过去。

      次日傍晚,官船抵京,此时顾贞观尚在昏迷当中。容若命人送他回府邸,请大夫好好为他治疗。然后策马回了明府,换了身衣服,便入宫面圣。
      紫禁城气势宏伟,奢华瑰丽,堪称一绝。容若在宫内当差良久,对这紫禁城已然十分熟悉。不过一会便来到乾清宫外。
      “兄台!”
      容若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一身侍卫装扮,面容英俊,笑容可掬,正是御前侍卫曹寅。
      “兄台别来无恙!”子清亲热地拍了拍容若的肩膀。
      “我很好。子清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呵呵,没有兄台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皇上很是惦念你呢!”
      “皇上圣恩,纳兰无以为报。不知此次急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这个么,兄台,见了皇上,自然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说,已然来到了乾清宫门外。
      曹寅同通传太监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小太监向两位施礼道,“二位大人有请!”
      纳兰踏入宫殿,前行几步,就看见一袭熟悉的明黄色身影。二人拜下,“臣纳兰性德、臣曹寅参见皇上!”
      “快快起来吧!”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少年英郎,相貌不凡,剑眉星目,一身黄袍更添了几分英武,这便是大清的当朝天子——康熙皇帝!
      “纳兰,朕有件事急需你去做。”康熙把玩着手中的纸扇,面色却不似这样清闲。
      “皇上请吩咐,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纳兰心中激动难抑。
      “朕要你帮朕找一个人。”
      纳兰惊愕,这与自己所想相差太远了,“皇上?”
      “这人对朕十分重要,想这宫闱之中能帮得上朕的非你纳兰莫属了。”
      虽受到这样的称赞,纳兰心中却没有丝毫开心。
      “皇上,听说你已然准奏撤藩,这大战在即……”
      “这件事纳兰你就不用操心了,战事自有武将在,你只要专心帮朕找到这个人就可以了。”康熙挥了挥手,打断了纳兰的话。
      纳兰的心犹如掉入冰窖,失望和悲哀透彻心扉。他还想再向皇上进言,正要开口,只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皇帝哥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着一阵小跑的声音,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俏丽女子出现在人前。她不过二八年纪,肌肤粉嫩,两颊微红,眼若春波,模样十分可人,只见她径直跑到康熙旁边,拉着他的袖口,一边摇一边俏皮地说道,“皇帝哥哥,芳儿好无聊,你来陪芳儿下棋好不好?”
      “参见公主!”容若和曹寅一同向她行礼。她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又张着大大的眼睛向皇上撒着娇。
      娇俏可人,玲珑可爱,这个敢如此在皇帝面前撒娇的小人儿,除了宸芳公主还有谁呢。宸芳公主是康熙所有妹妹中唯一尚在身边的,加上她活泼可爱,玲珑俏皮,康熙对她是宠爱有加,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定会命人将它摘下。
      果然,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笑着说:“你呀,就是闲不住,好吧,朕就陪你下几局,不过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耍赖不肯认输了啊!”
      “哪有嘛!”芳儿吐了吐舌头,“那皇帝哥哥,去我的景舒宫吧。”
      “恩,好。摆架景舒宫。纳兰,你今天刚回京,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交代你的事,曹寅会详细说与你听的。芳儿,走吧。”
      “曹寅,你也一起去!”芳儿扯了扯曹寅的衣襟,笑着说道。
      “奴才遵命。”衣襟被芳儿一拉,曹寅的脸登时就红了,惹得芳儿偷笑了好一阵。
      容若回到明府,只觉得身心俱疲,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路上满怀期待,如今却是当头一棒,期许皆碎,当然意难平!

