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现世行》miao九汘

3、奇怪的世界（三）

　　越蛰并没有在意齐百运言语的淡漠，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表现的有些像早已习惯。他曾经被这样性格的人养育了八年，又怎么会对拥有这相似性格的齐百运感到不虞。
　　齐百运和那个人实在太像，之前隔着一段距离没什么感受，现在对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除了那张比记忆中稚嫩的脸，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越蛰感到了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尤其是先冷后热的性格，简直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越蛰有一瞬产生了是不是师父也像自己一样再次重生的想法，但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他却清晰地明白这个少年绝非自己的师父。
　　两个人容貌举止虽然相似，眼底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记忆中的人双眸顾盼生辉，就算冷着脸眼中也沉淀着潋滟水色，双目深处是尝遍了世间百味的平静。而眼前这个少年右眼抱恙，唯一可视人的左眼眼底也少了许多流光，生生损了几分灵动。
　　这并非死寂，只是仿若一潭停止了流动的湖，明明周围花繁木盛，湖却因为没什么人到访所以惊不起一丝涟漪。然而齐百运到底还是个少年，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得出眼底存着几分朝气。
　　齐百运闭合的右眼上隐隐约约有些浅浅的伤痕，幽静的左眼像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只可惜湖底没什么美景，只有几缕扯不断地水草。
　　越蛰打量了一会儿又看向那些伤痕，并且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丝心疼的情绪。
　　这缕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越蛰对同师父拥有相似容貌的齐百运的一丝情不自禁而已。
　　至少越蛰是这样认为的。
　　“蛰哥哥，饭菜就要凉了，冷食不利于身体恢复。”
　　越蛰想了多少事，就走了多久的神，眼看着霍君竹桃子都快洗破皮了两个人还是相顾无言，齐百运忍不住伸出手小心地戳了一下越蛰的胳膊。
　　这个哥哥的手臂比他还细还苍白，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这是齐百运的第一想法。
　　现在的齐百运还不知道眼前的病弱少年一辈子也只纤弱了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人家日后会比他更强大，更可靠。
　　齐百运只知道他的娘亲很喜欢越蛰，非常喜欢，既心疼又惋惜却也无可奈何的那种。
　　越蛰从回忆中脱出。
　　他回过神才发现齐百运过来就跟他说了两句话，偏偏他一句都没回，看起来比对方还要冷艳高贵。
　　越蛰：“......”
　　竟然走神了这么久。
　　伍洪福摆上桌的几乎都是素菜，因为越蛰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好，再加上很久没有好好吃饭，冒然进食太多肉类可能会引起身体不适。
　　摆放在外侧的那碗白米饭蒸的饱满飘香，菜都是家常菜，还有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鱼，分量也非常足，只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越蛰心想如果自己不答应霍君竹，可能在身体恢复离开这个地方之前都不会再有食欲了。
　　齐百运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越蛰，因为没什么表情所以眼神有点呆呆的，看着莫名乖巧。
　　越蛰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吃些。”越蛰看了一眼红木盒子里的另一碗白米饭，他觉得自己现在吃掉一碗米饭就足够了，菜很多，大约也吃不完。
　　齐百运看着越蛰点了点头，坐的更近了一些。
　　齐百运看起来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体型却偏瘦的厉害，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样，这点越蛰在齐百运还站在床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越蛰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边洗水果的两个人。
　　因为筷子只有一双，越蛰将从盒子里找到的一个勺子和米饭一起递给了齐百运，齐百运拿了勺子，对着米饭摇了摇头。
　　越蛰见状也没强求，又将米饭放回了食盒里。
　　齐百运拿着勺子目的很明确，就是那盘酸菜豆腐，更准确一点只有豆腐。
　　越蛰吃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在齐百运跟前的盘子里：“怎么只吃豆腐。”
　　齐百运从开始吃就一直是那盘酸菜豆腐里的豆腐，别的根本没动过。
　　“有刺。”齐百运看着糖醋鱼小声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脸上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越蛰筷子一顿，他没想过是因为这个理由。
　　想了想，越蛰将那块糖醋鱼夹回自己碗里，然后将糖醋鱼翻了个面，他记得鱼这边的刺要比另一边少一些。
　　从上面扯下来一块完整的鱼肉，越蛰将它放在自己眼前的盘子里，用筷子一点一点将鱼刺抽出来，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感觉这块鱼肉里已经连最小的刺都没有了，他才夹起来放到齐百运跟前。
　　“刺都抽掉了，可以吃吗？”
　　齐百运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糖醋鱼，鱼肉上的刺被越蛰挑的非常干净，整块鱼肉也没有散成一堆碎肉。
