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风云录》王重阳

7、总督衙门的不速之客

　　云海宗中峰之下西面的陵园中，呈现着一派有别于平时庄严肃穆的人声鼎沸的景象。
　　莫中书默默地站在站台之上，丝丝清风穿插在他双鬓日趋增多的花发中。他的目光定在
　　正在打斗的难解难分的欧阳沧海和陈恭礼两人的身上，自从十五年前接任宗主之位后，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小心经营，努力维持着宗门的稳定，然而今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同室操戈，门人相残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尽管他曾经无数次的设想到今日的困局，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先前想过就敢面对的。
　　眸光流转，莫中书的目光移到了看台上。看台上此时早已混乱不堪，门人弟子们争论不断，吵得不可开交；五圣宗和其他武林同道正在带着讥讽的目光冷看着现在发生的一切；肖玉凤和二位太上长老脸上亦带着得意之色，不错，现在的局面正是他们想要的。
　　他的心里很清楚，当前云海宗双方的门人一旦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形势必对他不利：虽然若论双方弟子的实力，两者旗鼓相当，甚至莫中书一方要略占优势；然若论双方领袖的实力，他必落下风，因为肖玉凤和陈恭礼有了各自师父的支持，他与段天涯、欧阳沧海之前的优势荡然无存。即使莫中书的功力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深厚，可是两个老家伙联合起来对付他的话他也必败无疑。更何况五圣宗与肖陈二人勾结许久，一旦在座的李岱夫和江素霜插上一脚，情势将发展的更糟。因此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稳住云海宗的众人，这样不至于让情势很快变糟，他也可在稳中待变。可是这个变数存在吗？就算存在又是什么呢？莫中书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没办法，即使变量真的不存在，他也只能等待着渺茫的希望了。
　　注意到莫中书轻叹了口气，看台上的沈穆奇担忧起来。从记忆起他就待在岐山了，他是由莫中书一手带大的，云海宗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他很心疼莫中书现在的情况，暗忖道：师父他现在一定很难熬吧，可以我的能力恐怕帮不上师父什么忙。既然宗门现在还没有乱，我且不动，看师父接下来会做什么，到时再做决定。
　　穆奇看了看四周的师兄弟们，只见李存严正襟危坐，泰然自若地身处其中。沈穆奇不禁感慨：大师兄不愧是云海宗第四代门人的翘楚啊，到了这样的境地仍能保持冷静，沉稳应对。再看其他众兄弟，王炎，吴迪，马华成和徐俊，韩磊，岳松韬，张越平双方怒目相对，一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的样子，好像只要有一颗火星迸发，仇恨的火种就能迅速熊熊燃起。与他们不同的是，二师兄新文超和大师兄一样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过二师兄和大师兄异样的是，他的平静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这让沈穆奇捉摸不透。从小二师兄就一向沉默寡言却带着一股孤傲之气，他是肖玉凤门下的首席弟子，天赋异禀，深得肖玉凤的厚爱。在从前的比试中，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只有大师兄一人。
　　段天涯也在看台上，他的目光一如平常的平静，浑身透着一种云淡风轻的洒脱之感。虽未和莫中书商量，他却和莫中书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对现在的情况而言，若是己方先动，则必被肖陈二人抓住把柄借机发难，到时师兄的掌门之位恐怕真得交出去了。与其盲目的乱动，不如把这个动的主动权给了肖陈二人，对他们来说，他们当然希望能够没有流血地得到宗主之位，以免日后给人诟以同门相残，篡夺大位的恶名。故而若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肖玉凤和陈恭礼断然不会轻易先动手。这就是莫中书和段天涯二人的想法，为今之计，不动比动好，动则必败无疑，不动或可有解决之道。
　　虽然各人暗怀心意，但是全场目光的交集处仍在站台之上的欧阳沧海和陈恭礼两人身上。欧阳沧海和陈恭礼都已过了知天命之岁，到了这个年岁的高手，虽说武功难以再有所突破，却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他们每一次的碰撞都引得周围空气颤动不止，站台之上沙尘弥漫，爆发出巨大的丝丝的响声。
