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生一代一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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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滴缠绵，水汽氤氲成模糊的薄纱，笼罩着院内一草一木，让人看得有些恍惚，分不清虚实。
颀长的身影拖曳在地上显得那样寂寥，清瘦的令人心疼的背影，那股自身上散发的悠悠愁绪是如此地挥之不去，仿佛刻入骨髓。寂寞的姿态，眼神虚空而迷茫，呆呆地望向窗外那一片朦胧春色。
沉默，沉默。依然是沉默。极长极长的沉默之后，一阵长长的轻叹，喃喃低语地柔声唤出那个令自己午夜梦回的名字，“蝉儿……”两行清泪流下，微微闭眼，那微抖的身子透露出那无法抑制的悲痛。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转身走到案前，在早已铺好的宣纸上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字如其人，幽雅飘逸；词如其人，字字深情。
凝望这幅词句，眼前不觉浮现出蝉儿的笑容，记忆中的她无论何时都如此柔和地笑着，如同春风般温暖。想起那段赌书泼茶香的日子，一抹痛苦的神色飞上他英俊清冷的面庞，一阵心悸，胸口如同刀割般疼痛。不由自主地抓起桌案上的玉壶，酒香四溢，壶嘴悬在空中许久却是只滴落了一滴酒。
心乱如麻。想要借酒浇愁，却连这样的愿望也难以满足，思及此处，心中顿时更加抑郁。“春兰，拿酒来！”
守在门外的春兰一听，不免担心，这已是第五壶了，但碍于命令无法违抗，只好取了酒。“爷……醉酒伤身……”春兰轻声劝道，见容若一脸悲凉之色知道他又沉浸在缅怀夫人的悲痛之中了，到嘴边的劝告也只好吞了下去。可是还是不忍，忽然心中一动，行礼退了下去。不过多时，手中捧着一杯茶来到容若身边，将茶放在案上，轻轻道，“爷，喝点茶消消酒吧。”打开茶盖，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绿茶在水底旋转，茶面飘着几朵紫色的花瓣。
“忘忧？”容若被这熟悉的异香吸引，当眼前出现紫色的奇特的花瓣时却还是一楞。“公子……”耳边仿佛响起她比过夜莺的声音。
“相公，若蝉儿先于你而去，你定不要太过伤心。生死有命，今生能与你相恋相伴，已是蝉儿今世莫大的福分……”
“不！如果你去了，我也绝不要孤独一人存活于世！”
“蝉儿，你不会有事的！”
“相公，蝉儿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是唯独放不下你……蝉儿真的希望，等我不在的时候，能有人代替我，帮我照顾你，陪伴你……”
“蝉儿，别说了……今世我容若只得你一个妻子，再不会有第二人！”
“相公……”
“蝉儿，这世上只有你懂我遗世独立之心绪，知我常人从未知晓之苦闷，如若失去你，容若必将如同行尸走肉，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相公，不要这样说……你要好好的……可惜我没有时间为你找到一个满意的人来替我照顾你了……可是相公，如若碰到这样的女子，你一定要珍惜，像待我一样好好待她，让她代我照顾你……为了阿玛和额娘，更是，为了我……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要求了，答应我，好吗？相公……”
“……蝉儿……好……我答应你……”
“相公……希望下辈子蝉儿能再成为你的妻子，照顾你一辈子……”
“蝉儿，蝉儿！不要离开我！……”
“沈姑娘琴艺超群，唱足三日凑足万两白银赈灾，容若佩服。只是苦了姑娘，如此劳累。”
“公子言重了。宛儿只是尽己之所能，助天下百姓，一技之长得以发挥其用，才不枉其技所有，并不觉苦。怕只是怕，空有一身才能，满腔抱负，却受尽禁锢，无法施展。宛儿身体之苦，休憩几日尚可得解，公子心中之苦，却难以解脱。”
“宛儿，容若怕辜负了你……”
“公子不会。”
“为何如此肯定？”
“只凭宛儿对公子的信任与了解。”
“容若家中尚有妻儿……”
“公子对宛儿可是有情？”
“当然……可是……”
“那便不会辜负！——荣华富贵，宛儿不屑；名分地位，宛儿不需；宛儿只要公子的情意，便已足够。从此天涯海角，只要随着公子，宛儿亦心满意足。”
“宛儿……”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容若愣愣地瞧着眼前的茶盏，茶叶早已停止旋转，沉入盏底，花瓣在茶面晃动几下，也安静了下来。春兰见容若手中的玉壶停在空中良久，大胆地伸手去拿，而容若也未拒绝，任由她将酒壶取下，并且行礼退下。
喝一口花茶，凝思案上的词句良久，心里顿时清明不少：借酒消愁愁更愁。为了蝉儿，为了宛儿，也为了自己，不该再如此放浪形骸了……
正思索间，听见有人敲门，“爷，皇上有密信。”是王贵的声音。
“快拿进来。”
拆开密封的信封，张开信纸，霸气不羁的字迹飞扬：“容若，朕有急事需你相助，命你即刻进京，不得有误。”