      贞观醒来的时候,瞧见床边坐着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秀丽女子,心中十分疑惑。
      “别动!”她轻呼。
      这声音柔中带着坚持,贞观果然静住不动。只见这女子修长白皙的手拈起一根根金针,扎在贞观肩上的穴位,轻轻转动金针,顾贞观只觉得周身一阵清爽,原本肩膀的疼痛也逐渐消散。这女子的医术,可以说是妙手回春。
      双眉若柳,眸若星辰,唇如红樱,肤色白净几近透明,温婉娴静,美得像一朵初开的幽兰。顾贞观不禁被女子的美貌所吸引,呆呆地凝视着她。
      “大人。”被顾贞观看得羞怯,她的两颊飞上了一抹红晕,更是显得娇羞可人。
      “贞观失礼了。”顾贞观抱歉地一笑,干脆闭上了眼睛。
      “大人,针灸已然施完。大人可以张开眼睛了。”她的声音温柔地可以化出水来。
      “多谢姑娘了。”贞观笑着看着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竟忘了问她的身份。
      “大人肩上的伤已无大碍,不过还是要好生休养。我开个方子,大人每天记得服用两贴,三日之后便可痊愈。”说着,在桌前挥笔写了一副药方,交给了旁边的管家。
      “大人好生静养,筱青还有事,先回医馆了。”说完,行了行礼,拿起药箱离开了。
      心如菩提,面若幽兰,行如弱柳如风,教人不觉被吸引。
      “良宇,这位姑娘是?”
      “大人,她是和春堂的大夫——苏筱青,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我们见大人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才请了她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大人你现在觉得怎样?”
      “恩。”顾贞观若有所思地看着筱青的背影慢慢远去,突然瞥见地上有一抹雪白。
      “良宇,那是什么,拿来我瞧瞧。”
      “大人,是一方丝绢。”
      摊开白若雪的丝帕,只见上面绣着几朵幽兰,还有两行娟秀的小字:“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顾贞观的成名之句哦~)
      贞观的眼里露出一抹笑意,收起丝帕,对良玉道,“良宇,准备一下,我要出去。”

      今日,顾贞观着一身青色长褂,更衬得他气宇轩昂。如今,他正掌国史馆典籍,虽是个不大的官职,却落得清闲,加上这国史典籍也算是他之所好,日子过的较以前舒心不少。
      贞观今日心情似乎很好,闲庭信步于街上,手中握着一方丝帕,嘴角上扬,笑意了然。眼见着“和春堂”三个字的匾额就在不远处,贞观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阵马蹄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女子大声的呵斥声:“快点让开!”顾贞观大病初愈,身子尚未调理完全,如今面对这疾驰而来骏马,僵立在原处无法动弹。
      这马上女子低声咒骂了一句,眼见这马就要撞上顾贞观,只见这女子猛力地一拉缰绳,竟硬生生将马停在了离顾贞观的面前。
      “咝……”众人见这惊险一幕不觉都倒抽一口冷气,幸而这女子马术极佳,才避免了这场惨剧。
      “你个家伙,不要命了吗!叫你闪开干嘛杵在这里一动不动啊!”这马上的女子一身红色骑装打扮,英气逼人,双目灿若星辰,唇红齿白,有一种英气勃发的美丽。但此时,她双颊微红,双目圆瞪,对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充满了怒气!
      贞观缓了一口气,这道路狭窄,人又集中,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霸道,在这道上还敢策马疾驰。这还不算,差点撞了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贞观爽朗不羁,也未觉得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是在下失礼了。这位小姐,可有伤着?”
      “咦?”这女子似乎未料到顾贞观如此好脾气,看他笑着的样子,好像一抹冬日的暖煦,不知怎的心里觉得有些一样的温暖。“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为了掩饰心中这奇异的感觉,她又恢复了那种逼人的气势,“我是叶赫那拉-燕儿!”满族的姑娘,就是豪爽,不似汉人家的女子对闺名还有所忌惮。
      “你是谁?”仍然是那种刚硬的语调,却在看见贞观一如既往的笑脸以后,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在下顾贞观。”
      一身青衫,俊朗不凡,彬彬有礼,潇洒温柔,原来这个好看的男人叫顾贞观啊,燕儿在心里想着。
      “燕儿姑娘?”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就叫燕儿!你家住在哪里?”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家住在哪里?”
      “城西顾府。”
      “好了。我知道了。那既然你无碍,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着,挥手一鞭,绝尘而去。
      真是学不乖啊,贞观看着她疾驰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幸而丝帕还在,他握紧了丝帕,向和春堂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已是黄昏几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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