　　欧阳沧海出招刚猛霸道，陈恭礼身法迅疾矫健，欧阳沧海几次全力的一击都被陈恭礼快速地躲避了，但陈恭礼也难近欧阳沧海的身边，两人打斗了半天仍是不分胜负。
　　“老家伙，有种的就别躲，分明是怕我！”欧阳沧海怒道，陈恭礼听后亦大怒，“来啊，我怕你不成！”言罢，两人都迅速调集全身的真气运用于掌心，两双手猛地碰在了一起，巨大的内力引发的气浪镇得站台边上的桌椅都飞向了四周。
　　按照云海宗历代的规定，除掌门拥有整本默海神功心法外，其余本门长老只能得到前六重的心法。欧阳沧海和陈恭礼二人同为六重境，功力也是不遑多让。眼下二人拼上了全部的内力，体内的真气就像江面的两股巨浪相撞一般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他们都意识到这样的结果只能是白白耗损各自的内力，故而同时撒手，手掌离开的一瞬产生的气浪将两人都震到了站台的两侧。二人的嘴角皆流出了一道鲜红的血，几缕红日的光线映在血色中，在惨白的面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
　　“爹！”欧阳湘灵从看台上飞快的奔到了站台上慢慢扶起倒下的沧海，紧接着王炎和马华成也上去来到陈恭礼跟前。莫中书示意他们各自扶欧阳沧海和陈恭礼下去。站台上再次只剩下了莫中书一人的身影。
　　肖玉凤的神情愈发有些不快，原本是想诱使欧阳沧海先对他们动手，从而她便有理由掀起双方的大厮杀，随后的结果当然对她而言是有利的。可是这场闹剧却顷刻间戛然而止，这现状让她有些意外。丝丝银发吹打在她日渐老化的容颜上，她的面容凝固了。
　　岐山山门之外，云海宗守门弟子如同往日一样凭险据守，在横跨于两座高山之间的大门处巡逻。近日他们格外的精神，自然是为了加强宗门的防卫。
　　“轰隆隆......”巨大的声响自远处传来，在他们这些人的耳中逐清渐明地显现出是一种铁骑嘶鸣和车辆镇地混合成的声音。远处的百里外烟尘滚滚，透过沙尘他们分明看到了大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这些守门弟子几乎都是三十上下，从未见过的如此浩大的阵势不由得让他们咯噔一惊。
　　不一会儿，那些人已在山门前停下。正中的是一辆二匹棕红色骏马齐驱的青铜车辆，车上端坐的那人是一个苍然的白衣老者，正在用貌似游离的目光扫视着大门高岗和门前驻守的这些云海宗弟子。
　　这些人都是骑兵，个个手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战戟，眼中满是杀戮的神色，他们的战力光从外观上看来就毋庸置疑，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将此地杀的片甲不留。
　　云海宗的这些弟子们如何不认得，这些人分明就是官府的，为首的管事只能弱弱地问道：“不知今日朝廷来人有何公干哪？”
　　老者并没有答话，而是马车前一个小厮说道：“永州总督府师爷得知今日云海宗突发变故，为防止江湖暴动，维护永州境内的平安，奉总督姚大人之命特此前来主持公事。快些把门打开，迎接文师爷入内。”
　　“还请这位大人见谅，未经宗主允许，除近日邀请的人士和云海宗门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时下正是宗门祭祀大典，我等不便进去通报，还请各位等候片刻。”
　　“放肆！”门下众人大怒，个个熟练地拿起背后的宝雕弓拈弓搭箭对准了门上的云海宗弟子。
　　见此阵势，云海宗众人亦门上张弓，门下拔剑，锋芒直至对方。管事道：“各位既然来到了云海宗的地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东华国境内门派林立，百年前东华国太武大帝开国伊始就定下祖训：东华国各门派必须顺应朝廷，不得有任何图谋造反的异动；除此情况发生外，朝廷各处兵马非奉皇帝亲手谕令不得擅自进驻各宗门地界。故而情势虽急，但管事料定他们不敢动手。
　　管事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奇异的火红的光，雷霆般的速度让他来不及躲闪就被这团火一般炽热的光穿透了身躯，他倒下了，眼并没有合上，或许他想看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门上的众人反应过来后，猛的发现管事尸体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丑生：这人身着一袭火红色的狐皮大氅，满是褶皱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对黄豆大小的眼睛，隐隐看到嘴角边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眼望过去简直让他人怖惧到窒息。
　　顷刻间，万千支箭羽仿佛鱼跃龙门般风驰电掣穿过云海宗众弟子的胸膛。官兵面对的大门前，此刻是尸堆遍地的死寂。
　　老者身子慢慢探出了车外，朝后摆了摆手，几百人的部队踏着云海宗弟子们的尸体开进了大门朝陵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