　　“谢谢蛰哥哥。”
　　小心的尝了一口，齐百运眼神生动了一些，仔细看似乎还有一点喜悦的情绪。
　　越蛰感觉自己的情绪也莫名好了很多，打算等齐百运吃掉这块鱼肉再问问他为什么不吃其他的菜。
　　霍君竹和伍洪福终于洗完水果走了出来，越蛰看过去，正好看到霍君竹抹了一把眼泪，眼眶还有些泛红，眼神里满是欣慰。
　　伍洪福在旁边揽着她的肩，神色如常。
　　“小蛰吃饱了吗？”霍君竹看到越蛰已经停了筷子，还用餐巾擦去了嘴角的汤汁。
　　“吃饱了。”
　　越蛰这次只吃了七分饱，因为怕吃太多身体又会早早地罢工，他想在今天就给霍君竹夫妇一个答复。
　　他决定将自己有能力自保前的未来交给他们。
　　至于原因，越蛰看向还是在小心翼翼吃着糖醋鱼的齐百运，这个和自己师父相差无几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让他非常在意。
　　齐百运吃掉整块鱼肉小小的打了个嗝，抬起头看了一眼三个人，又转头去拿餐巾擦嘴角的酱汁。
　　在此期间越蛰发现伍洪福似乎松了一口气，霍君竹也是一样的动作。
　　垂下眸，越蛰心想霍君竹夫妇是真的在意齐百运，毕竟眼睛里的情绪无法伪装，齐百运的瘦削这两个人大约知道原因，不但知道，很可能目前还在为此束手无策。
　　“这些菜都是我中午做的，也不知道和不和你的胃口。”霍君竹走过来将一个桃子放在越蛰手中，另一个很自然的顺手装进齐百运的口袋里。
　　伍洪福适时走过来牵起齐百运的手。“百运，去和爹爹出去走走好吗。”
　　越蛰看到齐百运有些恋恋不舍的碰了下桃子，然后才抬起头对伍洪福点点头，临走时还对自己挥了挥手做告别。
　　越蛰也学着挥了挥手，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动作为什么要在离开的时候做。
　　霍君竹正在收拾残羹生菜，侧目就看到越蛰茫然的挥着手，忍不住脸上挂满了笑意。“那是再见的手势，医生说你有些记忆丢失了，可能对这个世界都不太熟悉，不过不用担心，就算记忆恢复不了我们也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以及连你的父母都没有告诉过你的一些事。”
　　越蛰看着霍君竹，对方的眼神非常真挚。
　　“百运和我丈夫一样性格慢热，但是百运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小蛰你也并不讨厌百运，所以我能不能认为你会选择我们。”
　　霍君竹将食盒放在一边，她的声音有些紧张，看来是真的很看重越蛰的想法。
　　虽然只和眼前的少年接触了一天，但霍君竹和伍洪福并不是最近才知道越蛰。
　　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越蛰，因为有一部分出自他们的私心，可能会对这个本来就脆弱的孩子造成二次伤害，即使那一部分私心只是出于霍君竹作为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个可怜的心愿。
　　越蛰从伍洪福带齐百运离开的时候就做好了回复的准备，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只是需要做出一个最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在我有能力自保之前。”越蛰看着手中的桃子说道，只有一句话。
　　听懂了的霍君竹顺势俯身将越蛰抱在怀中，再次喜极而泣。
　　“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好孩子。”
　　越蛰一张脸绷的紧紧地看着窗外，虽然做好了寄人篱下的准备，但他还没做好与人过度亲密的准备...
　　直到现在他都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感觉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霍君竹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起身除了眼角微红，脸上竟然连一丝泪痕都没有，看的越蛰都有些叹为观止。
　　越蛰的态度就决定了抚养权的归属，当天下午霍君竹就找来了律师将一切领养手续办妥，然后顺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家医院的治疗水平还不如我家先生，小蛰你跟我们直接回家，霍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三天后你就能下地蹦蹦跳跳了。”
　　越蛰捂着脑袋躺在车后座上，明明自己没答应之前，霍君竹还是个看起来像水仙一样的女子，怎么一转眼画风差别这么大。
　　外面和他预计的一模一样，各式各样的盒子建筑就是这个世界的屋舍楼阁，越蛰不自然的动了动，这个代步工具的座椅太软，上面不知道铺着什么动物的皮毛，他有些不习惯。
　　齐百运坐在越蛰旁边，见状伸出手贴在越蛰的额头上。
　　“蛰哥哥，你很难受吗？”
　　越蛰勉力睁开眼睛看着齐百运，少年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过左眼的情绪生动了许多。
　　果然还是不同，他的师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就算情绪不同，印在眼底的表情也不会产生太大变化。
　　伸出手揉了揉近在咫尺的头发，越蛰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齐百运感觉到越蛰的呼吸开始变轻变得均匀，眨眨眼看向自家娘亲。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霍君竹笑了笑，伸手递了一张毯子过去。“他睡了，帮他盖一下毯子吧，不然会着凉。”
　　“嗯。”齐百运接过毯子，轻轻地帮越蛰盖好。
　　“百运，你喜欢蛰哥哥吗？”
　　霍君竹轻轻地问道，齐百运微怔，很快露出腼腆的笑来：“喜欢，非常喜欢。”
　　霍君竹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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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齐百运：我不挑食...
越蛰：以后我帮你挑鱼刺。
齐百运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将带鱼推了过去。
越蛰：...