容若思索片刻，整了整衣襟，神色清冷，“王贵，通知顾大人，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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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张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加委屈地窝在沈宛的怀里，一副受了惊吓惨兮兮的表情。沈宛一边抚摸着黑桃光洁的毛发安抚，一边蹙眉望向一旁手上挂了彩的林莹——白皙的手背上三道血色的爪印，正是黑桃的杰作。
此时林莹满面怒容，但却碍着沈宛的面不好发作，心里只想烹了这只臭猫解恨。奉世子之命保护郡主（实则监视）来歆船取些物品，却不想刚进船内就看见这个不吉利的东西，本想将它一命呜呼，不想竟被这畜生所伤，更离谱的是，这猫竟然还是郡主的爱宠！
心中的恼怒此时添了几丝恐惧，若郡主追究起来，自己……
却听郡主柔声对自己道，“林副卫，黑桃被我宠坏了，实在抱歉。蒹葭，去后舱拿些玫瑰香草凝露给林副卫……”
“林莹不敢，林莹有罪……”
“林副卫不要客气，是黑桃顽劣不堪，缺乏管教，林副卫衷心护主，实属难得，何罪之有？”
说话间，蒹葭已经将一个月白色的金属小盒交与林莹之手，“林副卫，此玫瑰香草凝露是郡主亲自制作，消肿祛疤，美白养颜，十分管用……”
“多谢郡主……”林莹低头接过，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这郡主与从前相比似乎大不相同。
“蒹葭，黑桃如此缺乏管教，若留它一人在歆船怕是要惹出不少事端来，不如——扔了吧……”说着，眼眶一红。
“郡主不可啊，黑桃虽说顽劣，可是与郡主相伴一年有余，郡主于心何忍？”蒹葭满眼伤心，不觉落下泪来。
林莹在一旁看得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觉道，“林莹也觉这黑桃有几分可爱，扔了太过可惜……”
“可是大哥厌恶宠物，不能带上同行。不知林副卫有何办法？”
“这个……不妨找个地方寄养……”
见沈宛点了点头，蒹葭十分感激地向林莹福了一福，抱过黑桃，对沈宛道，“多谢郡主，蒹葭这就去办。”
一切安顿好后，两个侍卫陪同抱着黑桃的蒹葭离开了歆船，一切皆是林莹自己的安排，倒未觉任何不妥，很是放心，甚至没有注意黑桃的脖颈处多了一串银铃。
夕阳西下，沈宛才将东西整理完毕，足足装满了三个紫檀木的箱子。而此时，蒹葭也随护卫回了歆船。
“郡主。”一抹翠绿的身影来到沈宛面前，福了一福。
沈宛柔声问道，“可是将黑桃安顿好了？”
蒹葭点了点头，“黑桃现在寄养在程府了。那程府小姐对黑桃甚是欢喜，必然会好好待它。郡主就放心吧。”
沈宛的星眸迅速地闪过一丝亮光，却只淡淡地“恩”了一声，仿佛在想些什么。
听完蒹葭的话，一旁的林莹的脸上有疑惑的神色，他朝跟随蒹葭的护卫打了个眼色，他们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林莹脸上的疑惑逐渐消散。
看看时辰，也该回去了。林莹刚要开口回住宿之地，眼角瞥到三只箱子，心里又有些想法，不知这三只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万一有不该装的东西在……对于这“失而复得”的郡主，林莹知道世子对她是无比上心，可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可是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副卫，这郡主的东西岂是自己可以随意翻动的。可是若不检查，又觉得很不放心，念想着不如趁路上再来查验。
林莹思索间，只听沈宛轻柔的声音响起，纤手指着一只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紫檀箱子，对蒹葭道，“蒹葭，你去瞧瞧，有无少了些什么？”
蒹葭抬头看了看沈宛波澜不惊的绝美面容，只停了一瞬，便心领神会般地走向三只箱子，一一打开箱盖，箱内的东西一览无余。
“林副卫，这玉兰花纹的箱子里装的是郡主的古琴乐器，路上切要小心，勿要砸坏了。这祥云花纹的箱子里装的都是郡主配置的草药和凝露以及医书，请林副卫回去后将它放置在阴凉防潮之处。这墨竹图案的箱子里装的都是小姐喜爱的衣物和用惯的物品……”虽然是让她检查有无遗漏物品，蒹葭却敞开箱门让林莹将里面的东西看了个通透，这话也不是回着郡主，而是处处说于林莹听。
林莹毕竟是尚之信的左膀右臂，这点弦外之音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心下一惊，慌忙跪下，即说道，“郡主恕罪，林莹……”
“郡主，东西一样未少。”蒹葭却视若枉闻，仿佛无事一般地向沈宛回道。
“林副卫这是为何？”沈宛虽是询问的口吻，却是一脸平静。她走上前去轻轻扶起林莹，柔声道，“我并未责怪林副卫啊。”说着，嫣然一笑，林莹只觉得这屋里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一笑，可谓倾城。“林副卫可放心了？”
一语双关。
“多谢郡主……”林莹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身子不觉抖了几下，抬头却只对上沈宛清澈的眼睛——毫无城府，真诚美丽，透着几丝皎洁——也许一切只是自己多想了。
“我们回去吧。”沈宛淡淡地说道。
此时，这天边的彩云正烧得热烈。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